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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邸很大,十来分钟后,冯玦一行人才回到西华楼。  西华楼高数丈,三层制,小间数十,其窗牖、壁带、悬楣、栏槛皆以沉香木为之,又饰以金玉、珠翠,内藏珍宝奇玩,微风所至,暗香习习。  西华楼是长公主府邸最高的建筑,其余多是一层之数。洛城虽有更高的九层浮图塔,但那些大多不允许登上去,而长公主府邸的西华楼则是特许之制。  其楼前有一枇杷树,据说已是百年之龄,虬枝苍劲,叶如冠盖,于烈日照耀下撒下一片浓荫,与人清凉。  有一枝丫靠近楼阁,及其结果之日,于二楼便可伸手采撷。  冯楷拉着冯五郎在此嬉戏。  “阿棠,阿棠,你想玩什么,前些日子我新得了一支竹马,你我共骑竹马如何?”冯楷十分期待地看着冯五郎。  冯五郎略纠结地瞥了冯楷的小身板一眼,但实在架不住其殷切的目光,便应了。  “太好了,我这就去取竹马来,阿兄稍等!”冯楷欢呼一声,便跑去取他的小竹马了,后面还跟了一群满脸紧张的仆从。  少年含笑,便站在树荫下等着他归来。  与两人不同的是,冯玦两小娃娃早已经被抱进了楼内。此时的冯玦正扶着二楼处的美人靠,抓着栏沿窥视她的阿兄和冯五郎。她这一动作做得十分危险,但左右仆妇架不住其蛮闹,便小心翼翼地环抱着她,让其抓着栏沿,防止其摔下去。  听她阿兄所言,他们要骑竹马,她也十分感兴趣啊,毕竟在她的那个时代,“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可是如雷贯耳,她时不时也会幻想一下呢。上一世她到来时,她阿兄早已经过了骑竹马的年纪,至于其他骑竹马的小童,她可没关注过,她更为感兴趣的是射猎。  少顷,冯楷便带着人回来了。  只见其拖着一支短竹竿,竹竿的尾部还留着小枝,首节被绑了彩绦。  冯楷将“竹马”交到冯五郎的手里,炫耀道:“阿兄你瞧,此竹马乃以紫竹制成,色泽鲜艳,竹节分明,可是不可多得,今我愿与阿兄同享,阿兄欢喜否?”  小童言笑晏晏。  冯五郎无奈,只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得了他阿兄的赞许,小童更加欢快了,一边指挥着仆从退开,为两人留出场地。  两人将竹竿放至□□,冯五郎在前,冯楷在后,一手握竿,一手作扬鞭状,开始向前奔跑。  冯玦满脸黑线,啊,原来这就是“骑竹马”啊!古人欺我耶?明明是骑竹竿好伐?  两人骑着竹马,在庭院里飞奔,压坏了一干花草。竹马的沙沙声和着小童的笑闹声,在地面上拖曳出纯真的痕迹。  因着冯楷年纪尚小,冯五郎有意放慢速度,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照看小个子的冯阿楷,玩得甚是艰辛。  尽管如此,小个子还是自己绊倒了。摔在地上疼得哇哇叫,吃了一嘴的灰尘,甚是狼狈。  冯玦在楼上幸灾乐祸,高兴地手舞足蹈,冲冯楷怪叫。  冯楷哭得更惨了,满脸灰泥,和着鼻涕与眼泪,边哭边叫嚷着“竹马不好玩,竹马不好玩!”,一时又恼道“蒲子笑我,蒲子笑我!”  旁边的仆从忍着笑,将其抱走了。  冯五郎也感到很无奈,但愿小童莫要告状,否则他阿父又要训斥他了。  看了一场大戏,冯玦表示非常满意,心满意足地被仆妇抱进去进食了。  等冯楷梳洗好回来时,冯玦正在吃一种名为“酸枣麨”的东西。取软红大枣,日曝令干,于釜中煮之,沸即漉出,研之,取浓汁,涂于盘上,日曝使干,以手碾之,散为粉末,投于水中,得好浆。酸酸甜甜,是解暑的好饮品。她阿娘好此物,曾以牙著点蘸,让她尝其味,自是冯玦爱极此物,奈何不能多用。  “蒲子你在食何物?”重新梳洗好的冯楷不复先前狼狈,只是声音因之前的哭闹而略显嘶哑,也不管冯玦能否听得懂他的话,只径直吩咐仆妇道,“给我俩也拿一份。”  说着便箕坐在竹榻上了。  冯玦看也不看坐姿豪放的小童,抱着海碗,小口小口地抿着酸枣汤,还不时发出砸吧砸吧嘴的声音。  见此,小童也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蒲子,蒲子,给阿兄也尝尝!”说着便抢过了冯玦的大碗,喝了一大口。  “咳咳咳,这什么东西,味道怎如此怪异!”说着便吐了出来,吐在了冯玦的大碗里。  小娃娃冯玦不仅护不住食,还全被她阿兄糟蹋了,气得心痛,于是“哇哇”地哭了起来,她是小娃娃,她任性!  小童见冯玦哭得伤心,也着急起来,忙道:“莫哭莫哭,阿兄还有,阿兄那碗给你!”一边还用衣袖给冯玦小娃娃抹眼泪,动作粗鲁得不像话。  她的蠢阿兄,我是被你蠢哭的!  及仆妇把两碗酸枣汤端上来,小童立马夺过一碗,塞进了冯玦小娃娃的怀里,道:“你看你看,这不就有了,蒲子莫哭了。”  冯玦抽噎着止住了哭声,其实她也就是吓吓她阿兄,谁让她阿兄那么蠢。  想想她两世加起来都三十好几了,现在却为了一点吃食与一个小童计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她还是很喜欢逗她阿兄。  不再理会她阿兄,冯玦接着喝起了她的酸枣汤。又在心里暗自得意道,比她原先那碗还多。  她的这一哭嚎,把正在里屋睡觉的阿玥也吵醒了。片刻,一婢女将冯玥抱了出来。  阿玥一上榻,便去抢她阿姊的碗。冯五郎将他的那一碗递给她,她也不理,只盯着她阿姊手里的。你抢我夺间,一不小心全打翻了。  好了,现在谁也喝不了了,落汤小娃娃冯玦如是想。  如此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及几人收拾完毕,已是日落时分。  冯玦的世父与她公主娘亲也谈好了事情,但其并未在府里用膳,而是带着冯五郎离开了,去往洛城冯氏家族的宅第。  日子如流水般度过,冯玦除了吃就是睡,转眼便到了她两人的周日宴。  元兴十年,夏五月,长公主于集贤园设宴,为其女行周日礼,一时亲朋满座,盛友如云。  集贤园是御赐的庄园,筑于邬山脚下,东西七里,有激流飞溯其间,因石为山,高十余丈,绵延数里。清溪萦回,流水潺潺。水榭亭台,殿宇楼阁,高低错落。有鸟鸣幽林,有鱼跃荷塘。奇珍驯兽,飞走其间。自是美不胜收,状若自然。  今之风俗,儿生一期,即行周日礼。此礼盛于南姜,今传入祁国,为之风行。  冯玦冯玥两小娃娃穿上新制的衣裳,沐浴装饰过后,就被抱到了正殿。  正殿已经站满了人,冯玦或认识或不认识。  唯一令她惊讶的是,她阿舅祁简也在。  此时的祁简还是太子。她外祖祁均是一位明君,早年跟随□□征战四方,及其践祚,海内莫不咸服。  始平以来,庆帝无道,宇内分崩,天下一分为五。□□是以拥兵而起,始平三年,于洛城立国,改元嘉平。及薨,享年四十六岁。合川王均继位,其开疆拓土,改革吏治,然终其一生,也未能统一五国。  祁均即位之时,正值草创之初,创业褴褛,其间曾发生过多次政变,都被他以雷霆手段镇压了。  可她阿舅幼时懵懂,跟随其父颠沛,在一次政变过程中,伤了根本,从此药石不离。  祁简在祁均的众多子女中并不出色,但因其父的愧疚之心,而得以保全太子之位。  她阿舅的身体并不好,而今却出现在她的周日宴上……  在场的诸位当中,位份最高的便是她阿舅,冯玦和冯玥首先被抱去给她阿舅见礼,不要问她是怎么做到的,盖因她现在就是个任人摆布的小娃娃。  “蒲子可还记得阿舅?”男子不过而立之年,眼角却染上了风霜。  他微微直起身,继而道:“你出生时,阿舅还抱过你呢!”男子笑得温和。  冯玦眼底微酸,心里叹了口气,她的阿舅啊!  敛去这份酸意,冯玦佯作高兴地向他伸出手,叫道:“阿舅,阿舅。”  后面的阿玥也含糊模仿道:“揪,揪,揪。”  男子加深了笑意,笑皱了眼角的沧桑,连道:“好好好,阿舅甚是开怀!”  此时,长公主也插话道:“蒲子向来只喊她阿耶,瓠子却是还未开口的,如今却都能喊阿舅了!”  听此语,男子更开怀了,眉眼间藏不住笑意,转而对一旁的冯衡道:“蒲子颖悟,瓠子活泼,子衡有此二女,倒叫羡煞旁人!”  冯衡一袭青袍,含笑而立,君子端方,风姿隽秀,清清朗朗,萧潇肃肃。听此言,也未多语。  俄而,吉时已到,宴乐起,开始抓周了。  只见小枰上摆满了各类器物,刀尺针缕,珍宝服玩,笔墨纸砚,弓矢书算等等。  仆妇将两小娃娃放置在案上,让她们抓取。  想起之前奶母的殷殷教导,冯玦心里也不禁乐呵,我们是演练过的人!  她抓了一璧玉,而阿玥则取了一绢花。  左右之人纷纷道贺,皆道是祥兆。  她在心里呵呵,璧玉好啊,此物最贵,可以换钱,有钱则诸事不愁。  至于阿玥,但愿其长大后不要肖阿娘,爱美可以,莫要只爱美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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