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晏有一个基友,是怎么加对方为好友的,她也记不起来了,总之一直没有见过面,正是因为这陌生距离的缘故,言晏倒很是乐意与对方讲心事。 他信息栏上显示是男性,前几年,也曾心血来潮邀言晏视讯,不过她始终没有同意过。 对方姓林,言晏也没有深究过他的名字,一直称呼他木木。 就这样不见光的维持基友关系,断断续续,粗略估计有八年时光。 八年,说不想见见对方,是骗人的。 于是,木木某日发消息给她,说来S城出差,希望有机会的话,见一面。 言晏盯着手机屏幕许久,末了,打字回复他:好。 面基的事跟蒋文煜讲了下,臭小子嘴里没好屁放:呵呵,有人贞节牌坊要倒! 言晏:滚。 过两分钟,他又发微信过来:要我陪你去嘛? 言晏:你少打他主意!(咒骂) 蒋文煜:呵呵,我赌一包辣条,你们准见光死。 言晏:死也好过被你绿! 蒋文煜:…… 蒋文煜是言晏的发小,对方性别男,爱好也是男。他严格意义上是深柜,父母都是传统的人,他不期望父母能接受他的性取向,不过也从不自我唾弃些什么。 就这么深着,他始终认为,爱恋与兴趣爱好一样,是要说给懂的人听,当然在懂得的先前之前,他认为尊重比懂得更重要。 他喜欢男人,在他第一次朝言晏袒露心声时,言晏只回复了一个字:哦。 第二天依旧给他带早饭,依旧管他要那一块五毛钱,蒋文煜说先欠着,欠到周五一道给她,言晏抢回他手里的滋饭团,才不买他的赖皮账,坚持银货两讫。 高二的时候,班上有个男生追言晏一段时间,始终被她晾着,结果那男生一掉头又去追她们同寝室的一个女生了。 言晏跟蒋文煜吐槽这件事的时候,纯粹在讲一个笑话,她即便不喜欢那个男生,可是这马不停蹄地追求节奏,也确实令言晏尴尬至极。 结果蒋文煜仗义,在那个男生与女室友同学打得火热的时候,他跑来跟言晏“表白”,天天二十四孝男友似的守在言晏身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彻底折磨得言晏没脾气了,二人这绯闻,火速传到谢冰慧耳里,她问言晏,和蒋家那小子的事是真的? 那时候母女关系就已经一见面就吵了,言晏自然不会跟她解释这七拐八绕的始末,费劲,索性就招了:啊,真的。 直到现在,蒋谢两家都认为两个孩子曾经处过一段,外婆却老放在心上,什么熊孩子,拿感情当儿戏,不让你们谈的时候吧,天天腻在一起。一扭头,又不谈了,不谈还没事人似的一起厮混,像什么话。 两个讨债鬼! 蒋文煜更是戏精,每次到谢家,都一副苦大情深求复合的样子,跟外婆说,他尊重言晏的一切决定,只要她没喜欢的人,不嫁人,他都守着她! 守你大爷,言晏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贱人! 言晏脾气不好,这些年下来,也没几个知心朋友,吵吵闹闹,蒋文煜自然算一个,再一个,便是木木了。蒋文煜好心提醒言晏,面基归面基,防人之人还是得有。 安全讲座说了一大船,言晏听得耳朵起茧,“行了,我有分寸。” “屁分寸,……,你老实说,在你心里,那个姓林的是不是早已超过我了。” 咦,这话怎么这么酸呢。 “不一样,他是对象,你是姐妹。” “死一边去。”臭家伙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嘟地一声,撂了。 她说的不对? 啧啧啧,男人醋劲上来,也是够你喝一坛子的。 言晏微信安抚蒋某人:我见完他,找你喝一杯? 蒋文煜:文煜已死,有事烧纸。 * 林哓元起身迎言晏的时候,显然有些意外之色。 言晏中规中矩的白底细黑条纹T、黑色休闲长裤,T恤正面的下摆被她随意地束在裤身腰里,时近仲秋,入夜的晚上有点凉,她一件薄外套挽在手臂上,朝他和颜打招呼的时候,林哓元刻意试问一句,“言晏?” “是,我是。” 她在他的相册里见过他的照片,诚然地讲,算不上多出众的相貌,可是这个人很真实地陪伴了她八年时光,从一无所知地漫天胡侃,到叛逆期互诉心事,到青春期高考升学,再到大学毕业,言晏很认真对这个男生一字一字地敲出了太多话。 她的这些话,现实中,蒋文煜未必不懂,可是言晏私心把林哓元定义的就有些模糊,乃至暧昧。 她不是没想过与他见面,可是对方从未提过,再者,她脾性蛮横无理,可是说到底,她是软弱的,她没勇气主动开始一段未知的感情,也没勇气对谁说我爱你。 父母失败的婚姻,加上母亲这些年飘忽不定的感情生活,多少挫败了些言晏的认知。 林哓元这次的主动约见,给了言晏太多震撼,以及……期许。 “你……我讲实话啊……不要怪我唐突。”林哓元搓搓手,有些不安地饮一口手边的咖啡,“你明明很漂亮啊,为什么每次邀你视频,从来都不理!” 林哓元的口气里,不无责备的情绪。 二人面对面尴尬地坐了许久,他才想起来让言晏叫东西喝。 林哓元比她大两岁,他们两座城,离了太多距离,这本身也让言晏有些退缩了,她略微局促地笑望着他,把之前的躲闪与卑微,自嘲归咎于自己大概毛病太多了吧,不喜欢视讯,也不喜欢任何语音方式的聊天。 “女神,高冷。” 言晏被他一声“女神”嘲笑得,有些分神。 不诓说,她真得紧张出一手汗。 难得她明明见一个陌生人,却心安得出奇。 林哓元说他这次都千千里迢迢奔赴过来了,她也不能再有不给他微信的理由了吧。 于是二人交换微信的时候,他看见她微信备注他名字,木木。 “注真实姓名不可以嘛?”他提要求。 言晏只能顺了他的意愿,拼他全名的时候,差点把哓打成晓。 “合着这些年,你都以为我叫林晓元?” “我一直都叫你木木的。”言晏羞赧地开口。 林哓元蹙眉,“像个女人的称呼呢。” 言晏莞尔。 他真得算不上多优质,可是言晏莫名觉得安心。 …… 二人一阵沉默,林哓元重新开口的时候,很郑重的颜色,“言晏……” 事情起初万分惊喜,可是她还是只猜中了开头。 林哓元上个月刚交了一个女友,互相由衷的心意,女友知道了言晏的存在,很介意,要林哓元删了言晏所有的联系方式,他这趟难得来S城出差,所以才想务必见言晏一次。 他们结识了八年不止,彼此算是陪伴了一个年少青春,林哓元苦笑,算是有缘无分吧,他曾经努力想和言晏走近一步,可惜她一直退,林哓元也有些现实,虽说彼此算是交心了,可是大学宿舍的几个哥们都让他放弃,对方肯定长得不咋地,才一直这么矫情着。 他说,他不是纯粹的外貌协会,但男人都有点虚荣心,就这样他们明明很聊得来,可惜,各自缩退了一步,算是被现实打败了。 “她人很好,对我也没话说。”林哓元口中的“她”是现女友。 言晏意识到这一点,就有些坐不住了。 “我不想删了你的联系方式,所以,可能以后会比较少联系了。”他言外之意,是让言晏尽可能地不要再给他发信息了。 言晏刚才手心的汗,转瞬,由热退冷了。她万般难堪,忍得住眼泪,却按不住那一脸的血色,她红着一张脸,理智地颔首,表示理解,如果她有男朋友,也不能忍受对方有这样一个基友存在的。 “对不起,言晏。” “说什么胡话呢。”言晏连忙摆摆手。 二人各自一段简短的话,瞬间分割地清清楚楚,言晏也自觉再坐下去也毫无意义了,喊服务生买单,林哓元不肯,她却执意,“咱们终究算是认识一场,你又来我的主场,岂有不做次东的理由!”她僵笑着,执意买单。 起身与他再见的时候,很正式,“很高兴认识过你,也祝你和你女朋友幸福。” 面对她由衷的话,林哓元坐在原位上,一动不动。 言晏也不作停留,转身就走了,眼泪落下来,只给与她错身的陌生人看到了。 如果林哓元没有追出来,没有执意要她的手机号码,言晏真得会记他一辈子,当初恋一般的小心翼翼。 可是,终究,他还是亲手粉碎了她的梦。 林哓元追上了言晏,扯她回身时,看她一脸泪,怪她也怪自己,他要言晏的手机号码,思忖几秒,开口对她说,“言晏,你给我几天时间,我和她说清楚好不好?” …… 父母当年闹得最凶的时候,父亲曾十足狼狈地被母亲搡到墙角,他质问母亲,“你和那个姓宋的,敢说没睡过?” 这些事情,林哓元是知道的,他明明知道,言晏最恨第三者。 她拒绝了他,说不会给他手机号码,也不会再联系他,手机里有关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她会悉数都删了,也请他收回刚才的话。 否则,她会很后悔今天见他一面。 因为他林哓元害她失去了一个曾认真放在心底钟意的男生。 * 言晏坐在酒吧的一张圆桌边,连发四条微信给蒋文煜都不见回应,拨他电话,语音提示对方已关机。 关机! 言晏:蒋文煜,你半个小时之内不来这里,我们就友尽!!! 蒋文煜时常劝言晏,为了你外婆,你都得学好点,老太太知冷知热地惯你这么多年,不指望你回报她些什么,最起码的你也不能糟蹋自己来痛老太太的心吧! 所以,他可以在混夜生活,一到点,准押言晏回去,姑娘家,不准在外面闹。 也总看着她杯里的酒,不准她多喝一口。 言晏常啐他,这么婆妈的一个男人,不用想,就知道是个受。 攻,起码的人设就该是,革命起来,真枪实弹,不用在言语上表现任何优越感,照样可以强取豪夺。 蒋文煜吐一口啤酒沫,作惊吓状,说了不得哟,言小姐闷声地攻气十足哦! 言晏本就闷闷不乐,偏蒋文煜始终联系不上,心烦得很,芝华士兑苏打水加冰绿茶,清新爽口得很,连喝几杯,都不带打镲的,可是她忘记蒋文煜的话了,酒精是能入你骨血的,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空腹急喝了几杯酒,言晏想不放空自己都难,抻着脖颈,脑袋晃荡得更是厉害,她甚至都能猜得到蒋文煜过来的开场白: “为了个一面之缘的男人,值得嘛?” “不值得啊,我知道,可是这毫不影响我难受啊,我现在憋屈得很。” …… 言晏略微有些上头了,喃喃自语,隐约觉得有人影靠近她,她眯眼瞧来人,胃里翻江倒海,想吐,来人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像是隔着重重山谷,听不分清,又阵阵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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