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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云路的夜晚从来不是宁静的。    这里总是灯火通明,笙歌曼舞,就连空气中都好像飘浮着纸醉金迷的浮华气息,吸引着所有贪婪和欲望。    那栋金碧辉煌的大楼叫做悦豪,一年多前它还并不叫这个名字。它曾是南省顾家滔天势力的一个象征,那时顾家的荣华鼎盛,权倾黑市。不过随着顾家在一年前南省的黑白洗牌中轰然倒塌,它也跟着悄声沉浮。如今的悦豪易名换姓重获生机,背后的老板却不再像以前的顾家那样锋芒毕露,坊间有无数种关于其幕后老板的猜测,终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江离是悦豪的一名陪酒小姐,她在洗手间补口红的时候遇到了和她一起进302包的另外三个女生,她们三个素来与她不对付,明里暗里给她下过好几次绊子。特别是其中一个叫悠悠的,几乎是深恶痛绝她到极点,江离经常有种对方想要将自己碎尸万段的感觉。但事实上她们并没有什么恩怨,江离承认自己心里是有些瞧不起这些出卖自己肉身的小姐,但她保证自己从未流露出来过一丝。而且她们的利益冲突都小的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她不是出台的陪酒小姐,根本不存在什么抢生意。    那三个女生在一旁窃窃私语着什么,江离透过镜子瞥到悠悠眼中那抹转瞬即逝的精明,她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好,但没办法只能随着她们一起走进了302包,只得在心底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她早听领班说302包今日来了大客人,前头的领班刚一进门就满面堆起媚笑,娇声道:“哎哟,顾大老板可是好久没来了……”    江离向来不了解Z市商界,每每听到其它人说起这些王老五们也是兴致缺缺,她觉得这些太不切实际,离她太过遥远。她来自边陲的一个贫困农村,她家乡那边的女孩子往往上不到高中就辍学,家里稍微宽裕的早早嫁人务农,家里再穷些的大多来大城市出苦力养活一家老小。江离不同,她心里的打算是在这里赚些快钱出去以后供自己继续念书。之前她书念到初二便被家中赶了出来,先是跟着带她来Z市的阿姊在一个酒店里做服务生,但她心里从来没有放弃过念书的想法,尤其来到城市她更知道学历是个多么重要的事情。但江离深知向来对她吝啬的父母是不会同意这件事的,所以最终她辞了薪水微薄的服务员工作,来到了悦豪。    闻言江离脸上也顺从地浮起了笑靥,并顺着领班的眼色走到了一名年轻男子身侧,挨着他坐下。    令她有些吃惊的是男子并没有像她以往那些客人那般急不可耐的伸出手触碰她,也没有挪开,而像是根本没感觉到她的存在一样,依旧保持着他原来的动作。    江离这才稍稍认真的看向她的这位客人。他靠着沙发靠背,左手夹着一支香烟,低着眼看着指尖燃着的烟头,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尽管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右侧脸,但也能看出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转过头来应该是一张足够惊艳的面孔。    但她不敢多瞧,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绝不是她得罪的起的。江离忙垂下眼帮男人面前的酒杯添满,之后便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没有蹭过去向以往一样玩哄酒的把戏。    包厢里充斥着男人们酒后的荤话和女人们欲拒还迎的娇笑,唯有他们这处有些格格不入。江离毕竟初入社会不久,沉不住气,总觉得十分尴尬,捏着裙角有些不知所措。而那边把客人哄得服帖的悠悠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娇声冲一众人说:“各位老板,悠悠知道平常人玩的把戏像你们这么见识多广的肯定都腻了。今天我们姐妹可是有福利给大家,各位老板想不想玩点其他的?”    一席话捧得众人舒舒坦坦,男人们当然不肯过错此等好戏,纷纷点头同意。    游戏不算有新意,但足够劲爆。规则很简单:她们几个掷筛子比点数,输的有两种惩罚措施,一来是她身边的客人买单整个包厢的酒水,不然输家就要脱光衣服与众人合影。    最重要的是,一局定胜负。    当江离听到这个规则时心头便是一颤,她瞬间抬起头对上悠悠那双妩媚的杏眼,她清楚的看到其中不容忽视的挑衅和狠辣。    但她却无法反驳,无法抽身,即使知道她赢的机会很渺茫,她却只能勉强挂起笑容,只能把那冰凉的筛盅摇的叮当作响,只能被迫参加这种一点点蚕食她那仅剩的不多尊严的游戏。    揭盖,筛盅里出现一个暗红色的一点。    包厢里瞬间爆发出一阵掌声以及暧昧的嘘声,所有人都盯着她看。众多不怀好意的眼神让江离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被扒掉了一层皮。    然而即使她看起来难堪又为难,身旁的男人依旧没什么动作,仿佛事不关己,根本没有替她解围的意思。江离知道了没有人会帮她,现下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心底涌出一阵阵无穷的悔意,她觉得自己为了读书而跑来这种下九流的地方打工根本是幼稚而且愚笨不堪的行为。  真是作茧自缚啊江离,你那高投资低回报的梦想谁会理解你呢,谁会支持你呢?    两行泪瞬地从她的眼眶不受控制的滚落出来,江离不想哭,但她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爆发的委屈与辛酸。她一面努力的控制自己不发出呜咽的声音,一面眼泪却又扑朔朔的像泉水一样往外冒,眼泪晕开了江离涂的廉价睫毛膏和眼线,在脸颊上留下了黑色的痕迹,更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这个反应使得众人的表情突然就变得古怪起来。在夜场,这种游戏或许有些刺激但也实属正常,尤其是江离这种身份,不得不让人想起有句话:当什么立什么。    江离隔着朦胧的泪眼,模模糊糊的看见悠悠眉梢那一抹犀利的讽刺,她那精心的涂了樱桃红唇彩的唇瓣一开一合的说着些什么。江离听不见,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不早了,散了吧。”    突然,一个冷冽的声音从江离身后传来。有些浮躁的包厢瞬间安静下来,识眼色的忙收敛了刚才玩味的神色,附和着叫服务员来结账收场。    一群人很快作鸟兽散,江离一直坐在包厢里,直到停了抽噎才扶着墙走出去。她觉得自己的头很痛,大概是哭的有些缺氧,所以在包厢外看到刚才那个男人时,她连一句感谢都忘记说,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这个男人果然长的很好看,在江离不算长的求学生涯里学过一个特别美妙的词——丰神俊逸。以前她觉得这个词用出来会酸掉舌头,而此刻江离却觉得把这个词套在眼前的男人身上毫不夸张。    男人原来靠在墙上吸烟,见她出来。男人的眼神扫过江离那张一塌糊涂的脸,又稍稍打量了她上下,口中吐出两个字:“出吗?”    江离立刻想反驳:“先生,我不是……”却在对上他转瞬变得有些戏谑的眼神时闭住了嘴巴。    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说不?说她不是出台小姐,又或是再大哭一场吗?    江离不是个聪明人,但她也不傻,尊严是什么?或许进包厢之前她残存一丝,现在的她根本不需要这样廉价又可笑的东西。    既然她需要钱,那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更快的方式呢?    男人的个子很高,江离穿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依旧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她朝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江离知道自己迈出了不可回转的一步,此后的时光里她也常常会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答应顾衡,此后会是什么光景。但思来想去,此时此刻的她似乎只有这一个选择。    男人将她带到悦豪的顶层,江离知道这里是VIP客人的固定包厢。整个楼层都铺设着舒适的羊绒地毯,江离却丝毫没有觉得步履轻松。    二人刚刚走进房间,江离还有些紧张,她心底设想着各种各样的情形,而身畔的男人却没有什么好兴致,刚阖了门便把她压到床上,大力攥住她的手腕,直接剥掉了她的短裙。    江离觉得自己的手腕被捏的几乎要断掉,但索性她还存着些理智,知道此刻不是喊疼的时候,她忍着痛努力回忆着其它出台小姐的神情,让自己发出娇媚的喘息音,并主动环上男人的脖子,媚眼如丝。     然而男人却似乎不喜欢她过于阿谀的反应,有些不悦的沉下了嘴角,倏然松开了她的手腕,站起身来面色阴沉的看着江离。    江离被男人阴蛰的眼神看的有些惶恐,此时男人的衣服还十分完好,而她的衣服却被剥的七零八落。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男人一手拉过床上的床单严严实实的捂住她整张脸。    江离以为她遇上了有特殊嗜好的恩客,早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在想自己会不会被这个可怖的男人捂死,又想到自己今天的境遇,泪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然而她并未感受到男人的下一步动作,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听到了脚步渐行渐远的声音,最终伴随着一声关门声,整个房间骤然安静。    江离并不知道这个行事奇怪的男人并不是有特殊偏好,他只不过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女人。    另一个让他爱极了,又恨不得杀了的女人。    后来江离见到冉一,一向自恃清丽可人的她都自觉容貌不及其五分之一。她甚至怀疑顾衡是太久没有见到冉一,一时看走了眼。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让顾衡觉得相像的不是声音不是容貌,而是她在302包厢的那一场哭。那几滴眼泪,让顾衡想起了与冉一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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