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折子。”劭泽闷闷不乐地说着,人已经出了寝殿。 瑾儿一直干站在一边,见劭泽走出,无奈地说道:“小姐,算着日子,段公子的伤只怕真的没好全呢,明太妃的人这一去,只怕......” 赋仟翊狠狠一跺脚:“段鸿羲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早晚害人害己!明太妃手握重兵,我是真没办法,只怕明太妃的人到了段府,他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除非他真的想豁出去,发动兵变灭了明太妃的兵力也就算了!” “娘娘,您和我家将军关系好,奴婢知道您一定会想办法的对不对?”黄若兰仍旧急切地盼着赋仟翊想出主意,期待地看着她。 怎奈向来鬼点子多的赋仟翊此时真的是无计可施,她百般无措地看向黄若兰,说道:“若兰,我知道你着急,我也急,但是我实在想不出办法来。” “可是陛下他是皇帝啊,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黄若兰仍旧不死心地看着赋仟翊。 有办法?当然有办法,劭泽身为一国之君,大可用自己九五之尊的身份去压制明太妃,而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对于绞尽脑力刚刚在继位后勉强平定了朝堂的劭泽而言,若是因为区区一个统领将军而和太妃闹僵,再次搅得朝中混沌,别说劭泽心力交瘁,赋仟翊也不忍心看着劭泽这么作难。 至于段鸿羲,即便有伤,好歹也是武将出身,挨几下刑杖不至于要命。赋仟翊取舍过程中,自然要首先以国家安危为原则考虑——自然,考虑劭泽,就是考虑国家。 赋仟翊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照以往的她,遇到这种情况必定拼尽全力维护段鸿羲,而今时今刻,不知怎的,在明太妃面对劭泽说三道四的时候,她却忽然怂了,她忽然发现,比较起段鸿羲挨刑杖,她更怕明太妃会闹出更大的乱子,威胁国家。 她轻轻摇了摇头:“你是段府的老人,或许我没注意过你,你应该知道我。按照我以前的性子,大闹段府把太妃的人赶出去也是可能的,可现在我深陷宫里,实在没办法处理这件事。鸿羲他常年习武,身子还算强健,几下刑杖应该不吃紧,你不必太过担忧了。” 怎料她此言一出,那黄若兰听着却不高兴了,不客气地说道:“皇后娘娘,我家将军是一心为您着想的,您怎么能这么说?若是按照您的说法,陛下也是习武之人,当初陛下挨刑杖的惨状您可是尽收眼底,怎的到了我家将军身上,就成了‘不吃紧’呢?” 瑾儿听着黄若兰的话越来越不像话,不由轻斥道:“若兰,不可随意议论陛下,给人听去,皇后娘娘也保不住你。” 赋仟翊听着黄若兰的话,如劭泽一般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若兰,以我和段鸿羲的关系,这事若是能管,我是一定会管的,就算让我替他挨,我也肯替。但是你知道,陛下刚刚即位,朝中各路大臣都还没有找准站位,朝廷动荡不堪。明太妃口口声声拿手中的兵权相威胁,我和陛下又能怎么办?难道真的为了此等小事和明太妃撕破脸,惹得内战,令天下大乱,百姓继续流离失所吗?” 黄若兰听着赋仟翊的话,沉默着低下头,百般纠结过后,方才说道:“奴婢明白了,娘娘教诲,奴婢必当铭记于心。因为,我家将军也是这么教诲我们的,说比起自身,国家利益才是第一位的。若兰不懂国之大事,是若兰失仪了。” 赋仟翊微微一笑,说道:“若兰,以我和鸿羲的关系,你大可放心,只要我做得到的事,我都会去做的。我和陛下对他的关心,也不会比你少。再说,以鸿羲的脾性,八成是不会受这窝囊气的,他会有更好的办法避开这场灾难。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余的不用多想,知道吗?” 黄若兰听着赋仟翊的话,也知道再说无用,只好点了点头,说道:“娘娘,奴婢再检查一下您的伤口,若是恢复的好,看看可否换药。” 其实赋仟翊还有一句话没说——以段鸿羲的性子,就算明太妃真的着人威胁到他面前,只怕他也会有百般说辞为自己解除困境。因为段鸿羲自小傲娇,凭着一身过人的武功和才艺,其自信度绝对高过劭泽,甚至高过任何的达官贵族,故而他在做事的时候,往往不会如劭泽一般前怕狼后怕虎,反而更随行自如。 在黄若兰的神药医治下,赋仟翊的伤的确好得很快,在第二天一大早她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胸口处已经不觉得很疼,只是嗓子干得不行。 天刚刚大亮,劭泽已经坐起身来,换上一件宽松的长衫。 “这几日这么累,还要练武吗?”赋仟翊躺在床上拽住劭泽的手。 劭泽也懒懒得不想动,这几日连番操劳过后,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但常年习武的经验告诉他越是这样,他越需要打起精神来。他转身拍了拍赋仟翊的手,说道:“习武之事岂能偷懒?你继续睡,我就在院子里。” 赋仟翊哪里还睡得着,随着劭泽一起起身,在劭泽的帮助下披上一件略厚的罩袍,跟着出了寝殿。 春日的植被正茂盛,椒房殿庞大的院落中整齐地种植着各种树木和灌木。劭泽在植被葱郁的院落中一跃而起,手中缠绕在小臂上的软剑“唰”地弹开——是的,赋仟翊面前这位皇帝是用软剑的,轻薄柔软的金属制软剑平日就时刻缠绕在他的小臂之上,需要的时候,即可瞬间灌注了内力弹开来,形成一柄锋利的剑。 只能说劭泽自小练武,内力深厚。因为即便是赋仟翊这种自诩武艺高强的人,也驾驭不了这种软绵绵的武器,她的武器多半时候只是一对镯子,但镯子毕竟是坚硬之物,比较起软剑来,要好驾驭得多。 冷色调的金属剑光就如同飞花般簌簌落地,惊起一群飞鸟。那软剑在他手中,就如同赋予了生命一般自在游走,时而轻如鸿雁,时而骤如闪电,剑气所碰之处,落叶纷飞。 不知过了多久,劭泽才在缤纷的落英中稳稳落地,衣袂在余风的带动下空飘了几下,终而静止。他顺手将剑锋驻在地面,扶着剑柄剧烈地喘息着。这时在剑风之下纷飞的残花落叶才缓缓落下。 只那一瞬,汗水自他紧束着的发髻处流下,晶莹地挂于眉梢、睫毛和脸颊,经春日暖阳一照,令原本俊逸的五官更加立体。仿佛这春日的一切良辰美景在这样的男子面前都骤然失色,他就如一潭静水,微风轻拂的瞬间才简单泛起涟漪,涟漪过后,依旧清姿卓然,足不沾尘。 劭泽在练武的时候,中途从不停下歇息,诚如他所言,战场上,敌人不会给你休息的机会。故而在他习武的时候,对自己的体力要求高到几近苛责。 而他们周围,同劭泽武艺相当的段鸿羲和灵流,都不至于这么做。 久而久之,赋仟翊渐渐也学着练武期间不作休息,但对于长时间习武的人来讲,中途不休息实在是一件极其痛苦而困难的事,她从未做到过。 见劭泽停下来,她小心地走过去,想伸手替他擦汗,却忽然发现自己连手帕都没有,只好用刚刚穿上的干净衣袖小心替他沾了沾额间的汗水。 当然,劭泽若是早晨起来练武过后,他是要沐浴的。否则他实在没有办法贴着一身臭汗去穿上衣服出门。 这个习惯,就算和他早已熟识的赋仟翊只怕也不知道。毕竟赋仟翊并未曾和他在王府过夜,更谈不上什么晨起练武的事了。 于是,椒房殿华丽丽地,没有人在炉房烧洗澡水。劭泽无奈摇头,在乍暖还寒的春日清晨,身为天下之大家的九五之尊,沐了个乍凉的凉水浴。 赋仟翊和瑾儿都表示十分愧疚,毕竟对于劭泽每日的日常,她们自以为自己很了解,事实上却还是一知半解。赋仟翊忽然有些后悔当时没有让劭泽将王府的侍女接入宫中侍奉。毕竟,宣王府的下人才是最熟悉劭泽习惯的。 然而赋仟翊却总对宣王府中,劭泽曾经的贴身侍女络涵有些心理阴影。那个络涵生得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伺候劭泽少说也有十年,分明就是爱劭泽爱到死心塌地的节奏。对于这样一个侍女,即便她足够忠心,只怕也总会碍赋仟翊的眼。 更何况,从前那个络涵分明是买通过太医来陷害她与人有染的绿茶婊。这样的人,即便她再懂劭泽的习惯,也是断断不能入宫的。 于是赋仟翊亲自动手,为劭泽泡了一壶热热的花果茶。 不料劭泽喝了直皱眉:“你放了什么东西,一股甜乎乎的味道。” “水果和玫瑰......”赋仟翊仍旧沉浸在让劭泽洗了凉水浴的自责之中,反常地没有因为劭泽的否定而直接发表,直愣愣地说道。 “瑾儿,去煮一壶大红袍。”劭泽吩咐道。 瑾儿忙应下,忙着去煮茶。赋仟翊看向劭泽的目光也终于脱去了抱歉:“有那么难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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