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项熙瑶带着扈峰回到Ｄ市那天是除夕的前一天，其实项老太太本打算让他们过完小年就回去的，是她自己坚持多留了些日子。　　　　下了飞机，居然见到了项楠来接机。项熙瑶惊喜之余对自己老爸一通埋怨，说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万一错过了怎么办？还阴阳怪气地说是不是她能挣钱了，在家里的地位就提高了，竟然还来接机……　　　　项楠啧了一声，说自己是按她说的航班和时间来接人的，不可能错。主要还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因为家里搬到了新房，怕项馨瑶找不到地方。　　　　这回项熙瑶是真惊喜了，“这么快！这才几个月呀？装修后不得散散味儿么？还是你们买了精品房，拎包入住了？”　　　　项楠高兴地说：“都不是，买了个二手房，一百四十多平，九成新的，我们就只添了些家具。这不是你爷爷年龄大了，我和你妈想早点搬进去，让他多享几天福么。正巧就碰上了那家急用钱，房子还特别好，卖的也不贵。你回去看就知道了，今年全家都在咱家过年，你叔和你姑他们已经都来了。”　　　　项熙瑶也跟着高兴起来，一路叽叽呱呱地和她爸讨论着新家的情况。扈峰在一旁听着这父女二人的谈话，知道了买这么大的房子，主要是为了以后每次他们回来时不需要再去住酒店，还知道了赵雪梅把项熙瑶给的钱和多年的积蓄都用在了新家上，搬家以来所有人都一直很忙碌，可全家人每天都非常高兴……　　　　一路高高兴兴地回到家，一开门，屋里的热烈气氛瞬间就点燃了项熙瑶的兴奋点。男女老少二三十号人，帮着给她和扈峰拿拖鞋的，夸她变漂亮的，问一路上顺不顺利的；项熙瑶则一面回答各路人马的提问，一面有来有往地把扈峰介绍给大家，还要随时把冲到她身上的小侄子、小外甥女们抱起来亲亲……很快屋里的气氛就被交换礼物推到了高／潮。　　　　项熙瑶给每个亲人都带了厚礼，发起来那叫一个爽。尤其是给她爷爷的，除了防走失手环、保健品，还有一个羊脂玉的虎形玉坠，老爷子看见了就喜欢，当时就戴在了脖子上，原来的那个平安扣也不让摘。全家人轮番上来哄都没行，最后只好看着老爷子叠戴着两条项坠，那叫一个新潮。　　　　扈峰也没闲着，项家的人都热情地很，从他进来就有人拉着他聊天，一直到年夜饭端上桌这嘴也没闲下来过。他感觉自己一年里和人说过的话都加起来，也没有这半天里说的多，甚至生平第一次因为说太多话感到了缺氧。　　　　晚上守岁的人很多，除了八十多的爷爷和十岁以下的小辈儿，剩下人都一直坚持守到十二点以后。因为初一要去赵雪梅的娘家，十二点一过，项楠和赵雪梅就打发项熙瑶和扈峰去睡觉了。　　　　早上六点被闹钟叫醒，项熙瑶觉得自己身体还行，平时早起惯了，但精神就不太行了，因为心里排斥即将要去的地方。　　　　项熙瑶：“妈，我的旧衣服呢？我穿旧的去吧。”　　　　赵雪梅：“不，你就穿现在这些就行。”　　　　项熙瑶这才发现她妈穿着她从Ｂ市带回来的新衣服，脖子上还带着她送的珍珠项链，再仔细看看，竟然还化了点儿妆。这是不是太高调了？　　　　“妈你不打扮得低调点儿么？我姥他们看见了肯定会问的。”　　　　赵雪梅神态坚定地说：“衣柜里的衣服一多半都是新添置的，过年就更要穿新的了。你妈我从没想过在那帮人面前装低调，以前那是家里经济条件就那样儿，现在变好了，我当然也要跟着变得更好。我们不欠他们的，也没必要怕他们、躲他们。咱们呀，这就穿得美美地出门，到那儿点个卯就回来，晚上我还要给你和扈峰再做点儿好吃的呢。”　　　　一番很普通的话，愣让项熙瑶听出了点儿阵前鼓舞士气的味道。再看看她爸一副严阵以待的状态，她明白了自己老妈的意思，决定全力支持。　　　　项熙瑶本想把扈峰留在家里，她爸妈也同意了，可扈峰却坚持要去。　　　　“我是跟姑奶奶签了协议的，熙瑶去哪，我就应该去哪。要不你们到了之后，我就在附近找个地方等着，不进门。”　　　　赵雪梅略一思考，“不用，你就跟我们一起进去，就说你是瑶瑶的远房堂兄，也是同事。”　　　　一家之主说定了就是定了，四个人一起出了门。项熙瑶心里感觉今天的扈峰与以往有些不同，似乎有点儿过于能说会道，看来这家伙也是个善于在长辈面前装乖巧的。　　　　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客车到了姥姥家，项熙瑶领着扈峰跟在父母身后给姥姥、姥爷拜年。今年的年礼送的非常上档次，有项熙瑶买的燕窝、海参、天麻、三七，还有赵雪梅两口子买的两瓶药酒和两部新款手机。　　　　以往项熙瑶她姥姥看见他们送的东西都是垂着眼皮，似看非看地意思一下，嗯一声。今年的这些东西，老赵太太是睁开眼睛看的，只不过看完东西了就又斜着眼睛看了看这一家三口加那个远亲。　　　　“呦，瑶瑶出息啦！今年终于送了点儿像样的东西给姥姥、姥爷了？”　　　　项熙瑶点头，“可不，是挺不容易的。”　　　　老赵太太又皱眉看着自己女儿，刚想说话，就被赵雪梅转身的动作打断了。　　　　赵雪梅边把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摘下来给女儿，边对自己老公说：“老头子，你陪着扈峰去那边坐坐，我和瑶瑶去厨房帮大姐她们了。”　　　　这母女俩动作迅速地进了厨房帮忙，老赵太太沉了沉气，决定从项楠和扈峰那儿问问情况。　　　　“项楠啊，瑶瑶找了份什么样的工作？”　　　　项楠有点儿受宠若惊，从他成了赵家的女婿，被老丈人和老丈母娘拉着聊天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他先回忆了下年前媳妇给定下的外交原则，然后才开口回答：“她啊，她去了Ｂ市我们项家的本家那儿，先是当了一阵儿学徒，学习珠宝鉴别，最近才刚刚开始跟着接活儿。”　　　　老赵太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看了自己老伴一眼。老赵头儿原本对自己儿女的事从不关心，每次等着他们拜完年就去找儿子、大女婿、外孙子打麻将，今年却破例坐在炕沿上听老伴儿和女婿唠嗑。　　　　听了项楠的回答，他也觉得有些奇怪。“她不是要当护士么？怎么改行了？”　　　　项楠：“是改行了，瑶瑶不喜欢当护士，而且她在鉴别珠宝方面有些家传的本事，碰巧本家那边儿又需要她这样的人才，她就去了Ｂ市。喏，扈峰也在那儿和瑶瑶一起工作。”　　　　老赵太太看着眼前这个穿得挺光鲜的帅小伙儿，个头倍儿高，头发理得很洋气，手和指甲都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就是气质有点儿冷，看着就觉得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　　　　老赵太太：“那扈峰你具体是做啥工作的呀？”　　　　扈峰简略地回答：“我是那儿的保安。”　　　　说完这句话，扈峰似乎瞬间就在这对儿老人脸上看到了一种隐隐地不屑。　　　　“哦，是保安。那我们家瑶瑶在你们单位每个月能开多少钱？”　　　　扈峰想了想：“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不少，她很有天赋，进步也很快，已经是我们那儿的核心员工了。”　　　　两个老人听得半懂不懂，感觉自己什么都没问出来，旁边的大女婿和儿子倒是忍不住要插嘴了。　　　　项熙瑶的小舅问：“你们的单位叫什么名儿？是卖珠宝啊还是鉴别珠宝？”　　　　扈峰：“既鉴别也加工、买卖珠宝。我们那是个家族性质的集团企业，包含了许多种产业。珠宝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还有其他比如说地产、建材之类的经营项目。名字嘛，肯定比不上大的专业珠宝品牌，也就是一些业内的人知道而已。”　　　　项熙瑶的大姑父说：“我看你们那的待遇一定很好，你们看瑶瑶现在变得多漂亮，还有二妹那打扮。这才半年工夫，就能挣这么多钱，一定是好地方！诶，你们那儿还招人不？”　　　　后面的问题一出，屋里的几个人都看向了扈峰。　　　　扈峰露出了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待遇是很好，不过招人的标准很高，得有天赋，得人品出众。而且这天赋是万里挑一的，一般人不可能有。”　　　　赵老太太的脸上满是怀疑，不过扈峰的话并不是十分重要，她心里合计着一会儿二女儿忙完了，再好好地聊上一聊。　　　　厨房很快就开始往外传菜了，扈峰有幸跟着男人们和赵老太太先吃上了第一轮，他在来的路上已经被项熙瑶普及了一下这家的家庭传统，现在真的直面这一幕，心里颇为百味陈杂。　　　　男人们喝酒聊天，一个多小时后才开始陆续放下筷子，离开饭桌。厨房里的女人们终于出来整理了一下饭桌上的菜肴，开始吃饭。　　　　老赵太太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看着又戴上了珍珠项链的二女儿，实在等不到她吃完饭了再问话，开口说道：“二丫，你脖子上的项链是瑶瑶买的么？多少钱呀？”　　　　赵雪梅咽下嘴里的饭，才不紧不慢地说：“是瑶瑶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钱，应该挺贵的。”　　　　赵老太太一哽，看项熙瑶没有主动回答问题的意思，只好再次开口，“瑶瑶，你妈那项链多少钱买的呀？”　　　　项熙瑶停下筷子，看着她姥姥说：“这项链不是特别贵重，珍珠也不是很大的那种，但也是天女级别的阿古屋珍珠，花了将近五万吧。”　　　　“什么？五万？”老赵太太的嗓音瞬间飙至跑调，项熙瑶心中暗道：好戏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