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柔妃居住的聚灵宫,先要路过一片桃花林,此时正直初春,玉京地处南方,此时正是咋暖还寒草长莺飞的时候,大簇大簇的粉粉白白随着清风摇曳生姿,当真是美不胜收。 可惜现在沐小小心中压着事儿,没心情欣赏美景,她一路都在想着,该怎么改变柔妃过于依赖羲和帝的现状,进而劝她同意建立属于她们娘俩的势力这件事。 要保护好两个国色天香的仙女儿,沐小小叹气,真的是任重而道远啊。 趁着宫女通报的功夫,沐小小四下打量着一国宠妃的宫殿。 聚灵聚灵,寓意聚集天下灵气,这里的宫殿当然也如同它的名字那般不同寻常,奇花异草遍地生长,长廊矮亭错落有致,小桥流水蜿蜒而入,单单一个琉璃碧瓦雕梁画栋的主殿前,便有这般花团锦簇四季如春的景致,当真是不凡,恐怕是皇后住的永和宫也比不了这座宫殿的精巧别致吧。 啧啧,看来这个便宜母妃深受宠爱却不是假的。 “大公主快跟奴进来吧,娘娘早就等着大公主呢。”安嚒嚒一脸慈祥地迎了出来。 沐小小微微一笑没说话,跟着进了主殿内,一眼便看到了那半倚在贵妃椅上的下凡仙女,即便一身暗沉的深碧色常服,也压不住她的盛世美貌绝俗气质,沐小小下意识就放慢了脚步,生怕惊跑了美人,轻声唤道,“母妃。” “我儿快过来坐,”柔妃浅浅一笑,却仿佛整个宫殿的色彩都更鲜亮了一些,原来真的有这样温柔如水的佳人,沐小小心中感慨,一举一动皆可入画,一颦一笑动人心神,她真不是落入凡间的仙女吗? 沐小小走到柔妃身边坐下,心里不由得就对羲和帝生出了些怨气,这般倾城佳人和同样清艳绝俗的女儿,也不知那狠心的羲和帝怎么舍得的,难道在帝王心中江山权力就那么重要吗。 柔妃挥退了伺候的宫女嚒嚒,拉着沐小小的手,向往常一样跟自己的贴心小棉袄话家常。 沐小小一边听着柔妃的话,从中提取对自己有用的消息,一边似是不经意地捏了捏柔妃的手腕,脉象显示现在的柔妃身体康健,并没有什么隐疾。 柔妃十五岁入宫,入宫不到一年就怀了原主,满打满算现在也才三十,正是壮年,哪里会在三四年的时间里就破败了身子郁郁而亡,沐小小觉得柔妃的死也不那么简单,云晓月前脚和亲,柔妃后脚就病死,宫里两个最受宠的女性短短时间就都没了,只能说明这宫里到处是虎视眈眈的饿狼,时时刻刻等着时机将母女俩拽入深渊。 现在柔妃盛宠,为人处事又极是谨慎,聚灵宫被她把持的如同铁桶一般,别人想钻空子不容易,但一年后担忧女儿的柔妃哪里还有心情勾心斗角,意志消沉的柔妃就如同失了爪牙的老虎,真是任人宰割。 想到这儿,沐小小不禁有些心疼这个爱女如命的母亲,她想了想,觉得第一步还是得让柔妃意识到,她全心全意依赖的男人,并不是那么可靠,与其把母女俩一生的幸福,系在一个心思难测的帝王身上,不如靠她们自己。 沐小小见柔妃说累了,递了盏茶,嘴唇嚅动半晌,却一字未吐。 柔妃见她面色苍白,眼神散漫,似乎是有心事,安抚道,“有什么心事不能告诉母妃的?莫不是长大了,要跟母妃生分了?” 沐小小嗫嚅,一副想说却不敢说的模样,直憋得眼眶通红,才在柔妃鼓励的目光下,低声道,“母妃,我今天午睡的时候做了个噩梦,”要揭开她那个便宜爹的真面目,只能从柔妃最在意的事情上做文章,所以沐小小决定把剧情编成梦,大致跟柔妃描述一下羲和帝都对云晓月做了些什么。 “我梦见,明年这个时候,我被父皇下旨,”沐小小说得极为艰涩,随着她接下来的话出口,竟有眼泪顺着如玉般的脸庞滑下,“封为和亲公主,嫁给北倭大王子辛谷。”这倒不是她假哭,随便感同身受一下云晓月悲惨的境遇,眼泪就唰地下来了。 啪的一声,柔妃失手摔了茶杯,数次张了张口都没说出一个字,她想说不可能,可是这个时候,她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深爱的男人要为了江山将女儿推出去,她的任何阻拦和言辞都是苍白无力的。 沐小小仔细看了看柔妃的脸色,见她若有所思而不是不肯相信,欣慰不已,赶紧再接再厉,也顾不上古时,闺阁女子一般都羞于谈论婚嫁之事,捏住柔妃发凉的手,眼泪汪汪道,“两国结为秦晋之好,父皇哪里不愿,如果大王子能护住我,这也不失为一桩好婚事,可是北倭王也看上了我,父子相残只为了一个女人,北倭朝臣如何容得下我?我传讯回国,父皇却见死不救,后来,后来……” 沐小小稍稍改动了一下,没说出原主其实被羲和帝利用地彻底,要让柔妃对便宜爹生出防备之心,只能一步步来,毕竟羲和帝在这十几年,对母女俩是有几分真心的,这时候说羲和帝意图利用女儿谋夺江山,只会适得其反,让柔妃觉得她昏了头。 柔妃自己将沐小小的未尽之语脑补了一番,什么女儿受尽欺凌然后客死他乡,真是越想越伤心,第一次对体贴的丈夫生出了质疑,“不会的,不会的,你父皇那么爱你,怎么会不管你的?小小,这只是个噩梦,都不能当真的。”小小是柔妃给她取的乳名。 柔妃虽然努力劝说沐小小,可是她抖到茶杯都端不稳的手,到底泄露了她的满心彷徨。 沐小小一见有门儿,俯在柔妃膝上哭得撕心裂肺,“母妃,我也希望是假的,可是那个梦太真实了,万一真的发生了呢?我们该何去何从?父皇或许不是不想救我,只是面对国家大义,他不能救我,想来父皇也是十分为难的。” 沐小小越是给羲和帝开脱,柔妃却越是愤怒,“再为难,他一国之君,连自己的女儿也护不住吗?难道他这些年说你是他的掌上明珠,都是哄骗我的吗?”她尖利的指甲划过红木贵妃椅,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竟在扶手上留下了划痕。 沐小小决定见好就收,可别把亲亲母妃气出好歹,于是转移注意力道,“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我做了这样真实的梦,也许是上天怜惜我们母女,给我们的提示和预警呢?” 古人对鬼神之说还是敬畏的,柔妃也不再坚持说服自己和沐小小这只是一个噩梦,她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攥着女儿的手却越来越紧。 沐小小被捏的手生疼也没吭声,她希望柔妃好好想想他们的处境,依赖帝王的宠爱总不能为长久计,更何况这个帝王的宠爱是有条件和限度的。 一时间,强烈的刺激逼着柔妃想了很多,她看着低声啜泣的沐小小,不过短短一瞬,却声音都黯哑了许多,叹息着道,“小小长大了,跟母妃说了这些,想来心中已有了成算,说说看你的打算吧。” 不愧是在深宫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的第一宠妃,柔妃还是相当敏锐犀利的,沐小小止了眼泪,呐呐道,“我不是不相信父皇,但父皇是西泽国的皇帝,断不可能为了儿女情长不顾一国安危,当父皇不得不放弃一个的时候,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 柔妃拍了拍沐小小的手,“你说得不错,比母妃要看得长远。”语气似欣慰又有些心酸,“是母妃糊涂了,我就你一个女儿,总不能让你以后失了你父皇的宠爱就无所依傍。” 她原先一直以为,有她和羲和帝,两人总能保女儿一生平安顺遂,可是她从没想过,若是她全心依靠的那个男人站在了她们的对立面,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 柔妃从头上拔下一根色泽透亮的翡翠幽兰发簪,插进沐小小的发髻中,“这是父亲在我入宫之时交给我的信物,你凭这个,去玉京里任何一家挂着殷家族徽牌子的客栈酒楼,都能见到父亲给我留下的人。”她又是一声叹息,“也是我太过天真了,父亲都想留下人手护持我,我却为了不让他猜忌,辜负了父亲一片心意。” 沐小小不好评价柔妃的做法,她不过是太在意羲和帝罢了,但柔妃要想拜托任人摆布的命运,绝不能像以前一样对羲和帝无条件的信任了。 摸了摸头上微凉的簪子,沐小小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对一位父亲爱女心切的感动,也有对这一意外之喜的激动,终于有启动资金了,第一步已经踏出,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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