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沐小小心潮澎湃,路染才是真的热爱音乐的人,给这只她弹了无数遍的曲目赋予了灵魂,让整首乐曲都生动了起来,她再次对着路染感激地笑了笑,这才想起来自己带了面纱对方看不到,可是路染似乎懂了她的意思,轻勾嘴角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一次听到这首乐曲的人却没能像两人那般快的回神,他们心中或是惊艳不已或是意犹未尽,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大殿中才响起嗡嗡的赞叹声。 康琅和刘宝珠算是少数知情人,他们举杯向沐小小示意,以祝贺她的成功,不过此时追捧明珠公主的人太多,两人的举动被淹没在了人群当中,而王鲲则是彻底傻了眼,什么情况?他求助地看向路染,对方却只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便不再搭理他。 太后神情复杂地看着沐小小,这首贺曲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寓意一生顺遂而且曲调雄浑壮丽,她是喜欢的不得了,可是常年带着有色眼镜看待柔妃母女,让她一时说不出肯定的话,半晌才长吐一口浊气,“赏,厚赏。” 羲和帝抚掌大笑,心中亦是十分惊喜,这个大女儿才貌双绝,不愧是他的掌上明珠,给他挣足了脸面,羲和帝连连加赏,赏赐比之刚刚给香兰的三倍还有余。 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一切的香兰气得双眸通红,她双手握拳,尖利的指甲戳破了手心也毫无所觉,几乎快被嫉妒冲昏了理智,凭什么?凭什么!她准备了那么久,却被那个贱人所生的女儿轻易夺走了一切!怎么可以,绝不可以!她不会让这两个贱人毁了她精心设计的一切! 香兰勉强按耐住心中的愤怒,她扯着太后的衣袖,撅着嘴撒娇似的说道,“太后姑姑,您说是我跳的舞好还是明珠公主弹的琴好?” 太后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出沐小小的琴技造诣胜过香兰的舞技不是一点半点,虽然这是自己娇宠着长大的半个女儿,她也不能睁眼说瞎话,不然岂不要被群臣笑话有眼无珠? 太后拍拍香兰的手,委婉道,“琴和舞如何比较?教我说,我都喜欢。” 可是她一贯乖巧听话的香兰却不乐意了,香兰原本还指着太后给她撑腰呢,没想到沐小小一首琴曲就把太后收买了。 香兰又急又恼,连一向疼爱她的太后也记恨上了,全然不顾太后不赞成的眼神,猛地站起来挑衅道,“明珠公主,既然你琴弹的这般好,想必舞也是不差的,不如你就用这首曲子作伴奏跳支舞如何?” 她生怕沐小小拒绝,环视一圈,蛊惑道,“明珠公主难得露面一次,各位难道不想欣赏一下她的风姿吗?公主天人之姿,跳起舞来定是极美的!” 哟呵,厉害了,居然还会利用舆论逼迫她了,沐小小没想到香兰还不死心,脸皮都不要了也要拉她下马,真当她是没脾气的吗? 听着周围的起哄声,沐小小锐利的目光直视香兰,逼得对方眼神左躲右闪不敢与她对视,心里才勉强舒坦了一些,哼,小样,既然你上赶着找死,不成全你岂不是我的不是了?想算计姑奶奶,等下辈子吧! 沐小小虽然不介意被人厌恶,却相当讨厌那些上蹿下跳的猴子暗戳戳地算计她,香兰非要自取其辱,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谁让香兰别的曲子不选,偏偏挑了这一首,她是不擅长跳舞,原主的舞姿也只能说平平,但霓裳赋可是从上个世界起,沐小小就时常练习的唯一一支舞蹈,即便跳不出舞蹈大师卡的使用效果,糊弄糊弄人也够了。 沐小小抚了抚衣袖,漫不经心地轻声一笑,“既然香兰郡主盛情相邀,那本宫自然不会驳了你的面子,只是事先并无准备,可否借香兰郡主的舞衣一用。”她虽用的问句,语气却不容置喙,这苍蝇虽然不自量力,但总在眼前刷存在感也是很烦人的,柔妃说的对,是该让某个自以为是的假凤凰认清自己的身份了,省得她没事老想找自己麻烦。 沐小小明晃晃的挑衅让香兰脸色难看极了,用同一件舞衣?莫不是对方有自信一定能胜出自己的舞蹈?香兰一时心生怯意,正要找理由拒绝,却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准了”。 她愕然回首,却对上了太后失望伤心的眼神,香兰心中咯噔一声,暗道糟糕,她知道是自己自作主张惹了太后厌弃,可是此时她已没有了退路,香兰拼命地安慰自己,这一时的失势代表不了什么,等沐小小惨败,众人意识到她才是玉京当之无愧的明珠,太后也总会回心转意的。 香兰咬紧后槽牙,整张脸绷紧,她不相信,明珠公主临时准备的舞蹈,会胜过她精心排演了几个月的成果,“无妨,这是香兰的荣幸,公主请便。” 沐小小挑挑眉,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她摇摇头,走到路染面前,拜托对方为她弹奏霓裳赋的后半章配乐,没办法,她可没本事现场为花开编舞,只能跳自己熟悉的后半章了。 即便这样,沐小小也有信心彻底击溃香兰的傲气,不说霓裳赋是一位舞蹈大师的毕生心血结晶,单是她练习这只舞蹈的时间,也绝不比香兰的排练时间短,“即兴表演”对上精心准备,孰优孰劣显而易见。 zz233:啧啧,作弊做地如此理直气壮也是没谁了。 沐小小:凸!积分是老娘挣得!舞是老娘自己练的!而且我也没说这舞是我编的!哪里作弊了你说! 系统被怼得哑口无言,沐小小神清气爽地去换衣服了。 铮—— 古琴的铮鸣声响起,匍匐在地的美人一甩广袖,似乘风而起,见她腰肢扭摆间,红衣翻滚,广袖生风,长绸翩跹,时刚时柔,且艳且雅,若仙若妖,绚烂纷呈。 那女子因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含情目,眼波流转间,似有星辰划过,眼眸掠过之处,直教人心如擂鼓,沉溺其中。 乐点密集时,女子也丝毫不见慌乱,双袖一展,脚尖踮地,随着急促的乐点飞快地旋转,衬着火红的舞衣,似是一只涅槃重生的火凤凰。 琴声渐歇,美丽的女子动作也渐渐慢下来,她莲步轻移,顾盼间似是在回忆自己的一生,当最后一声清泠泠地琴音响起,女子似是终于累了,缓缓侧卧,回到了最初匍匐的姿态。 大殿针落可闻,舞蹈已经结束有一会了,群臣仍在屏息,沉浸在绚丽的舞姿中难以自拔,但一道尖利的嗓音将他们从美梦中撕扯出来。 “不,不可能,你一定是事先准备好的,你在故意设计我对不对?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跟你那不要脸的母妃一样,只会靠着一张脸四处勾引男人!”香兰尖叫着朝舞台奔跑过来,张牙舞爪的样子哪还有一点娇娇贵女的风范,整个一市井泼妇。 沐小小&群臣:??? 眼见香兰尖利的指甲就要划到脸上,沐小小以手撑地,翻身躲开对方的袭击,却被香兰踩住了裙摆,没办法站起身,她只能左右支绌,勉强躲闪着呼啸而来的掌风,要是被香兰的“九阴白骨爪”抓实了,不破相也得养很久,沐小小正要抛开身为公主的矜持优雅反击回去,就感到身上一轻,同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沐小小微微喘着气从地上坐起,瞧了眼立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背影,再看看舞台下蜷缩着身体痛苦□□的香兰,虽然她不赞成打女人,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对康琅见义勇为的行为点了三十二个赞,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压低声音道,“谢啦。” 康琅背着手并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 危机解除,看着自作自受的香兰,沐小小心情大好,一时兴起开起了身边人的玩笑,“喂,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打女人,以后哪还有人愿意嫁给你啊?” 康琅心中无奈,也不看看什么状况,竟然还有心情打趣自己,不过原本紧绷的神经却因为沐小小的话而放松了不少,“我没有打女人,首先她得是个人。” 噗嗤~沐小小捂着嘴笑出声,噫,没想到康琅也有这么毒舌的时候,不过,深得她心啊。 变故丛生的大戏不过持续了数十息,呆愣中的众人很快从怔愣中反应过来,他们神情复杂地看着高声呼痛的香兰郡主,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将她扶起来,或是为她叫御医。 此时太后已经在嚒嚒的搀扶下走到了香兰郡主身边,毕竟是当成亲闺女精心养育了多年,即便再怎么怒其不争,那也是只能自己教训,容不得旁人动半根手指的,太后心疼不已,怒斥着康琅的大逆不道,“……胆大包天,来人啊,把康琅押下去,听候本宫处置!” 沐小小大惊,她怎么也没想到太后竟然不顾及康琅新科状元的身份,不辨是非地任性而为,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康状元路见不平何错之有?您若执意要怪罪,就把明珠抓起来吧!” 羲和帝还没来得及说话,柔妃就跟着跪下了,她绝不会让女儿白白受委屈,“母后,逼迫明珠跳舞的是香兰郡主,发疯撒泼的也是香兰郡主,若不是康状元挺身而出,此时躺在地上的就是明珠了,为何明珠伤得,香兰郡主就伤不得?母后不可如此偏心啊!” 柔妃的话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众人虽不敢明目张胆地抗议太后的不公,但群臣的沉默仍是燥得太后心下惶惶,后悔起先前的武断任性。 康琅撩起下袍跪在地上,却因为脊背挺直而并不显得低人一等,他拱手对着面色阴沉的羲和帝不卑不亢地解释道,“是臣一时情急伤了郡主颜面,请皇上赐罪,不过,”康琅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不断的香兰,“臣只是使巧劲将郡主和公主分开,自认并未伤到郡主分毫,可郡主如此痛苦,不如叫御医来看看,可能是郡主患了什么病症才导致这般。” 康琅语气不疾不徐,还未验证,众人便因他沉着稳重的模样信了几分,嘀嘀咕咕地议论了起来。 香兰见把戏被人拆穿,恼羞成怒,也不喊疼了,抬手指着康琅叫骂道,“什么破状元,我呸,帮着云晓月这个贱女人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哼,一丘之貉……”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就被响亮的一巴掌扇地嘴角出血,可见太后是用了不小的力气,“闭嘴,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满嘴胡话,行为不端,十几年的教导难道都喂了狗不成?” 太后痛心疾首,恨不能堵住香兰的嘴,装疯卖傻被人拆穿也就罢了,皇帝钦点的状元,也是她能评头论足的?太后不明白,从小看着长大的乖女孩怎么会成了这副陌生的模样,不仅自己名声尽毁,还连累她失了威严,被人诟病。 “你打我?太后姑姑,你为什么打我?你应该打那个贱人啊!我做错了什么?是她,抢了我的一切!为什么不去打她啊!”香兰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捂着被打的红肿的脸泫然欲泣。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沐小小不由得为敌人默哀,互扯后腿的队友也是不多见了,更何况自己这边还有算无遗漏的康琅和超级护短的美貌娘亲,真是赢得毫无成就感啊!她一边感慨着,一边趁人不注意偷偷挪了下脚,好找个更舒服的姿势看戏。 要搁平时,以香兰的姿色做出这样可怜可爱的模样,说不定会有大把的贵公子抢着怜香惜玉,可惜她今日几番刷新众人认知的行为,使得年轻公子们唯恐避之不及,暗骂自己有眼无珠,可能以前眼睛是糊了X,才会觉得香兰知书达理美丽动人吧?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太后险些气出个好歹,指着伏地大哭的香兰“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最后羲和帝看实在闹得不成样子,一锤定音地判决,香兰郡主癔症发作,禁足半年专心养病,康琅救人心切有功无过,这场闹剧才终于落下帷幕。 事已至此,太后哪还有脸面和心情继续待下去,香兰前脚被叉出去,她后脚就以身体不适拂袖而去。 主角都走了,宴席的气氛也彻底凉透了,可怜了那些花了大价钱精心打扮的世家小姐们,好好的一场相亲宴就被香兰郡主搞砸了,能不心生不满吗? 羲和帝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大宴群臣的目的一个没达到,还给人看了一场笑话,真是丢人!他吩咐皇后主持大局,自己却黑着脸拍拍屁股走了。 皇帝一走,气氛便回暖了许多,沐小小此时还跪坐在地上,她侧坐着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心道,估计以后香兰也没脸再出来蹦哒了,那么今天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就是不知道太后会不会帮香兰报复回来?不过本来太后就不喜欢她们母女,更讨厌一些也无所谓了。 唔,好饿啊,神经略一放松,沐小小就感到浑身乏力,腹部轻微坠痛,她扶了扶发昏发胀的头,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补充能量,又是劳心劳力是又剧烈运动,导致她低血糖了。 沐小小决定先回自己的位置赶紧吃点东西,可是她刚刚站直身体,便被一阵眩晕感击中,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没了皇帝盯梢,许多适龄公子都暗中打量着如同皎皎明月一般的佳人,一见少女摔倒,好几个反应机敏的公子立刻扑了过来,但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是离得最近的康琅接住了已经陷入昏迷的沐小小,可是慌乱间,也不知是谁拽掉了她的面纱,于是一张清冷绝美的脸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中。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但此时佳人脸色苍白,朱唇失色,谁也没心情赞美佳人倾城之貌。 一向傲娇自持的路染,此时再维持不住平时冷静的模样,他高声嚷道,“太医,快宣太医啊!”只是看着少女紧闭的眼眸,他就觉得惊慌失措,胸口压抑得喘不过气。 康琅还算镇定,他掏出帕子捏住美人莹白纤细的皓腕,“在下略通医术,让我先看一下。” 他沉吟半晌,才缓缓松开紧皱的眉头,“并无大碍。” 康琅将沐小小交给站在一旁神情紧张的柔妃,压低声因道,“明珠公主身体不适,回水云宫静养调理几日便可恢复。” 柔妃闻言了悟,原来是葵水来了。这本是好事,证明女儿长大成人了,可是众多外男在场,不宜宣扬,她撇了一眼康琅飘红的耳尖,似笑非笑道,“康状元言之有理,本宫先送明珠公主回水云宫了,太医也一并过去吧。” 随后柔妃便同皇后辞行,护送沐小小回了自己的宫殿。 波澜迭起,众人彻底没了心思,皇后察言观色,提前结束了这场闹剧不断的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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