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兮福之所倚

并未去厅房，此刻应该是他们的舞台。与三藏等行礼相别后，我返回房中。　　夜里，龙女送了些斋饭过来。我用过后留她在房中坐了片刻，方才得知三藏等已经回了厢房歇息。　　我请求龙女让我去见她家夫人，毕竟自身已经醒了这么久，若不去答谢，恐人家会怪我不懂礼数，尤其她们这一家还不是普通人。　　龙女这次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我。收拾了碗碟后，一刻没耽误，直接引我走去内堂。　　我跟着龙女，一层层不知经了多少房舍，正思忖着怎么还不到时，龙女已在一间房屋前站定，转头笑道：“到了。”又叮嘱我等候片刻，由她进去通报。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我自然答应。　　少顷，龙女走了出来，冲我招手道：“快进来吧。”　　我整整衣裳，端正仪容，随龙女走了进去。　　龙女将我引到黎山老母面前，谦恭道：“夫人，顾姑娘到了。”我倾身施礼，不慌不忙问候道：“夫人好。”　　那夫人上前，假扶我一把：“姑娘不必多礼。”我这才悠悠抬头，看清了面前美妇化身的黎山老母。你道她怎生打扮：　　穿一件织金官绿丝袄，上罩着浅红比甲；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下映着高底花鞋；时样髻皂纱漫，相衬着亮色盘龙发，宫样牙梳朱翠晃，斜簪着两股赤金钗；云鬓半卷飞凤翅，耳环双坠宝珠排；脂粉不施犹自美，风流还似少年才。　　那妇人眉眼盈盈，亦不住地打量着我：“不知是哪家有福气的人，竟生了这么俊的女儿，怎就丢在了路边，也没人管。”我宛尔一笑：“幸得夫人搭救，倾城感激不尽。”老母道：“这都是积功德的事，也算啊你我有缘分。对了，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家，为何会晕在林中？”　　她的语气和善，没有丝毫杂质。可我不能说是穿越来的，稍一思索，答道：“小女子长安人士，自小无父无母，是流浪至此的。因一路奔波，累极了便晕在林中。”　　老母听我此言，柳眉微蹙，眸间泛着同情，又亲切地拉过我的手：“可怜的孩子，苦了你了。”我释然地摇头，反是安慰她道：“习惯了，不苦的。”老母爱怜地看着我，道：“那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微垂眼睫，其实原本我是想做一名神算子的，浪迹天涯倒也潇洒快意。可我遇到他们了，因为这意外的惊喜，我由此改变了先前的想法，什么神算子，都见鬼去吧。　　天大地大，我的心上人最大。　　“我傍晚时分看到了一伙取经的和尚，我想，同他们一起去西天。”　　这是我的梦。无法忘却的，执着至今的梦。　　不出所料，那老母大吃一惊，她想不到一个女儿家居然会有这个想法。“姑娘，你……你这……”老母锁着眉头，分外不解。　　她自然不懂我的想法。我曾忍气吞声地活了那么多年，到最后连最心爱的书都没能保住。呵，想想都觉得可笑。我只后悔没有早一点和那个女人摊牌，我终究是恨她的。　　如今的重生，让我不想再继续唯唯诺诺地生活了，心里的那个人，我和他已经相遇，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会让自己后悔。　　爱我所爱的人，不问是劫是缘。　　老母见我如此坚定，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只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着她，万般言语皆付之一笑。老母见了，亦轻轻勾起唇角，她并未质疑我的想法，伸手抚着我的脸庞温和道：“好姑娘，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我点头。　　秉烛交谈半晌，言语中，我感觉到这位黎山老母也是个温柔和善的人，有一颗孩童般纯净的心，不似凡间女子那般捏揉造作。　　如此可爱坦诚，恐怕我也不及。　　不知过了多久，那龙女附上前来，提醒道：“夫人，天色已晚，也该歇了。”老母看了龙女一眼，又看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片刻道：“也好也好，送姑娘回房吧。”　　龙女答了一声“是”。我也不便久留，向老母躬身施礼，告别之后，退了出去。　　刚出门，就看见鬼鬼祟祟的八戒不停地来回张望。见到我和龙女，急急忙忙跑过来，唱了一个喏道：“女菩萨要去哪里？”龙女答：“我送姑娘回房哩，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做甚么？”　　八戒摸摸头，憨憨一笑，向我身后望去，接着低声问龙女道：“不知你家娘子可歇息了？”　　他口中的娘子，便是我刚见过的黎山老母。　　龙女嗔怪地看他一眼，道：“准备歇息呢。”　　我很清楚八戒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并不打算戳穿他，道：“长老找夫人是有事吧，还是快些去，莫要耽误了。”八戒“哎”了一声，随后向我们行礼告别。　　我回首望他一眼，不禁有些无奈，二师兄啊，你一会儿可就要乐极生悲了。　　据原著讲，八戒这厮色胆包天，自己不仅想娶贾府的三个姑娘，连贾府的女主人他也想一并收了。殊不知人家都是菩萨，可怜的八戒，到了了，还被一通戏耍，甚是尴尬。　　我虽熟悉剧情，但我帮不了他，吴老先生呕心沥血的名著，我可不能随便篡改。　　回了房，龙女也走了。坐在桌边，看着面前摇曳跳动的烛火，了无困意。　　回想起今日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心中仍是觉得不可思议。一切都像梦一样，捏了捏自己的脸，会痛，真的不是在做梦。　　心中一阵窃喜，这是否就叫做：祸兮福之所倚呢？　　等到明日，这庄园就会变成荒野，菩萨们也都会离去，到那时候，无论如何，我都要跟着他们师徒。　　也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注定我们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如期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