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心情突然急躁。 若素抬眸,慧黠问道:“若我告诉你了,你肯跟我回去么?” 我哑口无言,一边又迫切想探索真相,即嗔道:“你若说了,我倒是可以考虑与你回去。若是不说,那咱们就都耗着罢!” 我素来吃软不吃硬,这几年不知怎的,脾气更是愈发的大了。 “好好好,我说便是。”若素也不打算卖关子了,她一只胳膊搭在桌上,凤眸眨了几眨,是准备要说了。 我凝起神思,杂念全无,听她回忆着缓缓叙道:“那是多年以前,白骨夫人将满身鲜血的你带到了佛合山,请大王相救。而那个时候,你已经没了呼吸,人也慢慢凉了,可以说回天乏术。当圣使准备要葬了你时,大王却突然拦了下来,他说或有一计可医活你。圣使甚喜,便把你交给了大王。他先将你安置在佛合山寒冰床上,使尸身不腐,接着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屠杀近百名刚刚修炼有成的妖,得了他们的修为,全部渡到你身上。但即使如此,他也只能让你苏醒,并不能真正的医活你。可以说,你是第二个白骨夫人。不过你比她更幸运,因为你的肉身还在,并且完好无损。只是,你再也不是一个正常人了,你不会老,未至大限,也决不会死,你的容貌,亦将永远年轻。在那之后,你拜了大王为师,仅用三年时间,功力便突飞猛进。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一个凡人,会有这么大能力么?要知道,除却圣使的内丹,你还拥有上万年的修为,一个凡人,一时间是承受不了这么大修为的。这就说明,你已经不是凡人了。” 若素说的清楚,我却越听越糊涂。问:“当初不是靠的遇仙草么?我的眼睛也是因敷了那草,方才见好的。” 六耳说过,遇仙草,能医死人,肉白骨。 若素苦笑一声:“那便是大王骗你了。遇仙草是王母娘娘的宝贝,我们是拿不到的。你那眼睛,是大王取了极地雪狼的眼,作了变化换给你的。因要与你合为一体,当初还等了七七四十九日。” 如此这般地听着,除了震惊,心却是愈加寒凉。原来,将近四年前,我就死在了永安村,我的眼睛,也是从别人身上夺来的。 万万想不到,为我重生,六耳竟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他残害生灵,心狠手辣,居然还拿了别人的眼换给我。 寻根溯源,竟是我,罪无可恕了…… 若素道:“我并非惹你伤心,顾姑娘,时至今日,我也算知道了,原来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之说。大王对你,委实的用心良苦,他这般情深意重,你难道连他最后一个心愿,都不肯完成吗?” 我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心力交瘁道:“不消说了,容我考虑考虑。” 若素默了片刻,道:“好,我等你。” 就此相辞后,又去化缘。准备返回刚才那几户人家的住处,上了云头行不久,瞥到了悟空也正驾着云,搭着手篷在左右探望。忙整理一番仪容,赶紧迎了上去,悟空见着我了,板着脸嗔怪道:“你这斋都化到灵山去了罢!” 我勉强陪着笑:“教哥哥担心了。”悟空回道:“俺不担心你,是师父他老人家担心你。” 我正内心愁苦,听他这么直截了当地解释,略沮丧的道了声“哦”。 悟空瞥见我钵盂里空空如也,道:“这化斋的事,以后还是老孙来罢。”即拿走了紫金钵,不再多说,返身携我西去。 跟在他身后,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 方才若素的一席话,依然萦绕心头,实在难安。 无情的事实告诉我,自己的这条命,早已终结,在四年以前。 现在的我,俨然是一个尸魔。 真是讽刺。 身为佛家弟子的我,长久以来,无时无刻不在心安理得地浪费生命。殊不知,这条命,承载了多少无辜生灵的冤魂。多少次夜里,他们在我耳边呐喊,嘶嚎,我都没有听到。 从此后,怕是要噩梦缠身了。 豆大的泪珠突然落下,穿过筋斗云,呼啸离去。 我忽然有些憎恨自己了。 憎恨这来之不易的生命。 憎恨用别人眼睛看到的世界。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枉我自认旁观者清,却不想,早已是当局者迷。 “哥哥。”勉强止住眼泪,唤了悟空一声。悟空回过头,我垂着眸子,以防被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睛,又道:“我的簪子与铃儿,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自己的事,终归还得自己来决断。趁着还有机会,我必须有所行动。 悟空一愣,继而没好气道:“扔了。” “什么?”我耸然一颤,抬眸看向了他,心中电闪雷鸣:“为什么?” 孙悟空不愿多费口舌,干脆道:“一了百了。” 怨怼之心蓦地生起,我怒目道:“哥哥,你凭什么替我做主。那东西,你都扔哪里了?” 孙悟空一双金眸逼视着我,目光凌厉骇人:“凭什么替你做主,就凭你叫俺一声哥哥!那东西,早被老孙扔到东海了,你休想再找到!” 我咬着唇,被他气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愤懑的看他一眼,孙悟空的蛮不讲理着实令我心生隔阂。也不告别,捻着诀,就要朝东海飞去。 悟空道:“你站住!” 我哪里肯听他的话,头也不回,分外决绝。悟空估计有所恼怒,他掉转了云头,迅速堵截在我面前。 我恍然想起了猴儿们对我说过的话:他家大王生气了得哄着,高兴了得捧着。 哄个头啊!我现在比他更生气。 “你别再冥顽不灵了。”孙悟空怒气冲冲,双手握拳,不近人情地责斥道。 “哥哥!”我不解地看着他,双眉紧蹙,“你不要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不是三岁小孩儿,我有自己的选择。是福是祸,那也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若真当我是你的师妹,就把路让开!” 孙悟空不作分毫妥协,他道:“便是不让,如何?” 他这话平添了些无赖痞气,我知道他决心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不由得甚是焦虑,心中一条条飘过各种对策,可惜没有一个能对付的了他。末了,我胡乱高声道:“你若不让,我……我可就当你是吃醋了。” 孙悟空被我一句话砸的猝不及防,但马上有了反应:“俺吃的哪门子醋,师妹,休得再言,任你说破了天,俺也不会让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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