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与沙僧当即失了神,方寸大乱。悟空道:“莫慌,快动身寻师父去!”说罢,化作一道金光,先消失在了原地。 八戒悟净不敢怠慢,亦匆忙朝各个方向寻去,白龙马立在原地兀自惊吟,惟我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庙前台阶上,不浮不躁。 并非我不在乎三藏安危,只因我预先知晓,三藏只是被请去喝茶作诗而已。那几个精怪,不会伤害他。 良久,悟空第一个回来了,他见我神色泰然,全无半分慌乱,颇不悦道:“师妹,你甚清闲!师父如今下落不明,你不去相携着寻找,反这般安逸。那六耳是你的师父,唐三藏就不是了吗!” 我本想给他道明原因,但他最后一句话话音刚落,我便冷了眼,心生不睦。起身即道:“哥哥,你神通广大,连你都找不到,我又怎么会找到。” 孙悟空很不满意我的回答,将金箍棒重重竖立在地,一瞬间溅起了惊雷声响,他道:“似你这样的徒儿,那老和尚收你何用!” 我被他义愤填膺的语气震的心头一悸,半晌不言,彼此对视良久,方沉着声音一字一句问:“哥哥,你是想赶我走吗?” 他张口,却没甚话儿可说。将金箍棒抱在怀里,侧身嗔道:“你这样的徒儿,不要也罢!俺去找师父了,你就在这儿好好休息罢!” 他在休息二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随后愤怒离去。 我知道找不到师父他心急如焚,可他说的这些话,毫不留情,字字诛心。我顿觉委屈不已,眼泪齐刷刷地往下落,落到尘土里,马上失去了晶莹的光彩。 正当我没骨气的抹眼泪时,一双粉色绣花鞋出现在视线内,抬眸看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若素。 她狭长的双眸泛着同情,使手帕拭去了我脸颊的泪珠儿,道:“你与你师兄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止住哭泣,看着面前美丽的人儿,哽咽道:“他从来没有这么绝情过。” 若素纤手拍了拍我的肩,叹口气道:“这世上,多情总被无情苦。顾姑娘,你莫伤心了,与我回去罢。” 我有所茫然,只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来意,道:“我不能走,我若一走,从今往后,怕再也回不来了。” 若素思忖片刻,道:“你说的哪里话,只要你回去继任妖王之位,待完成仪式后,还是可以回来的,我们又不会将你软禁。” 我摇头:“你不了解我师兄……” “顾姑娘。”若素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开了口,“这可是你师父的遗命,你要拒绝吗?” 我蓦地一愣,接着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锁着眉头苦闷不已。若素突然后退一步,朝我唱了个大喏,俯身跪拜道:“顾姑娘,我奉六耳妖王之令,还请您与我回去,接委重任。” 她的严肃让我有些惊讶,正要开口教她起来,若素忽然抬起头,望向西北方,警觉道:“有人来了!”说罢,紧忙拉住我的手腕,也不管我有没有作出选择,不由分说将我拖入了云层。 下意识一声惊呼后,我身子一轻,还没来得及探究真假,刹那间,便踏上了云头。 已然这番光景,若素道:“姑娘,别回头了。” 我长长一声叹息,心中千丝万缕的纠扯好像突然被一刀两断了。 终于认命。 与若素重回佛合山, 在佛合山山顶的大殿内,她与我介绍认识了六耳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之前我虽在佛合山待过三年,可一直潜心修炼,也并没有什么兴趣去认识些魑魅魍魉,而今,我不得不去结识了。 引我回来的九尾妖狐若素是左司法,还有一位右司法,是赤蟒蛇九音,今已有上千年的道行。那九音化作人形的样貌,当真比其他妖俊俏多了,堪比那句古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只是一双赤瞳,平添了几分邪魅之气。 另外妖界的两位新任圣使,梦貘与黑鹰,因刚刚上任,倒也谦卑。 我对那梦貘十分感兴趣,它生为熊身,却是象鼻犀眼,覆身白毛。体格并不高壮,瞧着很是敏捷机灵。 梦貘唤作小白,黑鹰唤作……小黑。 嗯……确实贴切。 与大众作了拜会,我又知晓,六耳他统领的妖,其数竟以万万计。观四大部洲,精物妖怪,鲜有不俯首称臣者。 我听的是心惊胆战,问若素:“他们会认我为王吗?” 我不相信,这么多妖,他们肯乖乖服从于我,而无半点二心。 若素略郑重道:“此乃妖界死令,谁敢不从。” 九音抿了口茶,云淡风轻道:“顺者昌,逆者亡。便是有不服者,身为妖王,你也可以将其剿杀,以示王威。” 不愧是冷血动物,轻轻松松就吐出了一个杀字。 我正思考着,听若素继续道:“如今万事俱备,我认为继任大典还是愈快举办愈好。” 九音等并无异议,他们最终决定,三日后举行仪式。在这期间,由两位圣使负责通知各路群妖。 若素提醒我,还需得为自己起一个名号,最好响亮些的,有威慑力。 拈花一瞬,我想到了孙悟空,齐天大圣。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他的名号更响亮的了。 商讨完毕,若素引我回了寝殿,这寝殿曾是六耳的居所,我几年前来过,现今,它却易主了。 若素早让侍女把殿内打扰的一尘不染,连风格也换了。 我记得以往六耳在时,这殿中实在清冷,空荡荡教人生畏。眼下再看,俨然豪奢无度。那轻薄的帷幔悠悠飘舞,一片胭脂飞红。朱漆大柱两旁各置有青釉刻花梅瓶,造型精美,内插几支红梅,高傲雅致。 温和的阳光懒散穿过窗棂,躺在女儿家最爱的妆台边。那妆台上支着一面瑞兽葡萄羽人纹镜,铜面干净,映像清晰。 我对若素调侃道:“若我师父还在,见你将他的寝殿整成这个样子,定会好好惩戒你一番。” 那若素却道:“姑娘不知,这是大王自己布置的。” 我当即又吃了一惊,呆滞地看了看她,内心波涛汹涌。 你看,这个六耳,人都已经死了,还要学那白骨夫人,自作聪明地为我安排好一切。 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我受了他的恩,这辈子,已是无以为报。他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惊吓,居心何在? 我只能说,这只猴子,真真老谋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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