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什么果？”尽量放平心态，要面对的，总归逃不过。 孙悟空伸出右手，作托举状。掌心上方缓缓现出一个箍儿，光滑质朴，散发着纯净祥和的佛光。 我心一沉，目光与他对视。孙悟空道:“此箍与俺头上这个一般无二，名儿却不同，唤作大禁箍儿。戴上它，消尘俗之欲，绝五蕴之苦。等哪日，你能做到心如止水了，此箍会自行消失。” 我喉咙动了动，忽的有些晕眩，顿一顿，问:“怎么个消尘俗之欲，绝五蕴之苦？” 他皱了皱眉:“不知。” 我苦涩一笑，攥紧衣裙:“我若是拒绝呢？孙悟空，我宁愿你杀了我。” 他闭口不言，良久，低声道:“顾倾城，听话。” 情绪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再无法阻挡。我哽咽地向后退去，不给他任何机会，毋庸置疑言明自己的态度:“要么你放了我，要么就杀了我。这箍儿，我绝不戴。” 他没有逼近，依旧站在原地，目光里却少了几分锐气:“你别怕，一般情况下，这箍就是个摆设。” 我深吸口气，只觉悲哀之极，终忍不住含泪泣道:“你骗我，孙悟空，你休想骗我。这箍儿，一旦戴上，见肉生根，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他这才移动脚步，逐渐靠近我，神色冷静的可怕:“你没有别的选择。” 泪水肆无忌惮的落下，痛苦与绝望同时吞噬着我。看着他不近人情的眸子，仿佛自己已置身于幽暗恐怖的地狱。 开始想挣脱满身束缚，所在的这个世界处处都是陷阱，令我几乎崩溃。可金箍棒死死缠着身体，丝毫不放松。我一道后退，一道央求:“你……你杀了我吧，孙悟空。这断情绝欲的东西，只会让我生不如死，不及你一棒来的痛快。你若当我是你的师妹，你就放了我。放了我……” 我泣不成声，他视若无睹，连口吻都是理所应当:“正因你是俺师妹，所以，你绝不能死。” 他将大禁箍儿慢慢递来:“戴上吧。” 我惊惶摇头，看着眼前冰凉的刑具，泪水不止:“哥哥，你别逼我。” “顾倾城。”他嗔怪一声，“听话。” 我咳嗽了一声，慌乱之际转头要跑，被他敏捷的一把抓住。 他将我的心思摸得透透的，也知道无论如何，我不会情愿领罚。 趁我没来得及防备，孙悟空将我抵在墙角，我只看到世界满是佛光，下一刻，大禁箍儿阴沉沉便压了下来。 那一瞬间，大脑“轰”的一声巨响，好似什么东西突然爆裂。一阵窒息，竟开始喘不上气了。接着眼前一黑，倒入他怀中。 我是几个时辰后，被疼醒的。大禁箍儿如同虎豹利爪，深深嵌入脑中。我难以适应，醒来后，身子哆哆嗦嗦抱成一团。 三藏等一直都在我身边，我听到他们一直在唤我名字。可那声音忽远忽近，零零碎碎，不很真切。 大脑不时刺痛，不时又胀痛，实在折磨人。身上金箍棒已被收回，我满心恨意，疼的入骨了，索性便不再动弹，也不哼了，任它痛去。 八戒当我是疼傻了，在跟前问道:“师妹，你这是怎么了？”转向孙悟空，“哥啊，你可是一直在念着什么咒？哥啊，你忒不厚道，师妹都呆痴了，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孙悟空道:“此箍与俺这紧箍儿略有不同，它没有什么咒可念。纵有，你觉得俺会害她吗？” 三藏十分担忧，焦灼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闭着眼睛，将自己淹没在一波一波翻江倒海的疼痛中，竭力忍着，没再发出声响。 悟净道:“师妹怕是被疼晕过去了，师兄，这大禁箍儿怎比你那紧箍儿还要厉害，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孙悟空道:“行了，都别说了，让她休息休息。师父，师妹初戴此箍，许是不太适应，缓缓就好了。” 三藏心疼的落了几滴泪，呜咽泣了几声，没有说话。 时间一点点流逝，疼痛只有减轻的迹象，却没有消失的意思。 我等到了夜里，师徒几人都睡了时，捂着脑袋跑了出去。 没有驾云，就这样漫无目的一直跑着。跑的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了，毫不顾忌的躺在草地上。 我没有哭，本来是想哭的，突然没眼泪了，就哭不出来了。 今夜无风无月，十分闷热。四周出奇的安静，好似到了什么幽闭的空间里。不多时，恍惚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警觉找寻时，看到了孙悟空。 他立在远处，彳亍良久，才决心走近我。 我吃力站起，眼睛有些干涩，眨了几眨，然后转身，迅速远离他。 孙悟空叫了声:“顾倾城！”拔腿紧跟上来。 他堵在我面前，眸子闪闪发亮，瞧着十分好看。他问:“你去哪？” 我悲绝至极，强忍着不动声色。孙悟空面容里隐约透着担忧，我根本不屑一顾。 踉跄着后退一步，怨忿地看着他，音色颤抖:“此番，可如你所愿了？” 他沉默片刻，深深吸了口气，忽作出一副玩世不恭之状，抱臂激我道:“是。这些年来，俺第一次做了件称心如意的事，确实十分愉快，恨不能好好庆祝庆祝。” 他态度这般恶劣，成功换了我一个不可理喻的眼神。满心委屈恼怒，只觉这猴子愈发面目可憎。不知该如何驳他，干脆不再浪费口舌，冰冷一笑，道了句:“那恭喜你。”拂了衣袖，转身即走。 “顾倾城，你说吧，究竟要如何，才能消你心头之恨。”孙悟空突然严肃，阻住我的步伐。 我讥讽一笑，头也没回:“你不如说说，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 闷热的空气里忽然吹起一阵大风，飞卷起青丝曳舞，接着眉心传来一点冰凉。 下雨了。 孙悟空箭步走到我跟前，满脸的乌云，他死死盯着我:“既然你毫无悔过之心，那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若生气，那就气着吧。机会已经给你，是你自己没有抓住，顾倾城。” 他蓦地握住我的手腕:“俺若是治不了你，孙悟空这三个字就倒着写！” 我眨一眨眼:“空悟孙？如果你不介意，我是可以这么叫你的。” 孙悟空火冒三丈，眼睛瞪如铜铃，十分可怖。我伸手想拂落他的爪子，孙悟空不肯松开。 他现在这个样子，全无善意，就像尊不理人间疾苦的恶佛。 我本就有气，极力耐着性子道:“男女授受不亲，快放开我。” 他冷冷一笑:“你现在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 我眼眶微湿，问:“你究竟想怎样？” 孙悟空不假思索:“自然是让你留下来。” 我不愿与他对视，转头看向别处，眼前一片朦胧，哽咽道:“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我明明都……都可以忘记你了。” 没由头心里一酸，忍不住啜泣。整个世界无比压抑，每呼吸一次，都是种痛苦。 “孙悟空，我真是，恨死你了。” 他一愣，手上的力道逐渐减轻。到最后，终于松开。 “顾倾城……” “你别叫我！”悲痛欲绝的一声斥责，“知不知道你每叫我一次，我的心就痛一次！”抓住他的手臂，狼狈道:“就当我求你，孙悟空，你放我走吧，我求求你了……”声泪俱下，情绪溃不成军。 既然没有可能，何不断的干脆。如果再跟他纠缠下去，我会疯的，很彻底的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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