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咯噔”一下,回眸望了一眼,不知岳伏翎发生了什么事,只闻得屋子里女人开始慌张大叫,脚步攒涌,有乱成一锅粥的先兆。 不好的预感升起。 小妖精,小妖精…… 一股子恶气在心田积郁萦绕,等不及的要爆发。狠狠瞪向沈固,指着他,发疯似的高吼:“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趁人之危!岳伏翎她终了不过是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她有错吗!” 衣袖一抖,怒不可遏:“有本事,你就冲我来。来啊!收了我啊!” 沈固板着脸,剑尖平稳对准了我,冷静的像个魔鬼:“这是你自找的。” 我挑衅的一昂下巴:“如何?”所为看似嚣张跋扈,不知轻重,实则心里正计算着最快的出手时间。 一定要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给我添堵,那咱谁也别想好过。 那方沈固轻巧挽出一个剑花,黑色身形滑翔般快速移动。我这方紧盯着他的动作,随时准备接招。 风雨在微弱的烛影中歌舞,他是来自地狱的罗刹娑。 他是地狱恶鬼罗刹娑,那我,我就是好斗恶神阿修罗。 如果使用武力才能解决问题,我要他败的体无完肤。 光影斑驳,杀气逼人。 冷风瑟瑟入骨,我看到他的眼神充满自负。剑锋划破空气,危急存亡关头,利刃却在距我咽喉一指处偃旗息鼓。 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 我勾唇一笑,看着他冷峻的面庞,声音轻含鄙夷:“想杀我,恐你没那个本事。” 纤细的手看似柔弱,可发起狠来,谁也阻不住。单手握拳,狞恶咬住他的剑,我不点头,他就休想再拔出。 黏腻的血液缓缓从指缝中流出,犹如凋残的花瓣,坠地大片。随着雨水不停歇的一波波冲刷,血迹很快消失无踪。 默默念动真言,催动法力,幽暗的蓝光蛇一般缠在他的剑上。沈固分外惊疑,一双剑眉倒竖,即刻攥紧剑柄,努力的想夺回杀器。 他不使劲还好,一使劲,却是助了我一臂之力。他的剑不是凡物,合尽我平生力量,伴着一声怒喝,伴着沈固不可置信的眸子,宝剑“咔”一声脆响,被我如愿生生折成了两半。 两人随惯性彼此后退一步,沈固看着自己的断剑,呆滞少顷,忽而额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逐渐变得通红。 我得了逞,冷笑一声,问:“还要打吗?你连武器都没了。”故作轻蔑的端详着手中剑,啧啧叹息:“真是可惜啊,可惜。” 沈固俨然对我恨之入骨,但这个人忍耐力果真极强,且十分理智。即使被我气的火冒三丈,也只是咬牙道:“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孽畜,你等着!” 我弯了弯唇,笑里藏刀,将剑扔给他,谦逊而礼貌:“好的,那我就不送了,告辞。” 他愤愤一哼,只得拂袖而去。 他一走,那群官兵亦趋步匆匆离去。 我松了口气,见他们走的远了,没有再耽搁,立马转身,见屋顶的火已被浇灭,未多停留,风风火火的奔回屋子。 妇人们惊慌失措的聚在一起,真的乱成了一锅粥。 刚一进门,暗黄的烛光打在身上,像极了末日的颜色。面对屋子里颗颗惊惧之心,莫名的,自己也添了几分畏怯。虽有些许慌乱,我仍目不斜视,大步流星走去岳伏翎身旁。 心里唯存一个念头:她不能有事,绝不能有事。 小妖精面容无半点血色,樱桃小口也是苍白如雪。乌黑的秀发被汗水打湿,一缕缕随意贴在脸颊。本该欢喜的时刻,她却双目紧闭,身子一动不动,好像是累的睡着了。 我紧忙唤她:“岳姑娘,岳姑娘。” 岳伏翎闭着的眼睛没有睁开的迹象。 那几位妇人忐忑的提醒我:“公……公子,夫人她可能是……是……”支支吾吾,语句残缺。该下判断的地方,妇人们没敢继续说下去。 我并未回头,甚至没有听清她们说了些什么。指尖微微发颤,纵然不相信,到眼下,也得了解她最真实的情况。伸出血迹斑斑的手,胆怯的,犹豫着去探她的鼻息。 可恶的小妖精……她竟……竟是一点活气也没有了…… 我失信了,我失信于她了。 缓缓趴在她床沿,嘴唇翕动,要说话,想道歉,可是许久,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凝视着岳伏翎精致的侧颜,忆起她曾经干净的笑容,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哗啦啦落下。 那几位妇人愈加大气不敢出了,战战兢兢立在我身后,只有程七娘怀抱着岳伏翎的孩子,来回哄着。 我轻轻埋头在她雪白的颈间,低声啜泣不知多久,才悄悄与她细声喃语:“岳姑娘,你好好睡吧……” 她的身体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光芒并不耀目,如同雾气虚幻。她躺在白光里,圣洁如仙。待光芒消退,玉人变回了本身模样——一只还没有巴掌大的小云雀。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 静默无言,她就那样沉沉睡着。 没有了烦恼,也失去了欢笑。抛却凡尘琐事,身归混沌。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岳姑娘走了,可事情还没了。我去了一个离雀城极远的地方,找了位名唤冯大芸的奶娘,将岳伏翎的孩子托她照养。 这孩子夙遭闵凶,实教人心疼。 可总要活下去的啊。她的孩子,一定会好好活着,哪怕是为了她,也要好好活着。 等孩子大了些,我会带他去佛合山,像对待岳伏翎一样,教他读书写字,习圣贤书,一辈子,许他快快乐乐的,远离这人世恶梦。 雀城,久留无益。岳铭已被安葬,我轻而易举找到了他的墓,并将岳伏翎小心翼翼的送去馆内。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 这是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离了雀城,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处理。 再次回看岳伏翎的孩子时,冯大芸煞有介事凑到我跟前:“公子,我忘问你了,这孩子有名字吗,叫什么啊?” 我正值阴郁,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于是很诚实的回答:“没有。” 她的嗓门有些大,直追道:“那你给起一个吧,没有名字怎么行。” 我回:“你觉得叫什么好?” 冯大芸嘿嘿一笑,露出整齐的大白牙:“那可就多了,像狗蛋啊,金蛋啊,铁蛋啊……” 我嘴角一抽:“怎……怎么都是蛋……” 她笑:“大壮也行啊,还有铁柱,虎子,牛牛……” 我连连摆手,被激的整个人抖擞不少:“好好好,不劳您费心了。我来起,我来起。” 冯大芸就巴巴看着我,好像这个即将出世的名字是给她用一样。 略略思索,我说:“这孩子姓岳,就叫他……岳,岳上善吧。”猛然看到冯大芸明亮的眸子,我忽然有些口吃。 冯大芸问:“这名儿有什么涵意吗?” 我呵呵一笑,回:“没啥特别的,让他做个好人而已。” 冯大芸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是大名,公子,再给起个小名呗。哎,我就觉得大壮啊,蛋蛋啊,叫的顺口些,要么……” 我一个眼神将她堵了回去,冯大芸有所妥协,嘻嘻的跟我笑:“好,好,上善好,就叫上善。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嘛。” 我“啪”一合折扇,眉眼间难得绽出一朵花:“行啊大姐,你深藏不漏啊。” 冯大芸哈哈直乐,大白牙颗颗闪耀,颇为娇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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