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木在蒋依点头的瞬间把目光移开，冷淡道，“那这就是你和夏毓的事情了。接不接受由夏毓决定。你们改天找个时间自己……” “我不接受。”夏毓突然开口。 苏木木一愣，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嘴里没了声息。 蒋依更是一脸震惊，看着夏毓，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两人一鬼，深更半夜，情势一团糟。 苏木木头疼。 苏木木很想转身利落地一走了之，说到底，这件事情跟她无关。蒋依哭不哭，能不能了结愿望，不在她；夏毓接不接受，不由她决定，所有的她都没法儿控制。 她还有一堆的卷子等着她去做，一堆的书可以看。 苏木木自认不是个心软的人，也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感受。 但是，苏木木叹了口气，看着面前默默僵持着的一人一鬼，终于走到蒋依身边，随意地给她擦了几下眼泪，道，“别哭了。你今天先回去，我和夏毓说。” 蒋依一边用手臂揩着眼泪，一边缓缓点头。好不容易擦干了眼泪，又抬起头看了夏毓一眼，然后身子飘起，一下子转过街角，不见了。 苏木木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再去看夏毓。 夏毓此时微微低头看着地面，两手攥住紧贴衣角，一副做错了事情暗自愧疚的可怜模样。像极了要人关爱安慰的某种大型毛绒宠物。 苏木木从没养过狗，现在突然想要一只。 苏木木上前，伸出手把夏毓垂落在额前的发丝拂到一边，让夏毓的脸完完整整地露出来。 夏毓抬头，伸出手抓住苏木木滑到自己耳畔的那只手的手腕，却不是要把它拿下来。 苏木木又伸出另一只手，把另一边的发丝也拂开，又马上放下，道，“你的刘海有些长，我帮你剪剪怎么样？” 夏毓看着苏木木，顿了顿，才答应，“好。” 苏木木抽回被夏毓抓着的手，又道，“我技术不错，给我弟弟剪过很多次。” “剪得不好也没事。” 苏木木打趣，“要求这么低吗？那我给你剪个有创意的怎么样？想试试很久了，可惜我弟弟不同意。” “都行。” 苏木木不好意思再欺负下去了。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会儿，眼看快要到分开的地方。夏毓开了口，“木子，你是不是希望我答应她？” 苏木木仍是往前走，也没有转头去看夏毓。 就在夏毓以为苏木木没听见他问什么的时候，苏木木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响起，简单的一个字，“恩。” 接着，一路无话。 两人在路口互道了再见，一个向右，一个继续向前，分开了。 第二天一早，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苏木木从朦朦胧胧的睡梦中醒来，第一秒感觉到的，是空气中潮湿的雨气带来的清新气息，苏木木闭着眼听了一会儿雨声，罕见地不太想起床。 过了一会儿，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苏木木揉揉眼睛，就看见稀薄的晨光透过那扇不太大的窗户，微微的照亮了窗下的书桌，还有在书桌前抱着膝盖坐着的蒋依。 苏木木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蒋依，安静的，把哀伤难过肆意地表露无疑。 苏木木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变得如此纠结难缠，也许感情就是拥有这样特质的一种东西。而苏木木自认为不能理解这些感情，她没有多愁善感，哀肠百结的心思，不知道哪怕祈求也想得到的感情有多浓烈。 现在，看着蒋依，苏木木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但还是没法儿认同。 就在苏木木看着蒋依的时候，蒋依也慢慢抬起头看向苏木木。 “夏毓答应了。”苏木木说完这句，就起身穿了鞋子，拿了毛巾出了房间。 浴室里，苏木木刷好牙，又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脸。再等苏木木换好校服出来，也不过花了几分钟的时间。 苏木木回了房间，从抽屉里把手机拿出来放进书包里。然后背起书包，问还在椅子上坐着的蒋依，“不走吗？” 蒋依站起来。 两人出门，苏木木看着外面的雨，转身进屋拿了个草编檐帽出来。 “戴着吗？” 蒋依摇头，“我们鬼不怕淋雨。” “可是我打伞，你在旁边淋雨。我会觉得自己在虐待儿童。” 儿童蒋依乖乖地戴上帽子。 苏木木撑开一把墨蓝色直柄长伞，先一步走进了雨幕之中。 雨不算大。 蒋依异常沉默地走在苏木木身边。 苏木木开口，“夏毓答应了，你不开心吗？” 蒋依抬眸看了苏木木一眼，淡淡开口，语气全没了往日天真活泼，“我不知道，也许我应该现在就回去。反正，喝了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你还是舍不得不是吗？” “既然放不下，就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等到一点犹豫都没有的时候，再回去也不迟。” 蒋依没有答话。 到了学校，两人在教学楼二楼分开，苏木木上楼，蒋依去四班找夏毓。 高中教学楼旁有一颗巨大的梧桐树，透过四班教室靠近后门的那扇窗户正好能看见，偶尔树影会穿透阳光，斑驳地洒进教室，正好落在夏毓的桌上。 蒋依就是追逐着那片树影找到夏毓的。 很多很多次，蒋依在昏昏欲睡的课堂间隙偷偷将目光投向窗外时，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坐在窗下的少年吸引住心神。 夏毓大多数时候都在认真地听老师讲课，偶尔也会望向窗外发呆，还有时候会拿着只笔，不知在写写画画写什么…… 就像个普通的少年。 蒋依倚靠着栏杆站着，看着无比熟悉的同学一个个背着书包走进教室，突然无比怀念起那段时光。 明明才过去不久，却好像已隔经年。 夏毓从楼梯拐角走了出来，看见蒋依，迟疑了一会，抬手主动打了招呼。 蒋依在看见夏毓的瞬间笑起来，一瞬间丢掉了所有难过、迷茫。 夏毓走到蒋依跟前，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太自然的问道，“你是想一直待在这儿吗？一天都要上课，可能会很无聊。” 不知道是不是回去想了很多，夏毓今天表现得没有一点儿抵触。 “我也很习惯啦，毕竟不久之前我们还在一起上课呢。” 不小心提起了蒋依的伤心事，夏毓有些抱歉，忙转移话题道，“那你要坐后面吗？那有一张桌子。” 蒋依往里看了一眼，惊喜道，“诶，是我的桌子吗？” “恩，你……你走了之后，老师就让人把它搬到后面了。” 蒋依兴奋地跑进教室，坐上自己的座位，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像是找回了遗失的珍宝。 “嘿，你看，这里还有我的名字。”蒋依指着桌侧一角，转头冲夏毓说道。 教室里还有其他人，夏毓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 中午，外面雨还在下，雨势甚至还比早晨又大了很多。 苏木木坐在座位上，吃着刚刚从学校小卖部买来的菠萝包。小卖部卖的面包比不上面包店里现做的松软新鲜，一口咬下去，只觉得干涩无比，苏木木吃一口面包，就一口牛奶，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把一个巴掌大的菠萝包吃完。 苏木木决定再也不会买第二次。 吃完饭，苏木木拿了水杯去接水，饮水器在二楼有一个，四楼有一个。 苏木木下到二楼，饮水机就放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接好水，苏木木一边拧着杯盖一边打算上楼。 然后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女声，苏木木脚步一顿，接着立马走上台阶，速度明显比刚刚快了很多。 蒋依一直偏着头在与夏毓说话，是以没有注意到匆忙离开的苏木木。夏毓注意到苏木木的整个动作，喉咙里就要脱口而出的“木子”被生生地咽了回去，低垂了眼，眸光有些黯淡。 身旁蒋依还在继续说着夏毓不知道的四班的事情，“还有那个，我们班长，你知道吗，他特别害怕刘老师。有一次他忘记带数学作业，我们都劝他说一次而已，没关系。可他吓得不行，立马背着书包冲回家去拿作业，结果回来以后迟到了两节课，还正好是刘老师的课……” “夏毓？” “我在听，那次我也记得，刘老师罚他站着上了半节课。” “恩，”蒋依低下头，双手背在身后，小步小步地和夏毓拉开了一些距离，有些讪讪地问，“我是不是话太多了，很吵吧。” 夏毓摇头，“我刚刚看见木子了。” “木子，”蒋依抬高了些声音，不确定地问，“苏木木吗？” 刚说完就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这里也没有别人能影响夏毓了。 “恩。”夏毓的声音有些闷。 蒋依心里一酸，表面装作不在意，转了个话题道，“夏毓，这周末能陪我去海洋馆吗？” “恩？”夏毓看向蒋依，顿了顿，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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