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可我打不过他,这里是他的地界,我逃不了。 这少年到底是谁?又要做什么? 我回忆着发生过的一切,这个人,一定和魔神铎镜衣有关! 是夜,我被叫出了门,跟着他一路来到山顶。山顶上竖着一道门,一道孤立的门,没有墙也没有窗,只一扇门。我跟着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他说,“欢迎来到麟趾之镜。” 不难发现,这是一片一模一样的山林,顺着山路下去,还是那座竹屋,竹屋后面还是那棵盘山越岭的扶桑树,还有扶桑树中那座的堆满书籍的竹楼。我走到扶桑树下,抬头仰望,忽然想起师父讲过的关于扶桑双子的故事,“难道扶桑双子是镜象?” 少年拉着我飞到树梢上坐下来。 我躲着他,他便往前靠,我继续躲,他干脆拽着我的裙角,把我又拉回到原来的位置。 “干嘛!” “固执的女人!” “固执的男人!” “坐好!” “你别离我这么近!” “闭嘴!” 不知为什么,虽然在他面前我武力为零,虽然他要杀我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可我不怕他。 “你到底是谁?”我瞪着眼睛,想用气势压住场。 他却笑了,好像很开心,从见到我开始,他都开心到喜怒行于色。 “我是魔神!” “骗人!”我想过这个答案,可我不愿相信,因为他完全不在我的想象之内,“我见过镜衣,不是你这个样子!” “怎么?失望了?”他拉起我的发梢,放到鼻尖嗅着,我想抽回,却被他弹掉手指,“我在六界有六处□□,每一个都不一样。” “我不信!” “我就这么不可信?不过你说得也对,只有见到你的那个才是真的那个……” 这家伙怎么说起话来前后矛盾? “你眼前这个我,是一副皮囊。我最想刻在脑海里的皮囊。这是我的哥哥,临缜的样子。” 这是临缜,封疆战神的样子?可顶着封疆战神的样貌,却是魔神的灵魂吗? 我一直蹙眉,他便在我眉间揉了揉,“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我给你看——” “等一下!” 未等我拒绝,其实是无法拒绝,他虽然嘴上问着,可行动上从来都是不容拒绝。我又被控制了。 我又看到了小男孩。他跪坐在镜子面前,一声一声,可怜兮兮地叫着“阿缜哥哥!” 好奇心不允许我后退,我再次走到镜子面前,小男孩消失了,我又看到了“我”,“我”是铎镜衣。 “我”突然觉得悲伤,悲伤得无以加复,“我”想哭,想吼,为什么!为什么阿缜哥哥死了!死了!不回来了! 回到了现实。紫眸少年就在我眼前,我和“我”傻傻分不清楚,我开始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难以抽离。 “好真实。”我吐露着。 少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他是我最爱的哥哥。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就死了。” “可为什么,我会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为什么——” “——你就是镜衣?”他明白。 “你知道答案?” “因为你有他的心,你有他的血,你有他的眼泪,你能操控执魔之铃,你就是镜衣。” “你当我是小孩子?被你灌输了几下记忆就忘记了自己是谁?别小看我!我是白籽言,我前世是神树之果,不是魔神!” “可谁能证明?”少年打断了我的自我判断,“当所有人看到你可以操控执魔之铃,当魔族因为镜衣的心,血,眼泪追随你的时候,你就是镜衣,如假包换!” “我的季山无极被你拿走,我没有半点法力,你说我是魔神,一无是处的魔神?” “可你依旧可以操控执魔之铃。” “不可能!”说着,我佯装拿出执魔,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却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安。 莫非? 执魔动,雾起。 “不可能!”我慌忙地扔下执魔之铃,“这都是你的把戏,我一句都不信!” 他不紧不慢,将执魔又揣回到我怀里。 “我再说一遍,你就是镜衣,如假包换!” “我不是真的。”我眯起眼睛,狠狠地盯着他的双眼。“你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为什么要去证明?我拿走你的季山无极,我将你从人界引入天外天,我在过去九万年里无休止的等待,就是让你变成我。” “……” “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人就是有太多‘为什么’。” 我低下了头,“可若我不想,没人可以逼我,包括你。” “想死?”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我不逼你,我给你讲道理。” “你——”真是善变。 “你这条命,不光是我一个在看着。别以为众神都应劫沉睡,世间就没了神的足迹。那个时代的堕神还活着。细想想,为什么天神偏偏留下你一个?留下一个非神。”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 “世界上最令人好奇的问题是没有答案的问题。你就是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你想说什么?” “战争开始的原因可以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也可以是它背后早就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你甘愿做一个‘小事’,当战争开始的时候,你就会被卷入洪流,被所有人遗忘;如果愿意做那个背后用不可调和的矛盾,那么你伸伸手,就可以搅动风云。” “是你说的,不逼我!” “缑雨给了你什么?龙族的公主?入龙族,保你平安?入神族禁地,坐根神树,保你占尽神资,性命无虞?入仙族,君祁山月影仙人的唯一弟子,季山剑的持剑者,身份尊贵?可这些都是不是我要给你的。我要给你魔君的身份,魔君的力量,还有魔君的地位。” “我不要这些,我不在乎什么地位,我只想——” “——无忧无虑地做一个小仙人?”少年冷哼了一声,“只要魔族苏醒,你的地位就无可替代,我一统六界的时候,前路已经为你铺好,你只要动动手指,一样是无忧无虑的生活。” “不一样!”我吼了回去,“魔族和仙族有宿仇,我怎么可能顶着魔君的身份去修行?” “仙界的人不是照样利用着你的身份在做事!用你的身份去探妖族的底,用你的身份去招惹龙族!” “这不一样!” “你能不能不要说什么都带个‘不’字?” “我不跟你贫嘴!反正我不要!” “由不得你做主!” “你!说好了不逼我。大骗子!” “和固执的人没道理可讲。我要让你认清事实。” 说着,执阿缜真的走了,而且一晚上都没回来。 第二天清晨,我从扶桑树上醒来,全身冷的像冰。 他用一个神的姿态来惩罚我作为人的脆弱,我根本没有力气从树上爬下去,我在树上窝躲了一夜。我冻僵了。 “想清楚了?”少年再次来到我面前。 “死了干净。” “你试试看!” 说着,我被抱下了扶桑。我被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夹在了床上。他将药碗放下,说道,“你还有一个时辰可以考虑,天快亮了。” 我却只能沉默。 他的嘴角似有似无地浅笑,“我有名字。”说着,他摊开我的手,在我掌心里写字。 他写的,执念,阿缜。 “记住,我的名字。” 阿缜忽然后退了一步,“我退了这一步,”接着他又向前一大步,“也向前这一步,现在,我已经走完了所有孤独的旅程。” “真不想再见你这个的表情。”阿缜拍了拍我冻傻了的脑袋,催促道,“喝药吧!” 我看着他将药碗放在我手里,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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