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翻蘑菇的手慢了下来,突然觉的不对味。灵花颜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慌张的灵花颜。灵花颜一向爱惜衣裳,衣裳怎么会碎成这样,莫非真像女儿说的一样,采蘑菇遇到了采花大盗?这可不行,等下得出去问问经常上山的人,看有没有陌生人在附近转悠。 灵花颜回到家里,一口气灌了几瓢冷水。看着熟悉的环境,慌乱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正在厨房做饭的杨氏走出来瞅了她的背篓一眼,没有好声气道:“你看看你这衣服怎么破成这样?今天怎么就采这么一点蘑菇?” “娘,我不小心摔到了荆棘丛里。你不看看我受伤了没有,不关心我,只想着我没有采很多蘑菇。”灵花颜身上仅有的一身好点的衣裳被树枝扯的稀烂,又要穿那补丁摞补丁的麻布衣裳。 杨氏却把手里的锅勺丢地上:“我不关心你?我每天没有事情做,我要把你当祖宗一样供起来才叫关心你吗?” 灵花颜翻了个白眼,这杨氏莫非提早到了更年期?莫名其妙! 灵花香把灵花颜拉扯出去,关切的给她打来了热水,把毛巾拧干递给她,悄声道:“你别生娘的气,娘不是不关心你 ,她心情不好。” “我就没有见她哪天心情好过。”灵花颜硬邦邦的道。 “今早,媒人来了。郑家同意一百俩银子的聘礼,只是,大姐必须是通房丫头。大姐当时就气着了,说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做通房丫头。” “爹直打自己耳光,说自己糊涂,不该狮子大张口要一百俩银子的聘礼。让媒人去跟郑家商量,只要十俩银子的聘礼。” “媒人撇着嘴巴只说早知当现在,何必当初。爹娘好话说尽,媒人才答应再给跑一趟。” “等媒人走后,娘出去拾稻穗,为了几根稻穗又和郑家娘子打起来了。”灵花香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娘看郑家娘子稻田已经收割完,就去她家田里捡稻穗。郑家娘子跑来说自己还要捡。娘就准备走,郑家娘子拉扯娘,非说娘篮子里的稻穗是从她家田的捡的,要还给她。” “娘跟她说是从别人地里捡的 ,郑家娘子不信,上来就抢夺篮子,还骂娘不要脸,跟强盗没有俩样。俩人就撕扯起来。周围围了许多人看热闹,郑家娘子的儿子郑舟之来了才分开俩人。” “郑舟之还对郑家娘子说:娘,你不知道她家啥样啊,跟她这种人计较那么多做啥?” 灵花香抬起头,怔怔的看着门外:“花颜,你说娘是哪种人?”郑舟之淡淡的语气充满了不屑于鄙视,她只要想起来难受的紧。 灵花颜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心里越发闷的难受。她大声道:“娘是哪种人?你说娘是哪种人?娘是好人,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就算杨氏小心眼,脾气暴躁,爱贪小便宜,她仍旧是灵花颜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灵花颜知道灵花香的小心思。 郑家是村里的仅有的几家外来户,郑家当家的身强力壮,样样做的来。郑家娘子也是泼辣能干的很,他们唯一的儿子郑舟之一直在镇上读书,文质彬彬,长的煞是清秀俊雅。 灵花香对郑舟之有少女之思。 但郑家是绝对看不上灵花香的。他们花大价钱,劳心劳力的送郑舟之去念书,就是不想让郑舟之在田里劳作,可以娶个好娘子。 灵花颜愤愤的道:“郑舟之那混蛋,亏他还是一个读书人。人模狗样的,书都读在狗肚子里了,娘不偷不抢,年纪比他大一轮,有他那么说话的吗?娘就是脾气急了点,却勤俭节约,朴实善良。至于郑舟之这样的人,表面温和,实则一肚子坏水。” 灵花香睁大眼睛:“可娘确实在郑家田里捡了半篮子稻穗。郑家也早就说过自己田里遗的稻穗自己要捡。” 哦,好吧。灵花颜决定换个话题。 “爹和大姐呢?” “媒人走后,爹腿疾又犯了,痛的在床上打滚。现在稍微好点了,睡着了。大姐,喏,和往常一样呆在屋里梳妆打扮。” 灵花颜气呼呼的跑到灵花朵的房门口,使劲的敲门。 灵花朵娇声道:“来了。” 灵花朵一袭白裳,头发用一根精致的鎏金簪子挽了个簪,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身段袅袅,好一个秀美的少女。灵家贫苦的生活完全无损她的美丽,她站在这破旧的茅草屋反而更显亮眼。她皱着眉看着灵花颜:“小妹,你咋成这样?” 灵花颜直视着灵花朵:“大姐,丰收才八岁,天天跟着娘风里雨里的捡柴火,拾稻穗。你,好意思吗?” 灵花朵嘴唇颤了颤:“不要你管!”猛的把门关上。 灵花颜跺脚道:“大姐,郑家不会想要一个贪婪贫穷懒惰的亲家。” 屋里沉默。 一家人沉默的吃完中饭,杨氏虎着脸拿着篮子又准备出去。 灵花香犹豫着道:“娘,你上午才和别人吵架,要不,你休息几天……” 杨氏却神经质般大喊起来:“休息?我有什么资格休息?躺床上睡觉倒是舒坦的很,你们吃什么,喝什么?一年到头尽吃红薯?还是去你们外婆家白吃白喝打秋风?” 灵家的田地在几次变故中变卖的差不多,余留了半亩田。一家人全在山上开荒种点红薯填肚子。每年就靠田里收割完,捡点稻穗吃几顿干饭。 灵大风放下筷子:“孩他娘,你也别那么大火气。花香不是关心你嘛。” “呸,关心我给屁。还不是害怕我在外面和别人吵架丢她的脸。今天和那个狐狸精打架时,她就躲一旁看,以为我没有发现。呸。” 灵花香也激动起来:“郑婶子早就说了自己田地自己要捡的,你为什么还非要去她田地捡?你不就是欺负郑家是外姓人吗?” 杨氏气的直打颤:“好你个没有良心的 。你老娘吃了这么大的亏,你还觉的我欺负了郑家人,你还叫那狐狸精郑婶子。胳膊肘往外拐,哎呦喂,我这辈子到底图啥啊。” 她越想越委屈,索性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哗哗往下掉。见她哭的那么伤心,灵丰收也咧着嘴巴干嚎起来。 灵花香站起来:“你对我吼什么?我每天也累的很。像我这么大的女孩,谁不是娇养在家?谁会天天下田?我又图什么?” 灵大风吼道:“花香,你给我闭嘴。你想气死你娘?” 灵花颜连忙捂住灵花香准备说话的嘴巴,灵大风一拐一瘸的去搀扶杨氏。 灵花朵把筷子一甩:“这个家里还能呆吗?天天吵,天天闹,就没有人安生的时候!烦死了。” 灵花香冷冷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灵花朵站起身就往外走,口中道:“吵吧,闹吧 。我是没有资格说,我是过够了。”她冲出了家门。 灵大风喊着:“闺女,你去哪里?” 灵花朵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头都没有回。大家只看见她像一朵娇弱的白莲花慢慢的飘远。 杨氏哭嚎了一阵,感觉心情好多了,拍拍屁股站起来又骂了俩姐妹几句,数落了灵大风一般才拿着篮子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灵大风啊呦啊呦的□□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直往下流。七尺男儿缩成了一团,不停用拳头猛锤着自己受伤的腿。 他腿疾又犯了。 灵家俩姐妹和小小的灵丰收费力把他搀扶到床上。 灵大风勉强对他们笑了笑:“好孩子,爹没有事情。你们去玩罢。” 三人从灵大风房间出来关好门。灵花颜黯然道:“爹腿伤根本就没有好。疼痛次数发作的越来越频繁。爹一定要去治疗。” 灵花香冷哼一声:“银子呢?银子从哪里来?” 灵丰收拿来自己那把小小的砍柴刀,默默的走了出去。 灵花香满脸泪痕,赌气道:“我今天下午也不去挖红薯了,也休息半天。反正在他们心目中我就是累死也是应该的 ,凭什么啊。” 灵花颜只得道:“娘心情不好……娘和郑家娘子争吵的时候你就在旁边,为什么不去帮帮娘……娘心里不好受。” 灵花香不说话,走进房门把门关了起来。不一会儿,房间传来她压抑的呜呜哭声。 灵花颜木然的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从中午坐到看着秋日的太阳慢慢落下,夕阳洒满了她全身,她只觉的前所未有的孤单与落寞。她有时候觉的自己只是这个世界一个过客,不必太在乎身边的一切。可身边人是真实,他们的欢乐,他们的痛苦都真真切切的在她眼前。每个人都这么委屈,这么痛苦,这是为了什么? 银子,她需要银子。灵家现在所有的痛苦,几乎都是因为缺少银俩所致。 灵花颜绞尽脑计想着各种发财的法子,细思起来全都有各种各样的不便。琴棋书画她不会,美食种田灵家村的人比她更在行。莫非天要亡我? 她终于想到了山上那只金黄色的巨雕。她的心怦怦直跳起来。那个少年功夫那么好,肯定已经从坑内走掉了吧。他杀死的那只雕,肯定值不少钱。她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把雕搬不山,可羽毛总拔的下来,那么漂亮,在阳光下闪着灿烂金光的羽毛卖到皮毛店,总能挣点钱。 明天一定要上山看看,免得雕被野兽吃掉。 天色渐渐暗下来。灵花颜开始做晚饭。没有比他们家晚饭更简单的。削上几个红薯,舀上少许大米,放到锅里。放上俩大瓢冷水,烧火,煮开,完了。 当杨氏回来后,灵花朵也没有回来。 吃完晚饭,灵花朵还是没有回来。 一家人都慌神,悄悄把全村都找遍了,没有见到人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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