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中饭,灵花颜倦意上来,想要小憩片刻。 来邕江大半个月,凤赢没有仔细看过这座城,他决定出去四处走走。和灵花颜说了一声,他走出客栈,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今日阳光明媚,照耀在身上,浑身暖烘烘的极其舒服。 邕江街道俩边的建筑大多粗犷结实,自成一派,倒也有一种异样的美感。地面满铺青石板,洗刷的干干净净。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邕江人迅速增长,街道商铺林立,行人众多。小摊贩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景象。 三三两两的小孩在街上追逐打闹,卖花姑娘笑语盈盈的把一朵娇艳的月季花插到一位小姐鬓角,小姐羞涩的用扇子遮住半张脸,对身边的丫鬟说了一句什么。卖包子馒头的小摊贩热情的吆喝着:“又大又白的大胖馒头呦,一文钱一个呦!”白袍书生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大腹便便的娘子,眼里有掩饰不住的爱意。 凤赢祖父偶尔提起邕江,只道邕江人大多冥顽不灵,纯粹是至愚之人。加上绣谷村的村民给他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形象,凤赢对邕江实在无感。如今看着邕江百态,和平常所见百姓并无俩样,他总觉的极其不真实。 他恍恍惚惚的跟随人流游走。偶然听到俩半大少年道:“听说柳先生今日讲凤瑜在邕江的事迹,不如一起去茶楼听听?” 凤赢立马打起精神,茶楼说书人说他的祖父凤瑜!他自是不知道这边的人会如何评价祖父,想来也是毁誉参半。眼瞧天色还早,他好奇心顿起,跟随俩少年穿过弯弯绕绕的小大街小巷,走进了一家茶楼。 茶楼挺大,放眼望去,三流九教之人都有,坐无虚座。台面上,留着山羊胡子,清瘦的说书人正慷慨激昂:“皇上大发慈悲,给我们拨下大量粮食,凤瑜老匹夫克扣大半,剩下的放到发霉才肯扔给我们!凤瑜带着将士们在城墙上大口大口的吃肉喝酒,肉香传到城墙下,城墙下全是乌压压的人啊,个个昂着头,张着嘴,口水横流,就盼着上面掉粒米下来!小孩子个个饿的哭声震天!有个小兵实在不忍,偷偷拿了个馒头给快要饿死的小孩。被发现了。我们这刚正不阿的凤大人直接命人把小兵吊木杆上抽了五十鞭子,饿了三天三夜!”说书人红着眼睛,醒木使劲一拍桌子,大喝道:“他们吃不完宁愿拿去喂狗!大盆大盆的肉啊,馒头,米饭都喂狗,狗撑的路都走不动!狗吃不完怎么办?好办!拿去喂猪!他们在城墙外整整喂了一百多头猪!条条膘肥体壮!我们邕江人在凤老匹夫眼里猪狗不如啊!” 周围人群情激愤,偶有人垂泪低泣。 凤赢气极反笑,如此毫无逻辑可笑言语居然也有人相信。他立时站起就想走,却又强忍着坐了下来,他倒想看看此人还能说出什么幺蛾子。 “凤瑜在邕江俩年,抓走了无数青壮年,称在山内挖玉,却从未有一人归来!其中有没有在座各位的亲朋好友?” 说书人抹了把眼泪,哽咽道:“有人染上了瘟疫,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凤瑜这厮带着人马直接把人丢火堆烧了。当时我才十岁,偷偷躲在屋子里瞧,那场面我一想起至今都做噩梦!当时城内还有大半人没有染上瘟疫,无数人拍打着城门,祈求凤瑜给条生路。任凭你喉咙喊嘶喊哑,没用!” “邕江渔有阔水,耕有沃土。名医尽出,小小一个瘟疫何惧?凤瑜一来邕江为了立威就斩杀了爱民如子的城主大人,其余官员不是被杀就是被关入大牢。抓走了所有大夫,说是让他们一起交流医术,以至于更好的研制治疗瘟疫的药物,这话你们相信吗?” “想他凤瑜无才无德,不过仰仗祖辈荣光混了个高位!想他先祖凤牧之何等英雄人物,儿孙怎就如此暴戾恣睢,丧尽天良……” 凤赢原先还强忍着,见说书人越说越离谱,什么脏的臭的都往祖父身上泼去也就罢了,最后竟直指祖父品性。他到底是少年心性,再也按捺不住,一脚把面前的茶桌踢翻,飞身踏上台面,台下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抓住说书人的肩膀,厉声道:“你这刁民,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肆意污蔑朝廷大公,该当何罪?” 台下众人哄堂大笑,嬉笑成一团:“污蔑朝廷大公?我们这里没有这种说法。”一些人拣水果干果往凤赢身上丢去,大喊着:“滚下去!我们要听柳先生讲书!” 柳先生肩膀被捏,疼的脸都变形了,却温和的道:“年轻人,别哗众取宠,少闹事。” 凤赢上下打量他,冷笑道:“你一把年纪,莫非还不明白举头三尺有神明的道理?如此污蔑凤国公对你有何好处?你是为自己多挣银子?还是为茶楼招揽生意?如此行事,可对的住天地良心?” 柳先生脖子一梗,硬气的道:“年轻人,你说错了,邕江这地头举头三尺没有神明!若是有神明,他们眼睛是瞎了吗?看不到凤瑜在邕江倒行逆施,草菅人命?要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凤瑜就该天打雷劈!。”他越说越激愤,几乎是嘶吼着道:“你问我可对的住天地良心?我告诉你,我柳正一辈子无愧于心!我活着就是为了把凤瑜所作所为告知所有人!我所说的全部属实,若编造一句,就叫我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台下叫好声一浪赛过一浪。 凤赢摇摇头道:“不,你在撒谎!”他完全不信柳先生的话。他猛的掐住了柳先生的脖子,手指慢慢收紧,台下欢呼声缓缓低了下来,凤赢环顾众人:“你们听好了。” “你们邕江爆发瘟疫,当时的邕江官员不上报朝廷,反而任由患病之人出城四处流窜求医。你们想让整个大昊死于瘟疫?凤国公带着将士在邕江俩年,恰逢举国水患,朝廷谁人顾及你们?朝廷什么时候来过粮食?就是凤国公俩千人的队伍,朝廷也不过每人一月粮食一石,还经常断粮!将士们个个饿的面黄肌瘦,甚至不得不到荒地挖食野菜。凤国公给你们的粮食全部都是凤家出大价钱买来的!你们邕江名医尽出?是谁从草地里拔点杂草哄骗你们这群愚民,让你们千金散尽,只为求一堆杂草?治疗瘟疫的药材也是凤国公千辛万苦托朋友在南疆研制而来!你们长辈受此恩惠,你们不知感恩,堂堂朝廷大公竟成为你们茶余饭后的消遣,你们告诉我,你们为何如此的忘恩负义?? ” 柳先生脸色慢慢发紫,喉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仍然挣扎道:“我……我没有……说谎。你……你就算杀……杀了我,也改变……不了凤瑜在……邕江……犯下的……罪孽……!” 凤赢虽痛恨他满嘴胡言,但他真心困惑柳先生牙齿为何会如此的硬。见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便稍稍松开了手让他喘口气。 柳先生本来憋的面色紫红,一瞬间接触到新鲜空气,一口气上不了,加上惊吓,头一歪,晕了过去。 柳先生既然晕了,凤赢只得松手,柳先生直直摔倒在地。 台下哗然,小二远远躲着,掌柜的只当要出人命,实在无法只得哆嗦着小跑过来,对凤赢拜了几拜,口中哀求道:“公子手下留情!柳先生若有什么冒犯公子的地方,打他一顿也就罢了 ,犯不着为他犯下命案!” 掌柜的现在卑躬屈膝,并不能缓解凤赢的怒火。他飞起一脚,踢飞掌柜,怒道:“你这奸商,为招揽生意,任由贱民侮辱凤国公,煽动民意,挑起事端,你最该死!” 掌柜飙射下台,肥胖的身体撞到桌子上,噼里啪啦响一阵响,桌子上的点心干果掉了一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掌柜的吐出俩口鲜血,只觉的今日实在不好收场,索性也和柳正一般,头一歪,眼一闭,装作晕厥过去。 掌柜旁边的中年人见状死死掐住掌柜的人中,掌柜的疼的在心里直骂娘,硬是忍着不吭声。中年人把手指往掌柜的鼻子下一探,惊道:“掌柜的没有气了!” “啊”,“杀人啦!” “快去叫巡差!” 胆小的人尖叫着跑了出去。一瞬间,偌大的茶楼安静下来,只余十来人。 其中七人隐约程扇形把台上的凤赢包围起来。 一头戴白纱帷帽,身形婀娜的白衣女子率先站起身,朝凤赢额首道:“公子如此维护凤国公,想来定是极仰慕凤国公先祖凤牧之大人。只是公子到底年轻,许多事情哪有表面那么简单?邕江瘟疫事发不过三十余年,许多侥幸存活的瘟疫幸存者都还在世,公子但凡有疑问,尽可去找寻他们求证当年发生的事迹。何苦为难一个掌柜,说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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