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

地址选定后，就开始分配人手了。李芳作为阿华的女朋友，自然不能走。杨霞作为老佛爷的得力爱将，肯定也不能走。毫无疑问，只能是赵小明被发配到陌生的长安镇了。　　这意味着，如果遵从她的安排，她和杨军这种蜜里调油般的同居生活，就要戛然而止了。但如果不遵从老佛爷的安排，就只有辞职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杨军不忍看她纠结，抱着她，柔声说：“小明，别再犹豫了，辞职吧，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要说养你有些太过浮夸了。但是，我一定会努力，一定会给你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这番朴实的肺腑之言，相信每个女人听了都会感动的一塌糊涂。但感动归感动，现实的问题却不允许赵小明头脑发昏。　　杨军只是一个来自农村，且月薪只有三千左右的技术人员，要想养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她的身后还有一个永远也填不平的大窟窿，她甚至不敢想像，如果自己停止了工作，家里的那帮人会是怎样的上蹿下跳，悲伤绝望？　　但辞职却是一定的，趁着手中还有几万块钱的积蓄，她想开一个服装店。　　可她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杨军，他却已经先她一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小明，我本来还想着多攒两年钱，然后再开始创业呢。可现在，看着你因为工作而纠结难过的样子，我一刻也不愿等了。我要在电子城开一家电脑组装店，我要让你当老板娘，我要你，从此自由自在，再也不用看别人的眉高眼低了。”　　那一刻的杨军，郑重其事地跟要为了心爱的女人去赴汤蹈火似的。打小就尝尽人情冷暖的赵小明哪里抵得住这样的深情？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感动的连眼眶都潮湿了。　　良久，她才抬起头，问出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可是，你有开店的资金吗？”　　“暂时还没有那么多，但是，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少。这两年，我打着外出维护的名义做了很多私活。这些私活的总收入，早已经高出了我的工资。所以，除去日常开销外，我还存了不少钱。”　　“私活？什么私活？”赵小明有点懵。　　“就是和店面没有关系的业务呀，还记得我有一次给你说过我是从工地回来的吗？事实上，除了工地，我还有很多工厂里面的客户。”　　赵小明震惊不已，要知道，老佛爷可是一位连眼睫毛都会算账的精明人士，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中饱私囊，这家伙还真不是普通的胆大包天呀。可令人佩服的是，即便是阳奉阴违地做了那么多坏事，老佛爷非但没有任何察觉，反而还一如既往地偏爱他，信任他。　　她满脸崇拜地问：“杨军，你到底是怎么取得老佛爷的信任的？”　　杨军淡然一笑说：“哪里会有什么捷径？无非就是让自己格外强大而已。等你强大到让她需要依赖的程度，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这倒是事实，店里一旦遇到棘手的问题，老佛爷想到的第一个人，必然是杨军，就跟他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似的。　　杨军看透了她的心思，自嘲地说：“其实，我哪里有她想象的那么强？不过一遇到棘手的问题，我从来不对着她说‘不知道’而已，哪怕是那些问题我的确不知道，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努力去攻克它。还记得那次装服务器吗？其实我也一头雾水，但我却以吃饭为借口，去旁边的书店查阅了最准确的解决方案。”　　赵小明恍然大悟。当初，她还以为他是在出风头，拉仇恨呢，现在看来，他所做的一切，皆是用心良苦。但凡领导者，恐怕都拒绝不了他这种聪明绝顶，积极热情的好员工。而一旦被这种光环笼罩着，再大的瑕疵也被掩盖了。　　顿了顿，杨军又说：“目前，要想把电脑店开起来，我还必须找个人合伙。张小东你认识吧？也在咱们电子城上班，他也想单干了，但一直苦于没有资金。……这是个难得的时机，正好我们两个可以联手。”　　赵小明举起手，轻轻地抚摸着杨军浓黑的眉头，挺直的鼻梁，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感动。这个男人，是唯一一个为了让她尘埃落定，而不惜铤而走险，急着去创业的男人。这个男人，是茫茫人世中唯一牵挂她，爱她，疼她，视她如珠如宝一样的男人。　　该用怎样的粉身碎骨，去回报他这样的真情实意呢？　　她当即决定，把自己准备开服装店的资金全部拿出来，助他张开梦想的翅膀。　　但是，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慷慨解囊呢？毕竟，一个离乡背井，外出打工的小女孩冷不丁地拿出这么多钱，未免有些不合情理。说自己打工赚的吧，太过夸张。说是家人给的吧，他担心被雷劈。　　赵小明辞职那天，老佛爷没作任何的挽留，李芳却眼泪汪汪的跟生离死别似的，搞得赵小明的心情也分外沉重。　　对这家电脑配件店，她也有着不一样的感情。毕竟，这是她爬上岸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她从阴暗走向阳光的分水岭。在这里，她结识了李芳这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找到了杨军这个可以携手到老的亲密爱人。　　所以，尽管她始终不喜欢老佛爷，却由衷地感激她。感激她赐予的，这份体面而又有尊严的工作。　　辞职后的当天晚上，李芳请赵小明吃宵夜。　　依旧是依傍着海边的大排档，略带着腥味的海风徐徐吹来，柔柔的抚在人的脸颊上，跟婴儿软绵绵的小手一样。　　几瓶啤酒下肚后，李芳开始百无禁忌起来，她说：“小明，我早已给你说过，不要和杨军谈恋爱，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赵小明笑：“你不了解他，所以才会有所误会的。”　　“胡说，我给他同事两年多了，会不了解他？我告诉你……，他们兄妹都是很有心计的人，你一不小心，就会着了他们的道……。”　　赵小明皱了皱眉头，不悦地说：“李芳，别这样，杨军是杨军，杨霞是杨霞，他们是有本质区别的。……行了，咱们别再谈这个话题了，告诉我，你和那个蒙何，现在怎么样了？”　　李芳垂着头，被风吹乱的长发慵懒地堆积在脖颈上，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赵小明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颓废气息。　　沉默了许久，她才低声说：“小明，因为蒙何的存在，我尝到了久违的，被男人宠溺的感觉……。”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索性分手，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呢？”　　李芳灌了一大口啤酒，突然怔怔地流下了眼泪：“可是，蒙何，他最多也只是点缀我生活的色彩，但阿华，却是我的命。”　　赵小明挠挠头皮，说：“可我还是搞不懂，你到底爱谁呀？”　　“我也不知道爱谁？但我唯一知道的是，虽然阿华沉溺在虚拟的世界里，已经完全顾及不到我了。但是……，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他。他就跟一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巨婴，我如果离开了，我不知道谁还能像我这样包容他，爱护他……。”　　“那蒙何呢？你这样对他，会不会很不公平？”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在游戏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他说清楚了，互相取暖，互不打扰。”　　说着话，背着吉他的流浪歌手来到了她们面前，神情谦卑地请求她们点歌助兴。而远处的虎门大桥上，流光溢彩的灯光汇集在一起，仿佛一条五彩斑斓的银河。　　辞职后，赵小明不想继续留在虎门增加杨军的负担，便借口想念家人，说要回河南老家一趟。如此一来，杨军刚好可以腾出全部的精力，投身到新店筹备的过程中。　　临行前，赵小明终于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杨军，我姑姑在新疆做生意，比较有钱，你要是资金短缺，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杨军点点头，“行。”又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依依不舍地说：“小明，最多三个月，你就可以回来当老板娘了。我向你保证。”　　赵小明重重地点头，说：“好的，三个月后，我们就可以团圆了。”　　刚转身要走，杨军又抱住她，声音暗哑地说：“可是，这三个月，好难熬呀……。”　　说着，眼中又泛起了一层熟悉的血红，这预示着，他身体里面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赵小明“咯咯”笑着，一边躲闪着他的亲吻，一边挣扎着说：“别这样了，还要赶火车呢……。”　　可她很快就说不下去了，理智在他火热的攻势之下，很快就土崩瓦解。　　回到河南后，赵小明并没有回家探望父母和兄嫂，并不是血脉亲情已经荡然无存，而是她真的很害怕，害怕看到伤害了安小米的赵水旺父子，害怕被他们先是像供神一样高高地供起，然后再像饿狼一样分食了自己的血肉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