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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又称上元节,是过年之后的第一个节日。  到了这一日,树如火树,灯如银花,夜如白昼,旖旎动人。  二十丈(60米)高的巨大灯轮被立起来,上面挂了五万盏灯。整个灯轮在空中缓缓转动,金碧交射,锦绣交辉,美轮美奂,蔚为壮观。  灯被做成各种样子,上面绘了山水,花鸟,鸟兽,虫鱼,虎豹等物,应有尽有,栩栩如生,令人眼花缭乱。  那灯轮上还挂了各色彩绸,饰以金银,便宛如一棵巨大的树。微风吹来,金玉铮铮作响,煞是动听。  灯轮的四周人声鼎沸,水泄不通,都是来看热闹的老百姓。  此时此刻,阿梨与贺子维便一同站在灯轮边上,仰着头,惊叹不已,满眼都是亮着的幸福的光。  那点点亮光连绵不断,好像要亮到天上去,与天上的银河连为一体。  广阔的天空没有一丝云,一轮金黄的圆月涌出,光辉洒到每一座山上,每一棵树上,每一条河上,每一个人身上。  渐渐的,阿梨觉着身体轻盈了些。  天官赐福。  火光电石之间,阿梨想起昨日土地小仙说过的话。  环顾四周,阿梨看到人群中化作凡人模样的各路妖精们也都纷纷露出喜悦的神情来。想来,他们也都感应到了什么。  肉眼凡胎的凡人们不知道,在他们的身边,另一场狂欢,正在进行中。  暂且将周围的情形抛之脑后,阿梨转移注意力,再次仰头往天上看去。  三三两两的话语声渐歇,众妖都屏住了呼吸,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只听远远的天际传来一阵整整齐齐的马蹄声。  不消片刻,六匹雪白的天马出现在众妖眼前。这些天马膘肥体壮,毛色光亮,额间都长了一枚长长细细的角。它们昂首阔步,姿态优雅,动作整齐划一,并排走来。  随后紧跟着的是六匹麒麟兽。这些瑞兽通身火红,雄姿英发,威严庄重。它们齐头并进,载着一辆云车缓缓前进。  云车两边,祥云蒸腾。六条青龙翻腾其间,身姿矫健,若隐若现。云车的后面,青鸟殷勤护卫,飞鱼时时越出云海。队伍末尾,还有两只金色凤凰,时鸣一二。声音清越,不绝于耳。  整个车队离众妖并不远,只在高楼上方十余丈处缓缓前进。不消片刻,便占据了大半个天空。  而在这车队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云车。云车中坐着的乃是众妖期待已久的主角――天官。  因是坐在云车中,阿梨并不能看清天官的模样。只是云车所过之处,便有点点星辉落下。  众妖不禁伸出双手去接。不多时,便可听到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议论声,内容皆是关于涨了多少修为的。  作为一个凡人,贺子维并不晓得周围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觉得在万千沸腾的人海间,面前阿梨似乎忽视了一切,进入了只有她一个妖的世界,整个妖变得半透明。  阿梨睫毛微颤,缓缓合上双目。她依旧保持着仰望的姿势,如玉的右手慢慢探向半空。  淡淡的星辉洒落阿梨周身。  沐浴着月光,阿梨闭着眼一动不动。她静止的状态宛如一座雕像。  好像过了很久,又仿佛不过是刹那,阿梨便自一个妖的世界回到了人世间间。  探出去的手收回,阿梨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意料之中的贺子维。  此刻贺子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阿梨,脸上是阿梨分辨不清的复杂情绪。  贺子维的感知力一向敏锐。或许别人看不出来,可他非常清楚的感觉到,阿梨不一样了。  阿梨原本就生的白。可刚刚这一遭,她似乎变得更白了。这白,有别于苍白,而是看上去令人非常舒服的乳白。  贺子维脑中不由自主得浮现出肤如凝脂这个词语来。  而阿梨睁眼的一霎那,贺子维便清晰地捕捉到她眼神中的飞扬神采,璀璨光华。  虽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但他能肯定,他的阿梨的确是不一样了。  纵然心中有些许觉察,可贺子维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笑一笑,将手轻轻拂上阿梨的如瀑长发。  那里别了一支银簪子,正是昨日两人一同挑的那支。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贺子维爱恋地拂着阿梨的长发,来回地拨动着。  “阿梨,你的长发真美。”贺子维像是轻声低诉,又像是喃喃自语。  阿梨闻言顿时便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恍然间,贺子维手上的动作停了。他自阿梨的发间挑出一小股头发,里面夹杂着一根明晃晃的白发。  “怎的会生了一根白发?”贺子维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过去,手指慢慢捻着,小心翼翼地得将指间的黑发挑出去。  阿梨接过这根白发,不甚在意地说:“一根总是有的。”说罢,这根白发已被她毫不在意地拔下。  接着,阿梨手的一松,这根白发就被随意丢弃。贺子维连忙探出手去,亏得他眼疾手快,才夺过了白发。  他仔仔细细地将这根白发理顺卷好,又取出贴身的锦袋装头发。  打开锦袋时,贺子维却看到里头空空如也。他不禁啊呀一声:“我的叶子呢!”  周围登时哄笑起来,纷纷调侃道:“怕不是金叶子吧,这般着紧!”  贺子维哪有闲暇与周围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解释。他反反复复地去翻找袖袋,锦囊,荷包,内袋,可都没有找到他的叶子。  “可是我前几日赠你那枚叶子?”阿梨见贺子维着急,便关切地问。  “不错,正是那枚叶子,我一向妥帖收藏,怎会突然消失呢?”  原来是小情人相赠的物件,怪不得这般着紧呢。围观的人们又调笑了一通。  贺子维一边翻找,一边思索:难不成是路上逛的时候丢了?不,不可能。不可能装叶子的锦袋尚在,其中的叶子却丢了。  “怕不是被人偷了吧!”围观群众见贺子维神情紧张,不禁都收敛了笑容,替他想起主意来。  若说是被偷了,贺子维是万万不能相信的。且不说他治下社会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便是街上连一个乞丐都寻不到,断没有人沦落到需以行窃为生。再者,他自信身手敏捷,耳聪目明,必不会任由他人盗取物件而尤不自知的。  想到这,他翻找的动作顿了顿,抬头向阿梨望了一眼。  若是个凡人,贺子维自然防得住。可若不是凡人……  阿梨接收到了贺子维这一眼中的讯息,也立马就想明白了。她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看到可疑的妖。  环顾四周,天上的车队已经走远,聚集的行人和众妖也渐渐散了。  阿梨垂了垂眸:“想来,是方才你独自去买东西时被偷的吧。”  她冰凉的手指握住贺子维的手,淡淡道:“算了吧,丢了便丢了。”  言语中带着藏不住的失落。  今日酒仙府上,有贵客来访。  来的正是方才赐福给众生万物的天官。  天官头戴高帽,身穿红袍,腰扎玉带,怀抱如意,整个人喜气洋洋,瑞气万千。  两人寒暄了几句,天官就拎出一只小妖来。  天官对酒仙道:“这是方才我在凡间捡的妖。此妖着实可怜,年年赐福都接不到一点福分,这才心生歹意,窃取了他人宝物。”  言罢,天官自袖中掏出一枚碧绿的叶子来,递给酒仙看:“瞧,是修为。”  酒仙接过叶子,对着灯火细细分辨了片刻,道:“这上头的修为少说也得有三百年了。这妖气倒有几分熟悉,唔,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便先收在我这吧。失主定是着急了。待我想起来,便将这叶子还了。”  说罢,酒仙将叶片塞进袖子。  天官却不甚在意,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酒仙又问天官:“往常这等小事你是不会理会的,今日怎的是善心大发了么?”  天官微微一笑:“他若偷的是其他凡人,我自然不会理会。可他今日偷的那位,嘿,你猜他今日偷的是何人?”  酒仙这才用正眼瞧那小妖。只见地上一片阴影,原来是只影子妖。影子妖最是怕光,即便只是一点星辉也能驱逐它。难怪年年赐福,年年都接不到一点福分。  酒仙迟疑道:“他偷的,该不会是……”  天官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两个神仙一同了然地笑起来,剩下的话已不必多说。  天官又嘿嘿一笑道:“许久不见,且同他开个玩笑,急他一急,迟些日子再将东西还他。”  酒仙不置可否,转了话题:“这个影子妖便留在我处,替我打打杂吧。”  天官正有此意,当下应允。  这日阿梨回寝宫,便颇有些沮丧。她婉拒了贺子维的陪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贺子维也晓得自己丢了个顶重要的东西,心里懊悔不已,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阿梨面色有些难看,她需要自己消化消化这件事,便温柔又坚定地将贺子维推出房门去。  贺子维见阿梨这番模样,便不再打扰她,只在阿梨门口静静守着,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便是第一次阿梨与贺子维闹的有些不愉快。  三百年的修为,就这样丢了。说能看开,那是自欺欺人。  可阿梨自然也晓得,这事怪不到贺子维头上。他一个凡人,身怀这样的宝贝,遭人觊觎也是难免的。  可那是三百年的修为啊。  唉~  今日天官赐福,阿梨才堪堪涨了十年修为,兴奋之意尚未表露,这厢贺子维便将她三百年的修为给丢了。  说白了,那是阿梨的一成修为,也是阿梨的一成生命力。这也是白水仙君见阿梨丢了修为后,发怒责骂她的根本原因。  而当初阿梨肯毫不犹豫地将这一成修为给了贺子维润养身体,又不曾多言半句邀功,可见她对贺子维的真心。  不该让他一个人去买东西啊,阿梨的肠子都悔青了。  唉~  当夜,阿梨躺在床上便有些难以入睡,翻来覆去地叹气。  贺子维听力过人。悉悉索索的被子摩擦声,阿梨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声声入耳,便如同几块巨石随意地将他的心脏碾来碾去。  为之奈何?  为之奈何?  在辗转反侧之中,半睡半醒之间,阿梨又做起了梦。  还是那个反反复复却从来都没有结局的梦。  四合院中的中年男子挥斧要砍树,被一男童拦下。  那中年男子道自己家业不兴,人丁不旺,皆是这梨树的缘故。  “四合院中立一树,乃一困字。且梨者,离也。”中年男子振振有词:“今日此树我是非砍不可!”  童子连声劝道:“阿叔莫气,我有一事不明。”  男子放下斧子,童子又问道:“倘若砍了此树,这四合院中便只剩下阿叔一家人。这倒是个什么字?”  男子认真思索了片刻,“是……是个……”  “啊~”突然阿梨从梦中跌出来,口中不由自主的呼唤着“恩公!恩公!”  阿梨睁开双目,手指在被窝中一笔一划地写着,四方框中一个人,这是――  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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