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们的谈话戛然而止,阿轩没有回答我,我也没有再问他。我们好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默契,都不想再提那个敏感的话题了。 接下来几天,他天天待在家里,有时候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日三餐都由小玉送进去,吃完之后再由小玉进去收拾;有时候在阳台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直发着呆,仿佛他就是石像本尊似的。 我很想上前,摸摸他的脸,和他说说话,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只要陪着他,不让他感到孤单,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我连那一点点勇气都没有,因为我害怕,害怕自己一靠近他,他就会对我说出那五个字:我们分手吧! 我偷偷地关注他,有时候透过书房的门缝,看着他站在长桌前练习书法;有时候躲在墙壁后面,看着他坐在阳台上的秋千吊椅里闭目养神。他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即使我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当即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他也不曾抬头看我一眼。 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就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生疼生疼的,而我却只能捂着嘴巴,默默地掉眼泪。 这样的相处模式,让我觉得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讲真,我失过恋,也受过情伤,但与这份煎熬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也许,能说出来的痛不足以叫痛,说不出来的苦才是真正的苦! 这天早上,我背靠着墙壁,按住胸口的位置,整个身子慢慢地往下滑,最后我坐在地板上,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无声地啜泣着。我一个劲地问自己,我们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呢?为什么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了呢? 突然,他慢慢地走到我的面前,慢慢地蹲了下来,我抬头看着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片深湖,那是我从未了解过的领域,也许,我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吧。他摸了摸我的头,艰难地动了动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啦——噜——这对我而言,何止是残忍,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啊!我心想,如果相爱的两个人之间无话可说了,是不是就代表爱情已经走到了尽头? 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一定不是真的! 我鼻子一酸,泪如雨下,然后忍不住抱住他,狠狠地吻他,疯狂地吻他,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地吻他,而他被我一推就倒下了,只见他双手撑地,依旧面无表情,无动于衷。我终于放声痛哭,雨点般的拳头打在他的身上,也痛在了我的心里。 吃晚饭的时候,我突然提议:“我们去马尔代夫吧!” 他看着我,既不惊讶,也不好奇,淡淡地应道:“好啊。” “阿轩,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又想去马尔代夫吗?” “上次我答应过你,不管你要我做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我苦笑着说道:“是吗?很好,很好!” 阿湘和小玉很激动,也很兴奋,帮我挑选了很多好看的衣服,还一个劲地问道:“这条裙子怎么样?这件衣服怎么样?这顶帽子怎么样?这双鞋子怎么样?” 我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趣了,敷衍地笑道:“都不错!” 这时,阿湘弱弱地问道:“姐姐,你和三少爷,还能回到以前吗?” 我一边胡乱地叠着衣服,一边故作轻松地说道:“从前之所以叫从前,是因为它已经过去了。没有人可以回到从前,除非有人发明了时光机器!” “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三少爷被赶出……总之,这些坏事都是大少爷和二少爷做的,就算陆老爷也参与进来了,但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啊?三少爷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怪在你头上啊!” “你们别管这些,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可是,姐姐……” “好了,不要再说了!这些事情,你们最好不要好奇,也不要打听,知道了吗?” “哦,好的。”阿湘和小玉一先一后回答,语气中有一丝不满。 我拍了拍她们的肩膀,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是关心我,但是,我不希望你们牵涉进来,因为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相信我,这不是危言耸听,以后你们自会明白的!” 阿湘急忙说道:“姐姐,我们懂了,你放心吧,我们再也不会好奇、再也不会打听这些事情了!” 小玉连忙附和道:“我也一样!” “那你们赶紧帮我收拾行李吧!” “姐姐,听说从11月份开始,马尔代夫就进入全年中最适宜旅游的季节了,海水平静,天气良好,而且降水少,最适合开展水上活动!” “对啊!对啊!姐姐,我记得,上次你去马尔代夫,还总说自己没有下海潜水,觉得很是遗憾呢,这一次,你终于可以感受潜水之乐了!” 阿湘和小玉一唱一和,试图将低气压的氛围打破,而我只是勉强笑了笑,并不想说话。 第二天,我和阿轩乘坐私人飞机,再次来到马尔代夫,住进之前的水上别墅。故地重游,我们的心境却大不一样了。 为了缓和气氛,我主动说道:“我们去沙滩上走走吧!” “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他拿起自己的行李,向卧室走去。 我转身走出别墅,走过长长的栈道,来到沙滩上,一个人缓缓而行,走累了就坐一会儿,坐够了就继续向前走,直到傍晚,他都没有出来找我,我又累又饿,便悻悻而归。 月色正好,我站在长长的栈道上,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小星星,不由得想起上次看星星的情形。那天晚上,他架起一台天文望远镜,滔滔不绝地向我介绍这颗是什么星,那颗又是什么星。而我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可以讲这么多话,而且声音这么有磁性。我还记得,他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 突然,他问:“你在闻什么?” 我慌慌张张地回答:“没,没什么!” “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他也嗅了嗅自己的味道,满脸狐疑地看着我,“没什么奇怪的呀!对了,你到底闻到什么味道了?” “哎呀,别问了,我都说没什么了!” “咦,你干嘛脸红啊?” “你真烦!好好上课行不行?” “哦,好的。你看那颗星,就是月亮旁边那颗,叫做金星。据天文专家介绍,金星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中国古代称之为‘太白’。由于金星光芒美丽可爱,西方称其为爱神‘维纳斯’……” 不知不觉间,我和他竟然拥有了许多共同的回忆,然而,往事埋着刺,每回忆一次,心头就隐隐作痛一次。 这时,我远远地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待他走过来的时候,便立即抓住他的手,靠近他,伏在他身上闻了闻,果然还是熟悉的味道! 原本不平静的心,在那一瞬间,也终于平静下来了。 我环着他的腰,轻声说道:“阿轩,你爱过我吗?” “我一直都爱你!” 我哭笑不得,这是这些天来,唯一可以安慰我的话了。我揉了揉鼻子,心酸地说道:“这几天,让我们忘掉自己是谁,忘掉对方是谁,忘掉所有的一切,以彼此另一半的身份,完成我们之前未完的蜜月之行,好吗?” 他带着鼻音说道:“好。” “我们明天去潜水好不好?” 他用下巴抵住我的额头,轻声说道:“好。” “今晚一起看星星看不好?” 他伸手揉了揉的我的后脑勺,温柔地说道:“好。” 他一连回答了三个“好”,我的心情却一次比一次沉重,电视剧里不是常常出现这样的情节吗?达成了某种心愿之后,随之而来的不是死别,就是生离。所以,除了无法达成心愿之外,就数心愿达成了最伤感吧! 即使如此,我也愿意!因为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莫过于和最爱的人去看最美的风景。我们一起看过星星,一起潜过水,一起压过马路,一起喝过酒,一起K过歌,一起跳过舞,一起领过证……拥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我想,就算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我一个人也可以走下去。 不料,一语成谶。我们潜完水,刚回到水上别墅,阿轩就接到一个紧急电话,然后匆匆忙忙地飞回国内了。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三分愠怒,三分责怪,三分悲伤,还带着一分不舍。我不知道刘陆两大集团又上演了什么明争暗斗、你死我活的大事件,唯一确信的是,我和他可能……真的……真的……真的……要分开了! 几个小时后,我接到格蕾丝打来的电话,她告诉我,刘陆两大集团的“战争”正式打响了。我窝在沙发里,把自己当成鸵鸟,一心想着逃避现实。我不要回家!我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去了! 然而,一个人待在水上别墅里,越逃避现实,越被现实所困扰,我的内心更是备受煎熬,于是,我逃也似的飞往洛杉矶,然后在那里一待就是三个月。 在那三个月里,刘陆两大集团的“战争”打得火热,通过报纸、电视台、互联网等新闻传播,我也大概知道了一些情况。双方交替使用了多种经典策略,非常精彩! 第一回合:陆氏集团对刘氏集团进行敌意收购,刘氏集团的管理层和董事会一致反对此项收购,在当天就聘请投资咨询顾问,制定了反收购计划。在各大主流媒体上,刘氏集团也对陆氏集团进行了舆论回击。 第二回合:刘氏集团CEO宣布,董事会否决了陆氏集团的收购要约,同时启动过渡时期权利计划,即“毒丸计划”。刘氏集团宣布,现有股东每持有1股,就有权利购买5股刘氏集团普通股。如果陆氏集团持有刘氏集团15%发行在外的普通股,刘氏集团有权停止实施该计划。刘氏集团同时披露,它可能采取一系列后续方案阻碍恶意接管的发生。没想到,陆氏集团再次发起攻击,试图通过代理权争夺将刘氏集团董事会的席位从10个减少到5个,并安插了3个自己公司的董事席位。此外,陆氏集团还向法院提起了几项诉讼,起诉刘氏集团的毒丸措施。 第三回合:为了加强防御,刘氏集团董事会通过了一项“金色降落伞”规定,表示一旦在3年之内由于公司所有权变动而导致管理层解职,公司将支付丰厚解职费。同时,刘氏集团大力回购流通在外的普通股。此外,刘氏集团还修改了“毒丸计划”,规定只有在常规性的年度董事会上被选出的董事才有权终止“毒丸计划”。 第四回合:刘氏集团董事会提升了认购新股的价格,并与M公司达成了一项认购新股协定。同时,刘氏集团董事会还决定,如果陆氏集团用现金换购了公司50%以上的股权,那么“毒丸计划”将自动终止,否则保留“毒丸计划”,以防止陆氏集团使用所谓“drop and sweep”(退出—扫荡)策略。 第五回合:法院作出判决,冻结了刘氏集团的“金色降落伞”计划,并规定刘氏集团的董事会将承担“露华浓”责任。最后,刘氏集团宣布同“白衣骑士”——周鹏实际控制的K公司签订并购协议,而陆氏集团宣布停止对刘氏集团的收购要约并归还股份。 五个回合下来,真是步步惊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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