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街上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荣昭耳朵里。彼时,他正抱着一只雨过天青的冰裂纹瓷瓶细细擦拭,乍听消息有点不敢置信,一个哆嗦,好好的花瓶成了一堆瓷片,那可是他今年刚收的生日礼物呀……肉疼! 暗卫候在一边淡定得不像话,却听他家三公子一声哀嚎,“我的瓶子呀……” 呃……汇报完了,可以走了吗?暗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三公子,节哀,属下可以回去继续做事了吗?” 再不走,可能会发生点不太妙的事…… 荣昭指着地上的碎片,一副‘我要心痛死了’的表情,“十一呀,你看我的瓶子,你怎么忍心就这么走了?” 又想敲诈?暗十一狠狠翻了个白眼,不就一只花瓶吗?小姐明年还会送的,公子您别总逮着我一个人坑呀…… 这小子被阿朝给教坏了,你看这白眼翻的,角度都像了个□□分。荣昭瞬间严肃起来,咳嗽了两声,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你,罚三个月的月钱,赔我的花瓶,不许告诉其他人。” 逛个青楼还得剥削他们,暗十一无语了,转身就走,谁让人家武功比他高呢! 正义即真理,武力即正义……可怜了他的月俸! 坑了自家属下一回,荣昭心情很不错,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瓷片,咳咳!不难过,好歹挣回来了点嘛! 对纪家换了个新家主并携未来夫人共赴月都之事,他倒不是很关心,可祁雍行事向来严谨,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与纪家冲突? 虽然是小事一桩,但若被有心人利用,问题就棘手了。 不过,好在这新家主的反应看起来也不是个爱惹麻烦的。 想来想去,荣昭还是觉得亲自试探一下比较好。刚要去探个究竟,迎面撞上了从涯城赶回来的阿朝,两人互瞪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暂时不动手。 “舍得回来了?姮儿呢?”荣昭忍住打人的冲动,心里却把他揍了个鼻青脸肿,唉……好想揍他一顿,然后叫他把名字改改,再每天叫上个几百遍。 阿朝知道他想揍自己很久了,不就是重个名背了几次黑锅嘛?至于吗? “属下是大公子的贴身护卫,三公子有事不妨吩咐阿晚。”见他笑得脸都抽搐了,又道:“哎呀!属下给忘了,阿晚担心妨碍三公子寻访美人,已经去了云溪。” 荣家的子孙都有专属护卫,不在暗卫编制,阿朝跟着荣端,唯一的女护卫阿晚跟着荣昭。奈何两人极度合不来,荣昭只要做得稍微出格就会被他老爹训,更别提逛青楼了,有阿晚在,一捉一个准。 后来阿晚便去了云溪,跟在荣夫人身边,这才消停下来。 但是回想那两年,简直是灾难! 荣昭还是好脾气地笑着,嗯,笑得很虚伪,语气有些惆怅:“虽然我很想揍你,但是我在努力控制我自己,要是控制不住了,你就多担待点。” 就怕你是压根不想控制,阿朝笑道:“放心,属下绝对不让自己吃亏。” “阿朝?这么快就回来了?姮儿怎么样?她人呢?”荣端从门外走进来,他倒是没想到这两人会有心平气和相处的一天。 不过,他现在可不关心这俩人的恩怨,姮儿比他们重要多了。 荣昭端起茶杯喝水,顺便平息自己想弄死这个小护卫的冲动,阿朝不卑不亢道:“都好,她还不声不响找了个姑爷,就是那纪家现任家主清渊……” 话没说完,荣昭一口水喷了出来,荣端闪得及时,而专心禀报的阿朝则猝不及防地被喷了一头。 罪魁祸首毫无自觉,忍不住咳了两声,“你……你说什么?” 阿朝一抹脸上的茶水,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公报私仇,我记下了。” 荣端看了眼笑容阴险的某人,警告道:“收敛点,你们的恩怨等解决完正事再说。”然后看向阿朝,疑惑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阿朝将他在涯城明里暗里观察到的一切都详细解释了一番,当然,其中也不乏暗七和暗九的看法。 主要的内容就是:小姐还是小姐,正常人永远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坑起自己人来依旧无下限。她对那个叫清渊的人很好,好到比坑自己人还没下限,居然还换了个名字跟在人家身边,这回直接成了人家未过门的夫人。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装作不认识他,还跟着人家去了纪家的别院住,这荣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真是女生外向! 沉默了好一会儿,荣端才道:“没事就好,你先下去吧。” 听完阿朝的解释,荣昭忽然就有些明白祁雍的心思了,叹气道:“拢月阁的那位,还是没能瞒过祁雍的眼啊!现在要把姮儿接回来吗?” 荣端摇了摇头,他对那位清渊公子也是知之甚少,“陛下过几日会为纪家设宴,到时四大世家都会出席,她既以阿灵的身份归来,必有她的用意,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省得扰乱了她的计划。” 姮儿做事向来有她的考虑,倒不如先让她按自己的思路来。 话音刚落,荣昭便道:“行了,明白了,那我就先走了。” 还是先去探探底,不然太容易露馅了。 荣端一皱眉,“你又去哪?” 荣昭折扇一敲,桃花眸流光溢彩,慵懒道:“青楼酒肆,烟花巷陌,自然是大哥去不得之处……”笑声未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荣端也不去管他,思量片刻,径直入了拢月阁。 这件事有必要先和寒藻打个招呼,毕竟她是为了姮儿才同意来月都,想必她是很愿意听到这个消息的。 至于她的秘密,时机成熟,自然会说的。 寒藻闲来无事,随手翻阅书架上的一本古籍,不经意间书中掉落一张信笺。 她本来打算去捡信笺,目光一顿,落在信笺所在页,上面赫然记载着:海中有岛,其名浮悬,鲛人居之。 浮悬岛……鲛人……她愕然,难道姮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不可能的,当年的事,除了父亲和牟湮长老外,就只有荣夫人知晓了,而荣夫人发过誓是不会说出去的,更不会告诉荣姮。 那么,只是巧合吗? “你怎么了?在找什么?”身后醇雅温润的声音传来。 寒藻弯腰将信笺捡起,随手塞进书里,转过身看向他,“没什么,见书籍甚多,随便翻翻而已。你怎么来了?有事?” 珠帘清响,带着清新草木香的风涌进来,还有大片灿烂的阳光。 荣端缓步走进来,看了眼她手中的《异闻录》,笑声清朗如风,“姮儿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看些奇闻轶事,这本刚好是她最喜欢的。” “都是些天方夜谭,没什么好看的。”寒藻将书放回原处,语速不疾不缓,“世家贵女不应研习琴棋书画吗?怎会喜欢这些?” 荣姮,确实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却也很有趣。 “因为她不是一般的世家贵女,而是荣家的女儿。”荣端说着在一旁坐下,倒有畅谈一番的架势。 寒藻闻言,抬眸看向他,“这是何意?” 荣端沏了杯茶递过去,示意她坐下聊,寒藻目光掠过那杯茶水,“我不爱喝茶,你随意。”说着也捡了个不远不近的位子坐下。 “荣家男丁兴旺,只得这一个女儿,母亲更是宠如至宝。她喜欢的,都应得到,不喜欢的,也无须勉强。但凡有荣家在,她便可肆意而活。” 荣端接着道:“只是她自幼在云溪长大,性子便养得有些野了。” 虽是这样说着,语气却是骄傲又宠溺的,他们都是爱护她的,有这些人的关心,她小时候肯定也是很开心的吧? 默了片刻,寒藻才道:“如此说来,这些年她应当过得很好,真想见见她。” 当初长街一见,未能看仔细,如今想来,倒是挺遗憾的。 荣端看向她,目光带着笑意,一如旧时看向荣姮,“她回来了,在纪家别院。” “当真?”寒藻站起身来,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又消失不见,认真道:“所以,她的伤确实是与纪家有关?” 或许是有所忌惮,自从她代替荣姮回到月都,幕后之人迟迟没有再出手,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断了,连荣端也束手无策。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纪家不是幕后之人,或许有关系,但不是最主要的。既然姮儿回来了,就由她决定吧。 想到阿朝的话,荣端又道:“纪家换了新家主来参加月神祭,姮儿恰巧救过清渊的命,在纪家别院应该是安全的。” “她不回荣府?”寒藻反问道。 荣端点头道:“她与对方交过手,想必心中自有一番计较,我们若是贸然前往,必定会扰乱她的计划。你且宽心准备几日后的宫宴,待宴会结束后再向大家解释。为了安全考虑,至于姮儿,暂不相认。” 寒藻想了想,点点头,荣端刚要走,她突然道:“你方才说纪家的新家主是谁?” 荣端十分诧异,仍是回身答道:“清渊,涯城纪氏一族长房养子。先前无声无息,却在这个关头冒出来,想必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清渊?他怎么来了?寒藻默然不语,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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