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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雨声渐起,朦胧的湿气浸透到殿中来,华筵俊赏,静默无声。    忽有短箫声响起,悠悠扬扬,破空而来。    仰月池清澈如许,朵朵浮莲,幽香渺渺。池中月形高台上,女子一袭长袖舞衣,如海上神仙,踏音而舞,身姿娉婷。    雪白的裙摆旋转如浪花,腰间束水蓝轻纱,环佩叮咚。    箫声暂歇,歌声方起,清亮如水映波光,婉转流畅,音韵悠长。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轻舒广袖,慢展华容,举手投足间,便是风华清绝,如月下孤影,如天际飞鸿。歌声转至低处,回眸眺望,说不尽的流连之色。    “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    歌声忽至轻快,如浓浓眷恋,依依别情。舞步轻移,遥遥相和之,毫无生硬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翘袖,一折腰,抒尽歌中深情,如临其境。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    深情未了,忽转悲愤,仿若泉水激石,泠然有决绝之意。箫声再起,舞随歌变,于半空中旋身飞扬,衣袂飘摇,清冷华艳,如凛冽寒冬忽见红梅吐芳。    “妃呼狶!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    虽则决绝,难掩相思,然誓言已许,心意已明,东方昭昭可鉴,歌至悲处见深情。    冷殿暖香,舞起翩翩,如墨青丝遮住无暇容颜,水袖清扬,翻转出美妙的弧度。步步摇曳,如生金莲,决绝婉转处亦有哀思。    歌声已止,箫声渐歇,舞亦随之,忽而腾空跃起,玉石相击如鸣鸾,轻音结响。水蓝轻纱飘飞如柳丝,雪白舞裙莹莹如流光,灿灿如繁花,恍若仙人之舞。    随势而落,静如深湖,舞毕。    众人方从歌舞中回过神来,荣姮和寒藻两人已走至殿中,俯首再拜。    掌声响起,皇帝尽管脸色有些不好看,还是让二人起身回席。    算盘落空,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皇帝象征性地夸赞了几句,又赏赐了些东西,便留下月熙明招呼众人,自个儿带着老太监回宫了。    皇帝这一走,殿中明显热闹起来。    月熙明虽然是储君,性子却像个十足的文人,温文尔雅,与朝中大臣和四大世家关系都不错,众人也稍稍放得开些。    敬酒的敬酒,拉家常的拉家常,真是其乐融融啊!    寒藻刚回到自己的席位坐下,面前便递过来一块手帕。抬头看去,荣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眼神中有赞许,也有心疼,温声道:“擦擦汗吧!”    是因为帮了她吗?寒藻笑笑,接过手帕,“多谢大哥!”    荣端笑道:“自家兄妹,谢什么?”说着,有人过来敬酒,正是平日交好的私塾同窗,便转身与那人交谈去了。    见皇帝离开,薰华公主两三下跑到荣家席位前。刚好荣归锦到向家席位前敬酒,一时脱不开身,她就坐在他的席位上,扭头跟荣端打了个招呼。    然后看着寒藻,一脸崇拜的表情,“荣姐姐,你好厉害啊!”    话里可见亲近之意,却没有上前。    见她坐的席位不对,寒藻侧身留出一半席位来,招呼道:“坐到这儿来。”    薰华公主先是一愣,才确定她在和自己说话,然后乐滋滋地坐到她身边,抱着她胳膊撒娇,语气很是亲昵,“荣姐姐,你不嫌我烦了?虽然觉得你从涯城回来后变了好多,不过薰华还是很喜欢。”    寒藻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将未动的糕点推到她面前,看了眼对面正在吃糕点的荣姮,笑着问:“是吗?哪里不一样了?”    薰华公主吃了口糕点,很诚实道:“很多啊!嗯……就像现在,搁在以前你早把糕点吃完了,才不会留给我呢!要是在你家,估计连我的那份也抢走了。当然,宫里除外,我觉得当公主也就这点好处了。”    寒藻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原来爱吃糕点啊!”    薰华公主边吃边道:“不只是糕点,你以前对我可不好了,就不说动不动抢我吃的这件事了,你还总嫌我烦,跟着荣昭那个坏蛋一起欺负我。好吧,其实大部分时间是你袖手旁观,也算不上欺负,都是荣昭不好。”    说着朝荣昭做了个鬼脸,哼!等我成了你长辈,看你还怎么欺负我!    荣昭扭过头,装作没看见,哪里来的傻子?倒是一旁的荣端看见了,不禁笑了笑。这一笑如清风动帘,朗月入怀,薰华公主一愣,也傻傻地回了一笑。    向家家主,也就是太子太傅向正则,看着这一幕,心中无限感慨。    “归锦啊!你说陛下下手咋就这么快呢?我早就看好端小子了,想着晚意及笈时便和你提提,谁曾想半道被人截胡了。唉!失策啊!”    荣归锦看了眼女眷席位。向晚意就坐在向夫人身边,见他看去便行了个晚辈礼,温婉娴雅,落落大方,不愧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世事难料啊!他也想过两个孩子的事,以为时间还长,大家都心照不宣,却不想一道圣旨下来,硬是错过了。    想到这,便笑了笑,“晚意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一帮女娃娃里就属她沉稳,是个好孩子,将来定会找到比端儿更好的夫君。”    更好?祁雍那小子他是不敢想的,心思太重了,捉摸不透。况且,陛下对祁家的态度也令人费解得很。再往上便是太子殿下了,将来的储君,身边自然不会只有晚意一人,他可不想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嫁入天家。    向正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荣家不错,“我觉得昭小子也不错,看着是风流了些,但心性不坏,和晚意也算青梅竹马。归锦,你说咱俩要成了亲家,我欠你的十坛兰陵美酒,是不是就不用还了?”    “若是一家人嘛,自然不用还了,多伤和气。”    荣归锦一本正经道:“对了,记得在嫁妆里添上兰陵美酒十坛,算是晚意孝敬我这未来公公了。不要多,十坛就好,一家人嘛!”    向正则:“……”    荣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被拴在十坛兰陵美酒上,听着薰华公主絮絮叨叨,他就觉得脑仁疼,起身端了酒,去找清渊搭话。    是的,搭话!他对清渊这人的印象还算不错,性情中人。    就是他那个护卫有点……固执,上次追着他打了半夜,可累死他了。    那边谈得正热闹,荣姮和清渊这边也没闲着。许是对以商起家的纪氏并不看重,众人都忙着结交高官显贵,两人乐得清闲。    说到那首曲子,清渊笑着追问,“我不过同你提过几句,你又是何时学会的?”    《有所思》并非南域歌谣,他在中原游历时听人传唱过,讲述一个女子对爱情的憧憬与决绝,一时兴起,歌辞曲谱便记了下来。    来月都的途中,见她兴致缺缺,他便讲了些游历时的见闻,顺便提了那首曲子。歌辞曲谱她不过翻看了一眼,又放回去了,当时还以为她不感兴趣呢。    荣姮狡黠一笑,毫不谦虚道:“我有天赋,怎么样?好听吗?”    她确实没有撒谎,那首曲辞看过一眼便可记下来,可能是记性比常人要好些吧,也有可能是对书籍和乐理比较敏感。    清渊点头,实力捧场,“好听!阿灵的歌声,自然是旁人所不能及。”    两人正说着话,荣昭端着酒杯走过来,那笑容简直要晃花了殿中姑娘们的眼睛。当然,不包括荣姮,她觉得那一身红衣太招摇了,跟个新郎官似的。    “纪公子对这位未来夫人当真是情深意重,令人佩服!荣昭生平无大志,唯独最敬重怜香惜玉之人,这一杯,当敬!”    清渊端起案上的酒杯,起身对荣昭道:“荣公子谬赞了,便是怜香惜玉也要分人,在我眼中,她为珠玉,余者皆为瓦砾。先干为敬!”    说着一饮而尽,依旧是优雅迷人,看得荣姮移不开眼。    好一个珠玉与瓦砾……这场戏,做得也太足了吧?情深意重,她都要怀疑这世上会不会真有阿灵这个人,一直住在他心里。    荣姮摇摇头,想摇走那些莫名奇妙的想法,也就没在意两人的谈话。    “这位未来的纪夫人怎么了?可是怪荣昭没有敬酒?”    荣昭端着酒杯站在她面前,桃花眸波光流转,笑容看起来非常欠揍。    “你下次换身衣服吧?这红衣太妖娆了,晃得我头晕。”荣姮扶额,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太显眼了,不要当夜行衣穿,很违和。”    别以为你蒙着脸我就认不出来,做戏也不知道要做全套。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荣昭一愣后,突然笑了起来,显然心情不错,狭长的桃花眸弯成好看的弧度,又迷倒了一片小姑娘。    “这样啊!不如你随纪公子到荣府小住如何?荣昭对二位的故事倒是颇感兴趣,若是能有幸一听,再好不过了。我保证,换其他颜色的衣服。”    月熙明刚从一帮敬酒的贵族青年中脱身,此时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昭什么时候好奇心这般重了?”    荣姮闻言看去,眼前之人虽着一袭明黄织锦长袍,却无半分上位者的威严与锋芒,反倒像个富贵闲人,眉目清朗有儒雅之气。    这样的人,若非无意江山帝位,便是隐藏得太深,前者无心政事,后者必招祸端,无论是哪一种,于社稷而言并非幸事。    听到“阿昭”两个字,荣昭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阿朝的脸,还真是噩梦般的存在。    因为同音,小时候不知道替他背了多少黑锅,惆怅道:“我都说了,不要叫阿昭,殿下你为何次次都叫错?故意的吧?”    “抱歉,习惯了。”月熙明看向清渊,笑容温文尔雅,“纪公子与灵姑娘初来月都,怕是不熟悉月都风物,若有需要,尽管提便是。”    清渊笑着应下了,又有人过来敬酒,寒暄几句,互敬了几杯酒,就各自回了席位。    荣姮早就伏在案上睡着了,清渊笑了笑,大概是觉得宴会太过无聊吧。说实话,确实挺无聊的,不如在渔村的生活,安稳平和。    忽而似有所感,一抬头便看见祁雍的目光,深如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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