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冷锋就是冷气团主动向暖气团移动形成的锋。冷锋过境前气温高，过境时会出现大雨或大雪的现象，过境后气压上升，气温降低。较为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天似乎还没有亮，屋内黑沉沉的。　　　　钟唯在关掉闹钟，在被窝里滚了两圈，瞧了瞧黑沉沉的四周，空调呼呼吹着风，舒服得让她怀疑现在是半夜。　　　　这么适合睡觉的时间，为什么要起床？　　　　钟唯双手扯着被子盖过头顶，重新闭上了眼睛，试图睡个回笼觉。　　　　铃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电话铃声。　　　　钟唯有些烦闷地掀开被子，接电话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好：“喂？”　　　　对方不仅不闹，还轻笑一声：“果然还没有起来。”　　　　钟唯一愣，拿开手机才发现通话人是唐昭，睡意去了一半，又想起昨晚说好了几点过去“候尔”，瞧见手机上的时间，睡意已经去的七七八八了。　　　　钟唯懊恼地锤了锤脑袋，甲方就是事多，不就晚起床了三分钟嘛？　　　　“唔……我还以为现在是大半夜呢……”　　　　唐昭今天自己开车，靠在椅背上望着前方人来人往的街道，清晨的城市已经开始了它忙碌的一天。　　　　手机那头是慵懒的带着起床气的说话声，他听得很开心。　　　　“唔……看样子今天会下雨，大早上就乌云满天。”　　　　“我说怎么这么黑呢……”　　　　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他想她应该是起床了。　　　　“行李准备好了吗？”　　　　“昨晚就收好了。”　　　　哗啦——落地窗帘拉开来，拉开落地窗后，清凉的风吹起发丝，钟唯眨了眨眼睛，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出门记得带伞。”　　　　“哦。”　　　　“一会儿早茶？”　　　　“啥？”　　　　“我在你的小区门口等你。”　　　　“哈？！”　　　　有没有搞错？！甲方你不仅事多，你管的也宽啊！　　　　钟唯挂了电话后烦闷地抓了抓头发，迅速拿起昨晚扔在沙发上的衣服穿起来。　　　　唐昭在她说出门了的时候，就关掉正在看的PPT收好电脑，打开车门走下来。　　　　等她气喘吁吁地提着行李箱出现在唐昭面前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唐昭是很好认的。　　　　钟唯租的是郊区的房子，老人小孩居多，在一溜儿赶去送小孩上学的家长和前去晨练的老人中，简直是阴天里太阳般的存在。　　　　一身看上去舒适熨帖的休闲装，微风吹起他的发丝，见她过来的时候轻轻一笑，干净明亮。　　　　她都瞧见路过的人纷纷回头看他。　　　　钟唯不止一次这样感叹：造物主还是很偏心的。　　　　唐昭上前将她手中的行李箱放到车子的后尾箱，她一手撑着车顶一手撑着腰，额头抵在车上不停地喘气。　　　　唐昭见状，轻笑一声道：“这么着急见我？”　　　　“……”钟唯抬头十分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谁让甲方是爸爸……　　　　“你可以慢慢来的，我会等你。”唐昭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被甲方折磨过多次的我不相信这种话。”钟唯别过头，拉开车门坐进去。　　　　做工作室的，怎么可能会没有遇到过表面看上去很好说话，实际非常多事又难缠的甲方，也遇过几个见到是创业的小公司就欺负欺负的甲方。　　　　只是钟唯有些忘了，或许说是故意忽视的，前面的人不仅是甲方，还是她曾经深入骨髓喜欢过的人。　　　　车上开着空调，钟唯从背包抽出一张纸巾给自己擦汗，跑热的身体渐渐舒服下来。　　　　钟唯还是很现实的，有免费车不坐白不坐。　　　　唐昭看着车窗里看上去毫不见外的钟唯，又是一笑。　　　　车胎碾过柏油马路，卷起落在路边的几片枯叶。　　　　“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唐昭目视前方的道路，双手在方向盘上打了个圈。　　　　钟唯拿手扇了扇风，“我是个精致的少女。”　　　　唐昭弯了弯唇，“我们去长风楼吃。”　　　　钟唯愣了愣，长风楼她当然知道，上上下下都透露着精致与优雅。　　　　她自然想过要去吃一顿，也不是说贵的吃不起，就是懒得早起。想到这里，她摁亮手机屏幕，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八点整，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这么早出来过了。　　　　“算劳苦费吗？”　　　　前方的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行驶的车辆都停了下来，前视窗是一群又一群的行人过马路。　　　　唐昭回过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算。”　　　　钟唯怔了怔，然后别过头望向窗外，摸索着放在腿上的背包拉链，拿出水瓶拧开瓶盖喝了起来。　　　　长风楼果然名不虚传，古朴雕栏，古韵十足。随处可见朴素的花瓶，上面或插-着几枝荷花，或是梅花，或是翠竹……墙壁上还有堆砌的假山，人工瀑布潺潺流动，底下是游动的鲤鱼。　　　　钟唯看的赞叹不已，目不转睛。　　　　有人从进来走了出来，就要撞上不看路的钟唯。　　　　唐昭伸手将她拉过来，她似乎没有觉察到发生了什么，仍然在欣赏着周围的摆设。　　　　他微低着头，抿唇笑了笑，便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等钟唯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两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交握在一起。　　　　喝早茶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家庭或三五好友相聚，欢快的说话声能让人忘了外头阴沉的天气，路过身边的是端着盘子或推着车的服务员，还有几个顽皮的小孩子。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正要抽开时，唐昭已经先放开了。　　　　他拉开钟唯面前的木椅，“运气不错，一进来就有位置。坐吧。”　　　　钟唯见他面色如常一脸平静，似乎刚刚没有偷偷地牵她的手一样。　　　　她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不自然地干咳两声，坐了下去后就开始翻菜单。　　　　唐昭抬眼见钟唯将菜单整个竖起来，把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的，又是一笑。　　　　等钟唯选好要吃什么放下菜单时，才发现唐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帮她把碗筷都洗好了，放在她的面前。　　　　眼前的杯子装着醇香的热茶，飘荡着氤氲的雾气。　　　　“想好要吃什么了吗？”唐昭问。　　　　“啊？”　　　　钟唯抬眼一脸迷茫地看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唐昭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叫来了服务员。　　　　钟唯见之，颇为惭愧地扶了扶额。　　　　二人吃饱喝足后，已经是八点四十分。　　　　“好吃吗？”唐昭问。　　　　“超、好、吃。”钟唯笑得很开心。　　　　唐昭也跟着笑了，“下回再来？”　　　　钟唯听了后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小声道：“早起会死。”　　　　唐昭笑出声，没有再提这件事。　　　　长风楼离“候尔”不算远，所以他们在九点半的时候就来到了山腰上的民宿。　　　　唐昭安排的房间清新淡雅，钟唯对此很满意，在里面逛了一圈后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风景。　　　　唐昭走过来站在她旁边，“要不要去茶庄看看？”　　　　钟唯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那里是一望无际的浓绿。　　　　“好啊。”　　　　二人出门的时候，憋了一早上的雨瞬间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他们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猜测这雨不会下很大，所以各执一把长柄伞慢吞吞地往茶庄走去。　　　　清晨的树林除了雨打树叶和伞面的声音外，没有其他的声音，有一番别有的意境。　　　　两个人行走在一片广阔的浓绿中，钟唯微微抬起伞面，伞尖的水滴飘到她的头发上，滑下额头。　　　　清清凉凉。　　　　钟唯停下脚步，忍不住掏出手机，对着一片细雨朦胧的静谧树林咔嚓一张。　　　　“这片景色真美啊。”钟唯低头看了看手机上捕捉到的一方浓绿。　　　　唐昭也跟着她停下来，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和眼睫毛沾上的晶莹，微微一笑：“嗯，真美。”　　　　因为下着雨，两个人走到茶庄的时候，裤腿上都沾了些水。　　　　下雨的时候采茶会影响茶的味道，所以前方望无边际的茶园里空无一人，茶农都在屋内干别的事情。　　　　钟唯抖了抖伞面上的水，站在落地窗前望向雨中的茶树。　　　　她指了指前面，回过头对走过来的唐昭说：“我能不能进茶园里拍几张照？被雨水滋润着的茶叶，简直就是‘苍翠欲滴’最好的诠释啊。”　　　　唐昭看她眼睛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好。”　　　　于是刚进屋的二人，又撑着伞出去了。　　　　撑着伞不好腾出双手来拍照，唐昭见钟唯专注地对着手边的茶叶拍照，肩上的伞就要歪下来。　　　　他抬高自己的雨伞，对钟唯说：“你先把伞收了吧，我来帮你撑着。”　　　　钟唯觉得没问题，放好手机后收了伞，唐昭往前走了两步，差不多要和她靠在一起。　　　　他把伞面往她的方向倾斜过去，手臂上沾了雨水也置之不理。　　　　钟唯很满意地欣赏着自己拍到的照片，她打算等会儿给陆臻看看，毕竟她的摄影技术多少是有陆臻教的。　　　　唐昭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见她直起腰，拍了拍手臂上的水，望着眼前的雨幕。　　　　清凉的风阵阵吹来。　　　　“这场雨，是冷锋造成的吧。”她眨了眨眼睛，“冷锋中很典型的例子就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唐昭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雨幕，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十场秋雨穿上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