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钟唯，录取通知下来了没有？”　　　　“当然，考上了崇华中学嘿嘿。”　　　　“还不错，我也是崇华毕业的。”　　　　“噢哟，那你就是学长了。要发挥你前辈的精神，好好教导我这个学妹，不及格找你哦。”　　　　“你不要毁我名声才是。”　　　　“嘁，我可是天才天才学长懂吗？”　　　　“哦？天才也会被我留堂？”　　　　“嘛……圣贤都有摔下马的时候。”　　　　后来，一个去了零时区温带海洋性气候的英国，一个去了东九区以温带季风气候和亚热带季风气候为主的日本。　　　　相隔九个时区，就是相隔九个小时。　　　　钟唯整个人呈“大”字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方形纱灯发呆。　　　　唐昭的最后那个问题，钟唯硬是没有回答，佯装不懂地回过头双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笑嘻嘻地说：“不知道耶，忘记了。”　　　　“我记得，相差九个小时，差不多一个半球的距离。”　　　　“哇哦，这样哦。”钟唯晃了晃腿，试图缓和身体的紧绷感。　　　　“钟唯。”　　　　“嗯？”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钟唯晃腿的动作顿了顿，心跳瞬间紊乱起来，“哎呀，每次喝完冰镇可乐就超想上厕所的。”　　　　话音未落她就长脚凳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年少时，她也有过炽热和真挚——　　　　“我真的喜欢你，我一看到好玩的好吃的就想告诉你，高兴时想起你，不高兴时也想起你。这样都不算喜欢的话，那什么才是喜欢？”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啊，我又没有必要非要你的喜欢。我的喜欢就像潺潺流动的溪流，虽然动静小，但是特别特别多。”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完了，我好想你。”　　　　“惨了惨了，我现在越来越希望得到你的喜欢了，你能不能给我一点点的喜欢？一点点就好了。”　　　　“呜呜呜……我没救了，原来人是这样贪心又自私的，我想要你的全部喜欢。”　　　　那么多的回忆酝酿成海，漫山而来，似要淹没朝夕。　　　　只是后来，一向雄赳赳气昂昂无所畏惧的钟唯，再遇到有关唐昭的事情时，便会怂得像只缩头乌龟。　　　　钟唯翻了个身，又叹了一声。　　　　她把这样情况称为——逃避性安全感。顾名思义，以逃避不想面对的事情，来获取安全感以维持自己的情感生活。　　　　钟唯望向散发着暖黄色光芒的壁灯，壁灯后面的书架上，有几排堆的满满的心理书籍，她喃喃自语：“向来是医者难自医……”　　　　拍摄进行到第五天。　　　　休息时间，钟唯照例捧着一瓶可乐，坐在窗边和徐苑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徐苑苑捧着手机看网上别人剪的视频，标题是《谁的演技最尴尬？》。她看到一半，啧啧开口：“我都替他们感到尴尬，你说他们看到自己的表演不会觉得尴尬吗？”　　　　“唔……德国有一位心理学教授罗杰斯认为，当人类看到其他同类时，大脑会自动模拟他所在情景的内心情绪体验。这种感受到别人所感受到的能力呢，叫做共情。”　　　　徐苑苑迷茫地抬头看她，表示没听懂。　　　　钟唯继续道：“比如你尬我也尬，就叫共情尴尬。共情也有可能出现伪共情的情况，就是你不尬但我很尬，这种就叫替代性尴尬。”　　　　徐苑苑听了微张着嘴，情不自禁地放下手机拍了拍掌，“哇塞……突然就变成学术探究了。”　　　　钟唯稍显得意地挑了挑眉。　　　　徐苑苑又兴致勃勃地问道：“说起来我一直有一个对国产剧和言情小说非常疑惑的点，明明只要仔细想想就能猜出是女配设下的圈套陷害女主，为什么男主看到可怜兮兮的女配时，总是不相信女主的解释呢？也忒蠢了吧？”　　　　面对徐苑苑的激动，钟唯倒是很平静的给她分析：“首先，大多数国产剧和言情小说里，男主和女配要么是青梅竹马，要么就是认识多年。而你说的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男女主暧昧期或者刚在一起不久。”　　　　徐苑苑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认为，人在面对突发事件时，在心里是有一个心理信任预期值的。男主之所以会在那一刻相信女配，主要是因为他自认为对女配的了解多过对女主的了解。信任的天平偏向与自己较为熟悉的一块，所以不相信女配会做出这么恶劣的事情。”　　　　徐苑苑摸了摸下巴，“好像也是吼，人都是会习惯性的偏向于自己熟悉的东西。”　　　　钟唯继续分析：“至于为何男主听不进女主的解释，这个也分了几种情况的。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判断力会直线下降，基本靠的是本能反应。而女主在被误解或心里痛苦的情况下，做出的举措很可能是不理智的。”　　　　“两个人都不理智的情况下，很难谈什么信任不信任的，只会条件反射的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和听到的。动物的本能就是遇到危险时躲藏起来或者攻击对方，无论是哪一种，都会让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这就是为什么男女主会相互误会的大致原因，我们为什么会觉得他们蠢呢，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你我身处其中，也是很难说的嘛。”　　　　“爱憎会怨别离，要真是这么容易断舍离，哪里还有这么多遗憾哦？”　　　　徐苑苑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得太对了，人不傻怂枉少年。”　　　　钟唯“嗤嗤”地笑了几声，“啊对了，还有一种最惨的情况，就是男主一开始就是不信任女主的，所以不管破绽多明显，女主如何解释，都是没用的。”　　　　徐苑苑一听脸色又变了，“我靠！那女主为什么还要喜欢男主？”　　　　钟唯耸了耸肩，“谁晓得，爱情总是没有道理的——突然思考我要不要去剪个短发，留了好久的长发了。”　　　　她说着便伸出手往后抚了抚自己的头发，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缕头发似乎被什么东西勾了起来，然后她回头望过去，不禁怔了怔。　　　　徐苑苑也顺着钟唯往望向的位置望去，也是一惊。唐先生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唐昭放下自己的手，抬眼看着惊讶的她，“不是要去茶庄勘察吗？跟我走吧。”　　　　钟唯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哦……对。”然后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跟上唐昭的脚步。　　　　徐苑苑还有点没有缓过来，直直地望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这时陆臻举着相机走过来，也望着前方的背影。　　　　“唐先生该是很喜欢Miko的吧。”　　　　徐苑苑转头看见陆臻拿着相机站在自己身边，“我看看你拍到了什么？”　　　　画面简洁干净，偌大的落地窗，斑驳树影里的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钟唯正单手撑着下巴，慵懒地靠在桌面上，唐昭站在她身后，低顺着眉眼，一只手捻起她的一缕头发，看得专注出神。　　　　神情间流淌出来的缱绻深情，即便是身处画面外的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徐苑苑捧着相机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呢喃道：“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觉得有点心疼啊……”　　　　钟唯心不在焉地跟在唐昭侧后面，当时她和徐苑苑聊得太入迷，以至于完全不知道唐昭是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　　　　连什么时候捻起她的一缕头发她都不清楚，这得有多小心翼翼。　　　　钟唯抬头看了眼唐昭，向前快走了一步，开口试图化解这尴尬的沉默：“唐先生还记得太阳黑子吧？”　　　　唐昭转头看了看努力找话题的钟唯，“太阳的光球表面出现的阴暗区域，也是磁场聚集的地方。”　　　　“我前几天看科教频道，里面说到太阳黑子对地球气候的影响。有物理学家认为，太阳黑子数量减少的那几年，来自外太空宇宙射线能够长驱直入，这些射线是很好的凝结核，容易形成云。所以地球的平均气温会下降，发生水灾和大风雪的机会也更多。”　　　　“嗯，所以呢？”唐昭兴趣乏乏地问了一句。　　　　“今年刚好是太阳黑子减少的一年，所以今年的冬天会很冷。”　　　　唐昭停下来，看着钟唯，“你想说什么？”　　　　钟唯也跟着停下来，认真道：“你有没有好的羽绒服推荐？”　　　　“……”　　　　唐昭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我没有不相信你，你从来不肯解释。”　　　　钟唯闻言愣了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脑海中对上他说的某件往事。　　　　啊……好吧，看来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她双臂交叠放在胸前，神色淡淡的，“我确实推她了。”　　　　唐昭蹙了蹙眉，眉宇间的无奈又加深了几分，“为什么要说是故意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的？”钟唯似乎很不想谈下去，迈开腿快步地往前走了几步，越过唐昭后自顾自地往茶庄方向走过去。　　　　“因为我更了解你。”　　　　钟唯顿了顿脚步，终究没有回过头，继续抬步往前走。　　　　唐昭望着钟唯越走越远的身影，无奈地轻叹一声。　　　　还是跟以前一样犟。钟唯，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