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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桐,跟你说件事啊。”    平时致力于减肥,一年四季很少放松的阚冬青面前堆了一盘生鱼片刺身和小龙虾,吴桐刚坐下就对上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只是这个表情……她真的是在看他而不是盯着桌上那一盘海鲜吗?    她说着拿出了一路上都当着宝贝看一眼就能让她笑得美滋滋的包,从里面翻出了个文件夹。    她还真的以自己相当不专业的方式拟了个合同。    好歹也有过两年时尚杂志副主编的从业经历,合同她还是经手过不少的,只是拟合同还真的是人生头一回。百度了各种合同范本才磕磕巴巴地写出这么一份。    她递出合同的手到了一半又停住了,有点迟疑地看向吴桐手中的一盘牛排,“要不你吃好了再看也行?”    吴桐没说话,直接拿过了她手里攥着的文件夹。  也就是两页纸,条理清楚地罗列了她每一次视频素材的平均摄制时长、她这边可以给出的拍摄费用、甲方可以适当根据成片提出明确修改意见并不额外产生费用等等。    扫了下最重要的信息,每十分钟可采用的素材三百整人民币。    括弧,可协商调整。    她掰着手指仔细数了数,就以她收到品牌赠送的服装频率、市面上更新换代的节奏、季节的更替这几个因素综合来看,她每个月12个保底视频中能撑满十分钟街拍素材的其实不会超过两个,也就是说她每个月也就六百大洋会出账,而对吴桐来说三十块钱一分钟应该不亏吧。    事实上吴桐亏大了。    可采用的素材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就算拍出一两个小时长的素材,但她一旦只上传其中的十分钟,就只需要支付三百。而一般情况下,她不同的几套穿搭要在不同场地拍摄,再加上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最终十分钟的视频背后要花费的时间往往是一个下午,时间成本来说是不划算的。这个年代了,行业里刚开始混的摄影师都未必会接受的条件。    说得不好听一点,那就是在打发叫花子。    更不要说他的价格……    阚冬青看他的表情有点微妙,忍不住在一旁多添了句,“本来是不需要合同这种虚的东西,但咱们秉着诚信长期合作的原则有点保障也是好的,是吧?”    刚刚还一脸复杂的人听了她这话笑了,眼角有浅浅的笑纹,“好啊。”    阚冬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把手中的合同放到桌上,一只手伸出来掌心向上,“愣着干什么?笔呢?”    “啊,”她恍惚地应了声然后抓过包开始翻找,递了支圆珠笔过去,“那,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啦!”    他的字体是清隽的楷体,两个字中间带着连笔,力透纸背。    她接过签好了的合约,端详了下“吴桐”这两个字,暗自感叹了句字写得真好看噢,然后把一张纸留给他,一张纸放回自己包里。    “你知道吗?”她叉了块红酒烩牛肉,“我要是哪天不做时尚博主了,还能去开个植物园。”    “怎么说?”吴桐看起来颇为不解。    “你知道我的名字嘛,Holly,就是冬青木的意思。在西方圣诞节,家家户户门上挂着的圣诞花环,就是冬青木做的。因为象征着团团圆圆和生生不息,我爸妈觉得寓意挺好,念着也挺顺口,就给我取了个这个名字。总的来说就是种植物。”    阚冬青停顿了下。    “再是我前男友,白桦,也是植物。”    “白桦?”吴桐突然抬头,嘴角有一丝可疑的微笑,“雌雄同株啊。”    噗。    阚冬青一个没忍住,搁下叉子趴在桌面上爆笑,碍于在场合正式的餐厅中实在是不好笑出声,只能憋着声音闷闷地笑,肩膀不停地抖啊抖,好半天缓过劲来用指尖蹭掉笑出来的眼泪,“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不瞒你说,”他看着她笑完,放下刀叉坐直了身体,身子往前凑了一点,一下子拉近的距离让阚冬青嘴边的笑稍稍僵硬了点,“我爸就是植物学家。”    “真的啊?”她声音里有百分百的惊讶。    “不然你以为什么样的人会给他儿子取这么个名字?”    “吴桐这名字挺好的呀。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说不上,”他的眼睛再次笑成月牙,“但总比雌雄同株要好那么点。”    他今天是诚心要笑死她。    在背后说前男友坏话什么的,要多爽有多爽。啊哈哈哈哈哈。    “现在又遇上一个了。”他单手撑着下巴,橙黄的灯光下看向她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专注。    “什么?”方才还在笑得直不起腰的姑娘一下子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视线里。    “又遇到了一个植物啊,落叶乔木很好养的,恭喜你了园长。”    因为两人相隔的距离很近,她几乎能感觉得到他说话时低频的声音与这一小方空间发生共振。是一块石头掉进池塘荡漾的层层涟漪。他好像没有什么时候不是笑着的,眼角眉梢满满的笑让她想起两个字——轻佻。    哪怕对方缓慢的语速中有不知来源的认真的成分。    “据说摄影圈渣男遍地一抓一大把,更不要说这种长得好的了。”    啧,林染这女人简直害人,说过的这话跟魔音绕耳似的。    吃撑后的阚冬青对天发誓接下去一周除了蔬菜沙拉什么都不会再吃了,哪怕连沙拉酱她都不想碰一下。    “主食还是要吃一点的,节食不可取,久而久之会低血糖的。不如我每天早上给你带点白粥?”    “你很闲噢?”两人吃好饭后一致觉得应该走走消消食,顶着大太阳在外面散步的傻子肯定是没有的,不过恰好餐厅旁边就是个商场,阚冬青也表示逛街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运动,于是一边聊着天一边就走进了商场。    “可以闲。”    两个人刚逛进门就看到MAC的专柜。众所周知,MAC的特点就是它们大大的口红陈列架,由深至浅按照色号摆放,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每一次都不受控制地走过去试几个色号。    “这个BRICK-O-LA和MOCHA哪个更好看?”    如果是白桦肯定瞥一眼然后问她这两道粉色杠杠难道不是同一支口红划出来的吗?    明明前者是温柔的豆沙色,后者是带棕调的奶茶色,二者连质地都不一样也不属于一个系列,区别很大的好吗!    “这个吧,”他指了下BRICK-O-LA,“看起来润一点。”    “鉴定完毕,”她收起口红放回架子上,然后熟门熟路地找到专柜里的卸妆水倒在手上把试色擦掉,“你根本就不是直男。”    “或者,”她想了想又加了句,“你以前的女朋友把你调.教的特别好。”    “只是对色彩和缎面亮面材质最基本的敏锐度而已,”他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到现在都没有过恋爱关系。”    阚冬青在心里惊了一下,但什么也没问没说。    路过一家甜品店的时候,吴桐停下脚步问身边并行的小姑娘,“喜欢吃抹茶吗?”    阚冬青看过去,广告牌上画着漂亮的抹茶大福,国人俗称糯米团子,裹了层抹茶粉的糯米团子。    “喜欢,但是……”    “那就买两个尝尝味道,减肥前的最后放纵?”他看向她,眼里的笑意翻译一下就是“你在想什么我都猜得到”。    她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点了头。    面对带着绒面感的绿色小圆球,她承认自己的萌点已经长歪了,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圆润的小胖墩。    咬了口大福,店家倒是放了很多抹茶粉,适当地中和了糯米的甜度,也没有再额外加很多糖,粉末的干涩和黏糊糊的口感结合在一起,一切都正正好。    “像你这样的男孩子,应该有很多女孩子趋之若鹜吧?”二人没有戴在狭小的甜品店内,打包后走到商场中央的过道上,靠着栏杆,一口一个软趴趴的大福,往下就能鸟瞰来来往往的人群,众生百相,光是看着也觉得很有趣。    “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也有很多男孩子趋之若鹜吧?”    如果说那一刻她在想什么的话,大概就是一个词,商业互吹吧。    “我是说,”她眯着眼睛看楼下的一对情侣,男孩想要去亲他的女朋友,被女孩嘻嘻哈哈地躲开,又悄悄把手塞进他的掌心,仰起脸看着他得意地笑,这可能就是恃宠而骄吧,好的层面上,“你如果还单身至今,那一定是要求太高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阚冬青转过头去看他,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说话时没有和她对视,而是扬起头看着前方,白炽灯在他仰起的轮廓上留下一道光圈,他一字一句回答地格外认真,“喜欢的女孩子啊,像身上带着磁铁,让我完全不受克制地就会去靠近,在自己察觉到之前行动就已经先于意识做出反应了的那种女孩吧。”    磁铁女孩,这都是什么比喻?    “有这样的女孩子吗?”让人下意识追逐什么的。    他低下头来对上她观察的眼光,他又是在笑的,可能是商场里的灯光太过亮堂了,他眼里折射着光,琉璃水晶宝石都好,她已经无力去琢磨这双眼睛为什么每次笑起来都像是里头有个迷你小人点了盏灯,那样那样的耀眼。    “怎么没有?”最后两个音节带了点细微的鼻音,音调却是下沉的,平白无故多了点喑哑的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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