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林云絮也回想起了那时的场景。 那年他才四岁，第一次去音乐厅听他父母的演出。那是勃拉姆斯的第二钢琴协奏曲。父亲作为指挥家指导着所有人，而母亲作为首席小提琴也光彩夺目，可看完一整场演奏会，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钢琴的天籁之音，他甚至不记得当年的那位钢琴家是谁。 “爸，妈，我想学钢琴。”听完演奏会后，年幼的林云絮对父母说，清澈明朗的眸子中只有认真，坚定，以及对钢琴的热情。 林氏夫妇两人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们没有想到一场演奏会能改变他们四岁儿子的命运，让本该在这个年纪无忧无虑的玩耍的孩子坚定不移地练习钢琴。 每当想起那时，林云絮都会问自己后不后悔，有没有遗憾。 他从来都没有过，就算是现在。 他也曾想过，要是他不弹钢琴，他会做什么。 但是他想不到。他完全不知道要是自己不弹钢琴的话会做什么。要是不弹钢琴，他一天就会多了至少六个小时的时间，他不知道自己会拿那时间做什么。 甚至，他觉得自己要是不弹钢琴的话，大概就是个废物了吧。 除了钢琴，他一无所有。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现在他的状态令他那么焦急。如果他现在连钢琴都弹不好了，那他就真的是废物了，而他大概也离废物不远了。 【你当年听的那首曲子是什么？】 【勃拉姆斯的第二钢琴协奏曲。】 谢沁芮印象中林云絮似乎没有弹过这首曲子，【那你后来有弹过这首曲子吗？】 【没有。】 他撒谎了。他弹过，他在私下经常弹，只不过没有在公众场合弹过，因为他从来都不满意自己的演奏。这首曲子对他来说有特殊的意义，不到完美的时候他不想弹给别人听。 【好吧，那我期待你以后弹这首曲子！】谢沁芮十分积极，她倒是诚心想要听林云絮对这首曲子的诠释。 【嗯。】 他自嘲地笑了笑，大概她永远都听不到了吧。 第二天，赵教授把谢沁芮叫到了办公室。 谢沁芮站在办公室门口，门是敞开的，但她还是敲了敲，随后问：“教授，有什么事吗？” 赵教授抬起头，向她挥了挥手，“啊，你来了，快进来坐。” 她点点头，在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 坐在她对面的赵教授将自己刚才在看的资料理了理，放在了一旁，颇为认真地问：“我叫你来是想问你，你最近还在和你那位朋友联系吗？” 知道他说的是林云絮，谢沁芮点点头，“最近没有见到他，不过在微信上有联系。” “嗯，那他最近怎么样？” 谢沁芮想了想这几天她打听到的，“他最近似乎吃的很少，大概是食欲下降，睡眠也在十小时左右，应该有些嗜睡。这是目前我所知的一些症状。” 赵教授颔首，“可能还要再观察一阵子。”他顿了顿，“你有没有建议他去看心理咨询师？” 谢沁芮摇头，“毕竟现在还不是很确定，我和他也没有那么熟，我怕他听到心里会不舒服。” “那你再多跟他接触接触吧。” “嗯。” 赵教授正低头整理着资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抬起头，“对了，我上次跟你介绍的那位学生他今天回浅州了，晚点我们要一起吃个饭，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跟着一起来吧，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谢沁芮不禁喜上眉梢，这样一来她就不用等到十二月份的预约了，“那就麻烦您了，教授。” 晚上，谢沁芮找到了教授所说的餐厅，她一进门就见教授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前向自己挥手，她连忙向那个方向走去。 “教授，”她向赵教授点头，最后目光转向了他身边的男子，“你好。” 对方礼貌地回道：“你好。” 赵教授边示意她坐下，边介绍两人，“子阳，这是我大三的学生，谢沁芮。谢沁芮，这是我说的那位，陈子阳。” 谢沁芮坐下后悄悄打量了一下陈子阳。他看起来大概在二十后半左右，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眼睛，给了他深邃的眉眼一个框架，他正笑着看着自己，那笑容很阳光，莫名让谢沁芮的心情也舒畅了起来。 “学妹，你好啊，”他的声音如他的笑容一般，很阳光又洋洋盈耳。 谢沁芮不禁也回以对方一个轻松的笑容，“您好，今天能与您一起吃饭我实在是荣幸至极。”虽然她是真心，但是说出口后她也意识到这话有着非常明显的拍马屁的意味。 陈子阳看起来倒是毫不在意，反而开玩笑道：“我听赵教授说了，你可是班里的尖子生。” 谢沁芮哭笑不得，摆了摆手，“没有的没有的。” 赵教授喝了口茶，笑道：“谢沁芮在课堂上是不错的。” “不敢不敢。” 他又放下茶杯，默默看了她一眼，仿佛她说得太早了，“不过，子阳也是不错的。” 谢沁芮忽然想到之前赵教授说过陈子阳大学在浅大读完后去了美国，毕竟自己也是从小在美国生活的，她不禁好奇他去的是哪里，“对了，陈老师，听教授说您之前去美国进修了，请问您去的是什么学校？” 陈子阳笑出了声，让谢沁芮有些一头雾水，她迷茫地看着他。 “抱歉，”他抿唇，“你不用叫我陈老师，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叫我学长怎么样？” 谢沁芮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这件事，她还以为刚刚自己闹什么笑话了呢，“好，学长。” 陈子阳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回答她的问题，“我进修的学院是哥伦比亚。” “真的吗？”谢沁芮眼睛都瞪圆了，“我从小就想上哥伦比亚。” “这样啊，那你也争取去哥伦比亚，到时候你又是我学妹了。”他爽朗地笑道。 “嗯。”她重重地点了下头。 一旁的赵教授又有些酸溜溜地喝了口茶，“浅大有什么不好的，还要跑到美国去。” 谢沁芮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毕竟美国在心理学这方面还是比较发达的，尤其是在精神病这方面，赵教授自然也知道，他只是不愿意承认浅大在这方面不如其他世界名校罢了。 “那学长，你在哥伦比亚上学的时候，觉得纽约怎么样？”谢沁芮又问。她住美国的时候是住在加州的，但是也去过纽约几次。相比纽约，她还是更喜欢加州。 “纽约很繁华，但是我觉得我更喜欢加州的氛围，生活节奏比较慢，让人更舒适。” 谢沁芮又有些诧异地瞪圆了眼睛，因为他的观点和她的一样，没想到他们之间相似的也不少，“我也是！” 陈子阳笑着问：“你两个地方都去过？” 她点点头，“我小时候一直在加州住，高中才回来的。” 吃饭期间，几人边吃着饭边聊天，话题基本没断过。 吃完饭后，谢沁芮有些讪讪地掏出了手机，不好意思地问陈子阳：“学长，能不能交换个联系方式？” 她想要他的联系方式是因为这样比较方便随时问他关于林云絮的问题，顺便了解一下心理咨询师的工作。 陈子阳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啊。” 于是两人便交换了微信。 赵教授在一旁看着两人，不知道为什么蛮欣慰的样子，“你们多交流交流，子阳你多照顾一下你学妹。” 陈子阳笑着应了。 因为赵教授的住处离餐厅不远，不行十分钟就到了，他就独自先回去了。只剩他们两个人时，陈子阳问谢沁芮要怎么回宿舍。 “我搭车就好了，这里好像有一个车站蛮近的。”她目光望向远处寻找那所谓很近的车站。 他随着谢沁芮的目光望去，见那车站几乎不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他哑然失笑，“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我开车过来的。” “会不会麻烦你啊？”她有些担忧地问道。 陈子阳诚实地告诉她：“虽然不是顺路，但是走那边也不算远。”见谢沁芮正准备拒绝自己，他又加道：“就让我送你吧，我正好可以回学校看看。” 谢沁芮这才答应。 陈子阳开的车是一辆黑色的高级SUV，谢沁芮家里也有一辆一样的，她在心中再一次感叹他们之间的共同点。 他帮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她向他道谢后就坐进去了。 没开一会，两人似乎都觉得车里有些沉寂了。 是陈子阳先打破了这份沉寂，“你想听什么歌吗？” 谢沁芮想了想，最近因为又遇见了林云絮，所以重新开始听古典乐了，于是她问：“可以听古典音乐吗？” 他有些讶异地扬眉，“你喜欢听古典音乐啊？” “是啊，怎么了嘛？”谢沁芮不解。 “没什么，我也喜欢。”他笑了笑，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往前一伸，按了几个键，交响乐徐徐响起。 谢沁芮一时没听出来这是什么曲子。 他沉默一会后，忽然又问道：“你们年轻人最近不是流行嘻哈吗？” 谢沁芮没控制住自己，大笑出声，“学长，你怎么把自己说得跟个老人似的？” “唉，”他深深叹了口气，仿佛真的是一名老人，“我跟你相比应该真的算是老人了。你几岁？” “二十一。” 他又叹了口气，“真的是。” 谢沁芮歪头，不禁好奇地问：“学长你几岁？” 光看面容的话，她真的不觉得陈子阳看起来很老。她觉得他应该在二十后半左右是因为他的穿着打扮，他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口卷起，头发也很精心地往后梳理，看起来就是一名业界精英。在加上他是一名心理咨询师，现在又那么事业有成，应该不会太年轻。 “我二十八了。”他看似有些忧伤。 谢沁芮点点头，没有多惊讶，不过有些想笑，“二十八岁哪里老了，你这样赵教授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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