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锋琛柔和而腼腆地说:“即使我父亲反对,你也愿意和我重新交往,是这样吗?” 怡容不响,考虑地走了几步,稚嫩地笑了笑:“我们一直在交往,不是吗?” 锋琛为再一次看到她这样真切的笑容而感到无比的满足,尽管他并不明白父亲冷漠的原因,也不能成为他追求爱情的阻碍。 在一个隐蔽的小巷子口,叶萍已换上了银灰色旗袍,她微闭着眼睛,似乎矜持着平静的态度。 “叶萍。”一个男人用滞缓坚决的口吻清楚地说:“组织交代过,不可贸然行事,你今夜的刺杀行动,是很不理智的。” “这是个周详的计划,吴大帅一定会认为是她做的。”她嘴畔浮现轻笑的涟漪。 “我想,这并不是个好主意,也许组织该派其他人担负这最危险与沉重的使命。” “只因为我是一个女人,所以无法胜任?”她阴涩地笑:“不要为我担忧,你的担忧不是爱朋友的举动。” “但是......”他没有说下去,一种说不出的情感控制着他,他抓住她的手,这手指竟是这样的阴冷,他又说:”同你一起工作的人而不能顶替你的危险,在我是一种耻辱。” 这句话似乎打动了叶萍感情的柔和部分,她用无光而润湿的眼睛望着他说:“朋友,我的生命本是侥幸,或者说早就应当有可怕的遭遇了,你教会了我正义,同时也教会了我信仰,”她忽然露出甜美的笑容说:“我在做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事,为此冒险甚至牺牲,也是我的选择。” “你......”他正要再说的时候,叶萍抢断了他,她说:“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 他一叹,压低帽檐,钻进车里,从她身旁驶过,渐渐消失不见。 睿凯坐在车里,直到望见怡容朝这里走来,他才熄了烟,摆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态。 “我们走吧。”怡容毫无生气的说着,双目含着不安。 随着汽车向前驶走,睿凯拖长了深沉的低喟,怠倦地向车椅一躺,“一切才刚开始,不是吗?” 她不响,睿凯自然也只好沉默,半晌她说:“没想到骗人也是这么难受的事。” 睿凯冷笑而自语地说:“为了缓解心情,我们去咖啡厅喝一杯如何?” 怡容点头,视线仍投向窗外缤纷的夜景,似乎这是每一个都市不可缺少的部分,更是不归人的徘徊之处。 咖啡馆靠窗子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女人,虽然她全身被黑色呢大衣包裹着,但岁月并没在她脸上留下深刻痕迹,只见她一言不发,品着咖啡,好像静态的艺术品,远观给人美的享受。 “少爷,她坐在那里有一会儿了。”大炮躬立在咖啡馆门前。 睿凯“嗯”了一声,与怡容一同走进去。 “夫人,你要等的人不会来了。”睿凯含笑说,不及反应便坐在她对面。 那个女人皱着眉,面部慢慢的紧张,又慢慢地松弛,于是浮着锋利的冷笑,凝视他说:“他又失约了。” “他受伤了,或许你可以去医院看他。”睿凯喝了一口咖啡。 她哼了一声,“这也不足为奇,他得罪了许多人。” “是的,”睿凯说:“吴大帅这次可能大意了,袭击他的人,只怕连警察署也寻不到,但是他们也许会找到夫人您......”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截断他的话,“他怎么能死?像他这种十恶不赦的人死个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为过......”她忽然停住,站起来说:“失陪了。”然后匆匆离开。 怡容望着她的后影说:“你认识她?” “认识与否无关紧要,只要知道她和吴良佑有着非比一般的关系,这就足够了。”睿凯微笑着又说:“吴良佑是段永华的靠山,你父亲的死,他也逃不了干系,因为之前他曾是北平警察署署长。” 刚才的女人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此刻咖啡杯上方仍弥漫着稀微的味道,这似乎是不祥之兆,使怡容想到许多花都是在快凋零枯萎之前,特别放射香气的事情,这是一种迷信,她立刻压抑住这种奇怪的直觉,她开始追寻一个光明的想法,自语道:“当然,香气是代表永生的,女人的香气有许多种,有的是为了迷惑男人,有的却是为了掩饰自己,显然她是属于后者。” 段公馆。 清晨,蒋妈托了银盘,轻手轻脚踏上楼梯,盘子里搁了法式圆面包和当天三份不同的报纸,刚一踏上楼梯转角,就见锋琛穿了件蓝衬衫,牵着爱犬洛克,愉快地下楼来。 蒋妈颇感意外,忙笑问:“三少爷,您今儿起得好早。” “送去书房的?”锋琛看一眼托盘,诧异问道:“父亲没走吗?” “老爷一早散步回来,这会儿在小书房里,我正送早点和报纸上去呢。”蒋妈笑道。 原来是去散步了,锋琛恍然一笑,早间听见他下楼的动静,想着他已离去了,悬着的心也落下了,这才产生出去遛狗的想法,拿起托盘中报纸,随意翻了翻,惊讶的发现新闻头条竟是吴大帅遇刺一事,自己的父亲也牵连其中...... “锋琛,你小子又把洛克带进厅里,难道你忘记了上回父亲因洛克咬坏了一盆文竹而大发脾气的事情吗?”锦仁拿着西服外套款款走来。 美云随后也下楼来,笑盈盈道:“今儿倒凑得齐全,母亲该高兴了。” 锋琛把手里的报纸递给锦仁,满面忧色。 锦仁扶了扶眼镜,仔细一看,微露不悦,瞥一眼悠闲坐在一旁的美云,把报纸往桌上一拍,“晋生也真是的,这不是成心让父亲难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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