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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宪兵在雨中站立,刺刀在潮湿的空气里愈显亮泽,似乎在向车里的人作警告。  又过了一些难堪的等待,怡容听见前面有人在喊:“吴大帅来了!”于是整个街道马上变得非常肃静了。  吴良佑立在车前,随从小心地撑起一把黑布伞。  雨幕中,他的威严足以震慑住任何人,他的冷冽足以冻结战栗的心,他的无言更足以压住任何杂乱的声音。  怡容靠在座椅上,局促而不安。  “非常抱歉,想必吴大帅误会了。”一个陌生的响亮的声音开始说:“方才我家少将军碰巧路过这里,车里的人是少将军的朋友,不是什么聚众闹事的学生,各位要知晓陆总司令素来是不与民主党派打交道的,你们在这里站久了也难免没有意外的事......”说到这里声音便停住了,人丛中马上出现一队士兵。  李寅成看了看吴良佑,发现他仍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那是一个打扑克的人手里只有两张两点的牌,却还要唬人时脸上不动声色的样子。  “原来是陆总司令的人。”他平静地说,然后向后摆了摆手,“自然不必盘查了,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今天有几位演讲的学生可都是些危险分子,包庇不得,最好也不要与他们有什么沾连,不然陆总司令可就要落入众矢之的了。”说完转身而去,那些宪兵也渐渐撤走了。  李寅成很快变了颜色,如同他头顶之上的灰暗油纸伞。  “小姐,快下车来,公子特叫我前来接你。”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道不清的忧愁。  怡容神志恍惚地跟着他,最后她发现已经到了斐伦路河边,但前面又有几个人退下来。  怡容一时竟也不知所措,她站住了,靠在墙上透一口气,而李寅成冷静地望每一个过路的人,顺着他的目光不难发现,他是在找寻着码头。  “晋生现在在哪儿?”  怡容试图听到合理的解释,可李寅成只对她说:“跟我来。”  怡容似乎知道他的目的,也没有说什么,紧跟着他穿过马路,那面就是苏州河,河的两面,都是大小的船只,沿着河岸走下去,李寅成朝一竹篷望去,只见有一个人从船里探头出来,是一个束着辫子的女孩,二十岁上下的年纪,抬起头,茫然望着他们。  “公子?”李寅成喊了一声。  对方迷糊了,不知说什么好,脸上露出疑问的笑容。  “晨希!”就在这时候,船内忽然有人叫了,是一男人的声音,“让他们上船来!”  那位女孩子伸头进去的一瞬间,怡容已经登上船,李寅成也跟着上去,一进舱,就看见晋生正用绷带包扎负伤的右臂,而他身边的男子额头上也缠着绷带,面色惨白,叫女孩搬来二把竹椅,又招呼他们坐下。  “侑璨,你今天太鲁莽了,若不是我——”晋生止声,侧身望见怡容神色紧张,娇小的双手抖动着,他不由地微喟了一声,靠近她,握住她的手,柔和的笑说:“不必怕,幸好寅成赶去的及时,不然我这个样子出现在吴良佑的面前,事情可真要麻烦了。”  “你怎么会受伤?是谁伤得你?”怡容心疼的望着他。  霍侑璨走到一张粗陋的板桌前,弯身端起茶壶,晃了晃,便向船头一看,说:“晨希,快去烧水,给客人沏茶。”  “公子,我们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了,毕竟这里是吴良佑的统治区。”李寅成说完话,用询问的眼光对他望了望。  “是的,我当然明白。”晋生注视着霍侑璨瘦骨嶙峋的脸上泛着红晕,又说:“侑璨,我不会问你为什么这样做,但你要清楚现今的形势,以你们微薄之力,岂能成事?”  “虽然我们手里没有像你们一样的正规军队,可是我并不会无端搞内战,如今什么政府打着救国的旗号,到处抓学生杀学生,我却不懂了!”霍侑璨大为恼火的说。  陆晋生这时环顾着这个简陋而阴暗的船舱,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似乎更加激怒了侑璨。  “我知道你和上官睿凯的所谓悲天悯人的想法,我知道你们把全部智慧都用来为挥霍军力的罪恶辩护!”  “哎,你何必扯到上官睿凯身上呢?”晋生怕引起怡容的不悦,故令他停住这一番亢奋的言辞。  侑璨一提到睿凯的名字,忽然嚷起来,“我来告诉你......谈他干什么?......他正在使用他的军权来剪除征服路上的障碍,只为满足他愈发膨胀的私欲,在广西境内与桂系军阀李司令狼狈为奸,啸聚了一群不法之徒,此时正在摩拳擦掌,志在占领其父所失之领地,眼下外在之患他却无暇顾及......不,他是在夙夜辛劳苦干,快来看看他的辉煌战绩,他该多么得意啊!”  “够了,侑璨,你需要好好养伤。”晋生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色。  当晨希手端热茶进舱来,晋生便用劝慰的语气说:“你身处危险之境,旁的不管,至少别把你的亲妹子卷进来,否则你于心何忍?”  霍侑璨稍微安静了一点,慢吞吞的站起来,“哼,你们这些军阀□□者又何尝不是呢?”  怡容怯生生的看着他,诘问:“睿凯的所作所为当真如你所说的那般不堪?”  “小姐不必多问。”侑璨冷笑,瞥一眼晋生,“当着恩人的面,我又大放厥词了,恕我不远送了。”说完出了舱又跳上一只小船。  帆动,人影渐无。  在怡容看来,霍侑璨不单单有一腔热血,还具有某种分明的道义感,虽然她并不知道那源于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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