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生用尽可能庄重的口气回答,极力抑制住心中的怒火,“你用这样放肆的方式迎接我,我本来已经预备饶恕你,可现在再也不行了,今天要不是我正感十分惬意,我本来是绝不会让你踏上这走廊来的,而且......请坐下来。”他的口气有点变了。 “你为什么惬意呢?唔,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小时候的你可是个顽固不化的孩子,不过又像个羊羔似的毫不抱怨——虽然你不大麻烦人是出于顽强,而不是出于宽厚,但你始终是个阴沉不讨人喜爱的那个,而此刻你保持着你的修养,来反衬我的落魄。”他停住了,接着又带着一种古怪的微笑开始说:“你总是这样,其实你生来就有这样一种不符合提倡共和人身份的独断能力,你只是装出不在乎的样子,现在看到你对这一切了如指掌,这种表里不一只能激起曾被你误导的革命者们的愤怒!” 看来跟他的疯狂争执不休是白费精力,晋生弄灭上燃的烟头,镇定的说:“忘掉你的怒气吧,如果你还算清醒,就立刻将你那一万驻军撤离上海,不然我的炮兵会碾过他们的尸体直达你的上官公馆。” 睿凯开始在晋生说那番话时还抬眼看看,这时听到这句话就发出一声冷笑,显出鄙夷的神色,“你现在可以尽情的侮辱我,你既铲平了我的宫殿,就不要树立一个茅草屋,而且满意地欣赏你的善举,认为你把这草屋作为一个施舍给了我,要是我以为你真的好心提醒我的话,我都可以割断我的喉咙。” “我一直是容忍你的,先生。”晋生平静的说:“并不是我不晓得你那卑贱、堕落的性格,而是我觉得在那方面你也应负部分的责任,而且杜江愿意和你来往,我并没反对,但我错了,你对他而言就是一种道德上的毒素,可以把最有德行的人都玷污了,为了这个缘故,而且为了防止更糟的后果,你必须离开上海,如果你刻意耽搁时日,你的离开就要成为被迫的,而且是可耻的。” 睿凯带着充满嘲笑的眼色从上到下地打量着说话的人,“宇晟,他这只羔羊吓唬起人来倒像只水牛哩!”他说着向过道望了一眼,暗示宇晟过来。 宇晟早已会意地拿出一份密件,递到晋生手边,笑说:“前天汪先生的秘书暗中来上海寻他的旧相好,我家公子截获了这份加急密件,想来对陆司令是至关紧要的。” 晋生拆开一看,颇为惊奇,“好一个两面三刀的东西,竟想要侵占天津!” “我倒想下野,也能落得个一身轻。”睿凯说,这是对晋生愤怒惊奇的神色的回答,“现在但愿陆司令把吴良佑鞭挞得病倒,因为他竟敢对怡容施以毒手!” 忽然一起轻轻的金属碰撞的叮叮声吸引了睿凯,他不再说话,紧接着便听到熟悉悦耳的声音,“对不起,我马上帮你捡起来。” “小姐,真抱歉,弄脏了你的裙子。”服务员的道歉声再次响起。 晋生立马站起身,跑过去,拉住戴着镶黑宝石的金手镯的女孩的胳膊,问:“晴朵,你怎么会在这里?” 晴朵轻笑着将银器放回托盘中,抬眸诘问:“你都可以来,我为什么不可以来?” “胡闹!”晋生微嗔,沉下脸,“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寅成竟是看不住你的,他太大意了,若你有个闪失——” “与他何干?你不必责怪他,况且这里也不是什么军事要地,何苦又对我发脾气。”晴朵苦恼地瞅了瞅那边走过来的男人。 傅宇晟是一副倔强的神态,睿凯则显得比流泪还要凄楚,这两种表情都被站在他们身边的这个女孩看得清清楚楚。 “你的勇敢太难置信,无论怎样回去后我需要听到你的解释。”晋生说着,伸出胳膊抱住她的腰肢,并且温柔地紧搂了一下。 但是她瞧见了睿凯的眼光,那酸溜溜的微笑令人懊恼。 “多么漂亮的一个举动!”睿凯温和地说:“就是像你所作出的这样的大度,鼓舞了我们军队中那些勇敢的小伙伴们。” 晋生正想狠狠地回敬他几句,还是好不容易克制住了。 他的每一句话里都含有讽刺,晋生从心底里厌恶。 这个懒洋洋地斜靠在柱子边的家伙。可是他身上有某种刺激性的东西,某种热烈的、富有生命力的,像电流一般的东西,晴朵自己心中全部的未知领域都被挖掘出来迎接他那双黑眼睛的挑战了。 “你认识我,对么?”她温柔地说,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 “怎么,难道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吗?晴朵,这是个陌生的名字。”他好像逼着她回答,声音低的只有她才能听见。 晴朵挣开晋生的手,向他又走近一步,换了个腔调说:“我真对你感到失望,你怎么能对生人这样讲话?且不提你偷袭晋哥哥的事,现今你这种幸灾乐祸的表情可不是什么上等人该有的风度!” “我也同样感到失望,在第一次不平凡的见面时,我心想总算遇到了一个不但漂亮而且很勇敢的姑娘,可如今我发现你也只有漂亮罢了,就像那个花瓶,缺乏理想,缺乏生气。” “好了,我可不喜欢你那只插满柔弱的百合的花瓶,”晴朵满脸的怒火冲口而出,“如果可以的话,趁早在我摔坏它之前移走,晋哥哥,你确定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晋生阴郁的面容顿时显得开朗了些,“我想我有必要和上官少帅合作一次,为了大局,也可以说为了民族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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