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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委座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但愿不要发生那样的事。”陆翰文呆瞪瞪地望着他,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似的。  “只是,”委座用一种缓慢庄严的口吻继续说,“假如你家里再有人死去,假如你感到自己已受到了袭击,不要再来找我,因为我已无能为力。”  “委座,你这么说是要弃晋生于不顾吗?”  “是的,因为我不能再跟着他往前走了,我只能在断头台的脚下止步,再走近一步就会使这一幕可怕的悲剧宣告结束。”  “那么,保全晋生的唯一办法,只有让晴朵消失在他眼前。”陆翰文垂头,叹了一口气。  委座压低了声音道,“晋生只能忠于党国,他没有别的选择。”  陆翰文无声的转身离开,在司机打开车门的那一瞬,他望见不远处站立着的尔璃月,他好像看见她那两片削薄的嘴唇上掠过了一个阴险的微笑,就像是在一个乌云四起的天空上从两片云中间倏地掠过的流星一般。  一幢西班牙别墅掩于一排梧桐后面,时钟敲打十一点三刻了,西风带来了三下凄凉的颤抖的钟声,当最后一下钟声消逝的时候,蓝正明好像觉得听到偏厅那里发出一下轻微的响声,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那被刻花一格玻璃窗,在黑暗中辨别出一个人影,几秒钟以后,整个窗子转开来了,外面进来了一个人,他只有一个人。  “那个混蛋真大胆!”蓝正明低声地说。  这位午夜的访客已泰然自若地走进书房,在写字台旁笔直地站立,去摸抽屉的锁,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钥匙竟没有在那儿,但那个划玻璃的是一个心思很周到的人,他拿出一串钥匙。  “啊!啊!”蓝正明带着一个失望的微笑低声说:“他原来还是一个贼!”  但那个人在黑暗里却找不到合适的钥匙,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那样东西,按一按机钮,立刻就有一片仅可辨物的青白色的光反映到那个人的手和脸上。  “不要动,”蓝正明低声说,“赵天贵,你在这个时候到这儿来干什么?”  “傅宇晟!不,你是谁?”赵天贵惊喊道,他不知道这个怪人是怎么进来的,因为他已经把两扇门都闩住了,他手上的那串钥匙无力地落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惊呆了,蓝正明走过去站在赵天贵和窗口之间,这样就切断了窃贼唯一的退路。  “你究竟是谁?”赵天贵又问,用他那呆瞪瞪的眼光盯住蓝正明。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们至少已有十几年的交情了。”  蓝正明这种镇定,讽刺和大胆的态度使赵天贵踉跄地倒退了几步。  “你是.......怎么可能......”他喃喃地说,他的两手紧紧握成拳头,牙齿咯咯地发抖。  “你是要来偷那份名单吗?”蓝正明沉吟道,“是何应钦派你来的,还是戴——”  “先......先生......”赵天贵惶恐地说,他想回到窗口那儿去,但窗口已被蓝正明无情地挡住——  “先生,我不知道,相信我——我向您起誓——”  “玻璃窗划破了一格,”蓝正明又说,“一盏夜光灯,一串假钥匙,写字台的抽屉被撬开了一半——这已经是够明显的啦——”  赵天贵急的直喘气,他四面观望,想找一个角落躲进去——找一条路逃走。  “算了,”蓝正明继续说,“我看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小丑!”  “先生,如果我猜得不错,顾晓飞是替你死的,”赵天贵强作镇定地说,“好一个兄弟情深,其实你也是卑鄙的小丑,你甚至不敢露出自己的真实面孔——”  “赵天贵!”蓝正明一只手扼住他的咽喉,另一只手迅速撕下□□,诡笑道:“你可认识这样的我?”  “顾晓飞?!你没死!”赵天贵非常不安地说。  “是的,看来你是希望我早点死去,不过你破坏了你的诺言,旧病复发!而这种毛病,假如我没有弄错的话,是会把你带到军法处的,那就糟了,那就糟了!劣性难改!”  “顾长官,我是被迫——”  “每一个犯人都是这样说的。”  “饶了我吧,顾长官!”赵天贵说,“你救过我一次命,再救我一次吧!”  “这种话并不十分动听,”蓝正明说,“但我可以再可怜你一次,让你逃走,不惜让我自己将来再后悔心肠太软——只要你对我说实话。”  “啊,顾长官,”赵天贵紧握着双手喊道,并向蓝正明挨近来一些,“我的确该说你是我的救主!”  “那么梅谷琦现在在何处?”  “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  “不,真的我们在上海就分手了,”为了加重这句话的语气,赵天贵又向他走近了一步,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来的地方,态度很镇定,目光中带着询问的神色。  “你撒谎!”蓝正明用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的口吻说。  “顾长官!”  “你撒谎!这个人依旧是你的朋友,你或许还在利用他作你的同党!”  “噢,顾长官!”  “那么杜美云和她的孩子又是靠什么过生活的?回答我!”  “我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自然也不清楚她是如何生活的。”  “你撒谎!”蓝正明第三次说这句话,口吻比以前更威严了。  赵天贵吓得呆呆地望着他。  “杜美云母子是靠他给的钱过活的,当然也包括你的长姐上官家三姨太赵倩云!”  “是的,不错,”赵天贵说,“但梅谷琦想拿杜美云母子要挟我,这也是事实,你也知道我对党国可是绝对的忠诚,现下只能牺牲他们母子了。”  “你这个混蛋!——你,你知道梅谷琦过去种种不耻的行径,你竟隐忍不言?”  “我何必要阻拦他呢?何部长不是也如此吗?”赵天贵说。  “你说得对,应该去告发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别那么做,顾长官。”  “为什么不?”  “因为你会把我们两个都弄垮的。”  “而你以为,为了救你们这样的恶棍,我竟能纵容你们的阴谋——做你们的帮凶吗?”  “顾长官,”赵天贵说,又挨近来一些。  “我要把一切都揭露出来。”  “向谁揭露?”  “委座。”  “天哪!”赵天贵一面喊,一面从他里兜里拔出一把张开的小刀,向蓝正明的胸口刺去。  “你什么都揭露不了啦,顾长官。”  使赵天贵万分惊奇的是:那把小刀非但没有刺进蓝正明的胸口,而且反而折断刀锋倒弹了回来。  这当儿,蓝正明用他的左手抓住那暗杀者的手腕,用力一扭,那把小刀就从他那僵硬的手指间掉了下来。  赵天贵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但蓝正明不管他怎么叫,继续扭那匪徒的手腕,直到他的手臂脱节,跪下来,又仰跌到地板上。  蓝正明于是用一只脚踏住他的头,说:“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阻止我不踏破你的脑袋,你这混蛋!”  “啊,发发慈悲吧,发发慈悲吧!”赵天贵喊道。  蓝正明收回他的脚。  “起来!”他说。  赵天贵爬起身来。  “噢,你的腕力多大呀,顾长官!”他说,一面拍打着他那条钳得紫斑斑的手臂——“多大的腕力呀!”  “住口!上帝给我还生的力量来制服像你这样的野兽,我是在代上帝行道——记住吧,畜生!我现在饶恕你,还是为了她。”  “噢!”赵天贵痛苦地□□着说。  “拿了这支笔和这张纸,我讲你写。”  “我写不了字了,顾长官。”  “你撒谎!快拿了这支笔,写!”  赵天贵慑于他的威严,坐下来写道:“我已拿到了那份名单,先前约定的地点更改为颐和街顺祥茶楼,明晚九点见。”  “签名!”蓝正明继续说。  “你这不是要断送我的性命吗?”  “傻瓜,假如我要断送你的性命,我就会把你拖到委座面前,而且,这封信发出去,很多事也该结束了,所以,签名吧!”  赵天贵手指发颤,终还是签了名。  “现在,”蓝正明说,“够了,去吧!”  “顾长官,能否告诉我,傅军座真的死了吗?”赵天贵咳了一声,以消减内心的恐惧。  “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问?”  赵天贵惊愕地望着他。  “而且,”蓝正明微笑着说道,他那种微笑把那个人吓呆了——  “你的刀尖刚才不是才折断在保护我胸膛的钢丝背心上吗?你的伎俩也就这些了吗?”  “你......你是魔鬼.......”赵天贵抱头像失心疯般逃跑了。  从阴暗里走出来一个人,却是阿荣。  只见他手提一药箱,慢慢放到桌上。  “该换药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蓝正明眼光里尽是内疚,说:“这个时候,你怎么能离开她呢?”  “她只是发烧,”阿荣轻声说,“不过已经请了大夫,输液后她便睡下了。”  “她病了?”蓝正明有些变得无措,想去看她,又不能去看她,心急如焚,“她病了,我好想——”  “宇晟,”阿荣不忍心还是打断他,“你的病更重,难道你忘了尔贤哲之前对你做了些什么吗?我已经联系了海德医生,手术时间也定好了,你现在还是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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