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无星辰,空寂的天空中只挂着一轮明亮的圆月。 蔓君牵着被禁制的狼妖率先出了山洞,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随时提防着狼妖会有异动。 转眼便是三百多年,狼妖早已不记得夜风吹在脸上是什么感觉,如今得以重见天日,虽然依旧没有半分自由,且还命不久矣,却比待在那阴寒无比的湖底强上了百倍千倍。重重地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狼妖终是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众人见他笑得如此恣意放肆,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其中以铁柱观观主最为盛,既恼他胆大张狂,没有半分阶下囚的自觉,又觉得他被祖师爷囚禁了数百年,眼下得以脱身却又惹上了更大的麻烦,委实可悲可叹。 蔓君倒不在意旁人在想些什么,她牵着狼妖在后院站定,四处打量了一圈没又任何发现,不免有些失望道:“还没来么?动作几时变得这么慢了?” “小仙姑是在等人么?”一个略显轻浮,吊儿郎当的声音突然响起,接着,说话之人从藏身的阴影处走了出来,竟是个颇为帅气的男子。他将双手负在身后,嘴角含笑朝蔓君走过来:“不晓得小仙姑等的人可是在下啊?” 话刚说完,他也正好站到了蔓君面前。微微朝前弯着腰,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眨都不眨地盯着蔓君的眼睛,那模样暧昧极了。在旁人看来,只要他再微微往前靠些,怕是两人就要亲上了。 在场的其他人瞧着他们这幅极为亲昵的样子,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因不知他们两人是何关系,都选择了沉默不语,有的甚至秉承着非礼勿视转过头去。 伸手推了来人一下,将他和自己隔开了些,还未开口,板着脸的蔓君就瞪了他一眼,惹得来人忍不住笑了出声。 “笑什么笑?我可有事要跟你讲!”自从成了鬼差,这个赵吏就越发的不正经,哪儿还有当年无名的影子?蔓君知他对前尘往事统统不记得了,也不跟他多做计较,手上稍用力就将落在后面的狼妖给拉到了跟前,她难得严肃地对赵吏道:“此妖作恶多端,且又不知悔改,刚才同我交手时被擒,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可若将他继续留在世间,不知还会做出多少恶事来,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将他交由你处置妥当些。” 赵吏为难地看着她,一边摆手一边说:“许久不见,小仙姑什么时候也学会跟人开玩笑了?承蒙您看得起兄弟我,可是您说的这事儿,他不归我管啊!” 蔓君好似没想到赵吏会拒绝自己,把头一歪,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你不管?那该谁来管啊?” 指了指漆黑的天空,赵吏压低声音神秘道:“自然是……” 天人! 不用他说出口,蔓君心里自然明白他要讲什么。说起冥府和天庭,他们因分管的事务不同,各自的性格脾气也大不相同。两边厢谁也不服谁,谁也瞧不上谁。可是在蔓君的心里,由始至终对那没有多少人情味的天庭都是不喜的,即便她家姑姑是将来的天妃。比较起来,倒是那阴沉沉、冷冰冰的冥府给她的印象要好很多。 瞧着装出一副“我胆小,我怕事”的模样的赵吏,蔓君也不跟他争辩什么,反而调转了方向,拉了狼妖边走边道:“我听说茶茶喜欢搜罗各种宠物,这只狼妖虽说法力低微了些,却好在他被囚多年依旧野性难驯,以茶茶的性子,该是喜欢的。你若今日不将他收下,我只好亲自给茶茶送去了。” 被小丫头猝不及防地反将一军,赵吏忙追了上去:“你说什么,你要去哪儿?” “自然是去见茶茶。”捏住了某人的软肋,蔓君有恃无恐地昂起下巴,对赵吏道:“怎么,你这是想要拦我?还是说,总管帅大人要亲自为我带路呢?” 才不要!吃了瘪的赵吏不耐烦地从她手里将绳索抢了过来:“路途遥远,还是我将他带回去的好,就不劳烦小仙姑跑一趟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蔓君得瑟地笑笑,将狼妖的内丹交给赵吏,又叮嘱道:“你记得跟茶茶讲,莫要让他再来人间作乱。” “你就放心吧。生魂只要一入冥府,终身修为便化为乌有,永生永世被困于此。到时候,就算是他想跑也跑不了的。”身为冥府的军马总管帅,这一点自信赵吏还是有的。再说了,这只狼妖不过才千年修为,赵吏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要收拾他那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么。 赵吏说得格外顺口,蔓君听了不由得一阵震愣,当年孟婆也是这样对赵吏说的,往事历历在目,却早已物是人非。 刚刚还洋洋得意的蔓君突然没了跟赵吏抬杠斗嘴的兴致,微微勾了下嘴角,道:“时间不早了,你们走吧。路上多加小心,莫让他跑了。” 不明白为什么蔓君突然变了脸,赵吏盯着她仔细打量了许久,依旧猜不透她的心思,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就是。赶紧让他们都回去休息吧!” 说完,赵吏带着狼妖就要走,不想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且慢,你到底是什么人?要把这狼妖带去何处?若是不把话说清楚,我绝不会放你们离开。” 向来随和的陵越眉头紧蹙,态度颇为强硬地拦住正要离开的赵吏,话却是对着蔓君讲的。陵越不知道面前这人是何来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铁柱观,也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茶茶是什么人,他又有什么本事能将狼妖制服。他只知道,狼妖若是离开了铁柱观,势必会继续为祸人间,今日他不能轻易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赵吏回头朝蔓君挑了挑眉毛,同时往陵越那边歪了下脑袋,那意思是说:这人怎么回事?你们之间没商量好的么? 此事确实要怪她之前没有交代清楚,才会造成眼下这般尴尬地局面。蔓君上前拉住陵越的胳膊,忙安抚道:“陵越,你且稍安勿躁。刚才我所说的一劳永逸的法子,便是将狼妖交由赵吏带走看管。你信我,只要他们肯帮忙,这只狼妖定不会再为祸人间。” 同她相识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单凭几句话就要他信她,陵越自是做不到。可是,她言语诚恳,眼神尤为坚定,又让他的心不由得开始动摇,下意识地想要相信她。此时陵越的心里十分纠结,他看着蔓君道:“你要我怎么信你?他是谁,是何来历,我们通通都不知道,你却要我们放心让他将狼妖带走。若是换做你是我,你会轻易就让他这么走了么?” “若是你的那样,我自然也是不会让他走的。”陵越说的没错,大家所处的立场不同,他们有所怀疑也是应该。蔓君抱歉地朝他和其他人作了个揖,坦然道:“蔓君处事不周,还望诸位见谅。刚才没来得及给大家介绍,这位是冥府军马总管帅赵吏,是我的一个朋友。此番将他请来,就是要将狼妖带去冥府。” 众人听闻赵吏的身份,均是大吃一惊。虽说他们都是修行之人,妖魔鬼怪见过不少,却都从未和冥府的人打过交道。瞧这赵吏长得倒也相貌堂堂,并非像世人传言那般青面獠牙,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个鬼嘛! 就在众人满怀好奇打量赵吏的时候,蔓君接着又道:“虽然铁柱观的法阵威力巨大,囚禁了狼妖数百年,可它终归还是有破解之法,届时狼妖逃脱,后果不堪设想。可若是将狼妖送往冥界,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正如赵吏所说,生魂一旦入了冥界,便会化去终身修为,永生永世囚禁于冥界不得脱身。” 蔓君的一席话已让所有人同意了她的做法,这也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襄铃好奇地走到赵吏身边,围着他转了两圈,不相信地问道:“你真的是鬼么?” “要不我把脑袋取下来给你抱着,待会儿等你睡觉的时候,就把我的脑袋放在你床头,我给你故事可好?”赵吏见她年幼,模样又甚是可爱,便想逗逗她,一边颇为认真地说道,一边抬手作势真要取自己的脑袋。吓得襄铃连连摆手,迭声说了好几个“不用了”,转身跑到屠苏和晴雪身后躲起来。 眼看着赵吏带着狼妖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众人面前,大家渐渐回过味来,感觉刚才好似做了场梦一般,有些不真实。 “你确定他能顺利将狼妖带回冥府么?”一想到初见时赵吏那副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样子,陵越就忍不住担心。 “放心好了!”蔓君说着,一掌拍往陵越的后心:“他肯定……呀!你怎么啦?我拍得不重啊,怎么就吐血了呢?” 一时忘了陵越还有伤在身,蔓君没控住自己的力道,一巴掌就拍了过去。陵越也没对她设防,不偏不躲,硬生生地接住才后悔地暗自磨牙: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力气呢?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陵越送回房间,蔓君从陵越身上找出之前给他的药,又喂他服了两粒,这才吩咐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好让她安心要为陵越疗伤。 替人疗伤对蔓君来说并非难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便收回灵力。再看陵越,气色也比刚才好了许多,只需再调养些时日,他的伤便可痊愈。 扶陵越躺下休息,蔓君本想就此离开,却在走到门口时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闭眼静躺在榻上的陵越,她心虚飞转,心虚又纠结地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再次对他出手施法。只是这一次,并非是在替陵越疗伤,蔓君所用的法术,是折颜亲自教授的——追魂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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