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闻过傲龙堡在北方的势力雄厚,然而亲眼所见,不免还是挺震撼的。 玉石护着自己受伤的胳膊,跟在石家人后面,安静又仔细地打量着这座犹如城池般的堡垒,老百姓在这里安居乐业,一派自给自足的繁荣景象。复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几个男人,眼前的一切,便是由他们亲手创建起来的,这些人不容小觑。 现在自己的身份特殊,稍有疏忽便会连累到他人,莫说现下收留自己的石家上下,便是助自己逃出景昌县的江大哥也会牵连其中。所以,玉石一直暗暗告诫自己:万事小心谨慎,待伤好些,就尽快离开此地。 将玉石安排住进了榕园,紧跟着就是请大夫为他医治,等大夫将他骨折的胳膊爆炸固定好了之后,苏幻儿才算松了口气,让下人待会儿将晚饭送过来,又交代了许多事,才被石无忌硬拉着回了房。 这位大少奶奶总算是走了,玉石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她怎么那么能说?从进门到离开,嘴巴就没停过。或许,女人都是像她这般爱唠叨吧?只是自己从来都不是个真正的女人,才会这般受不了。 想到这儿,玉石自嘲般的笑了笑,微微叹了声,竟坐在桌旁发起呆来。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与别的孩子不同,除了爹爹执意要将她当做男孩儿养,还有一个是连爹爹也不知的秘密,她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不仅看得见,还能随意同他们交流。 是的,梁玉石能看见鬼。 记得那个名叫赵吏的鬼跟自己说过,她能看到他们,是天生的,是一种缘分,莫要怕,他们绝不会伤害她。 还记得小时候,因为自己的言谈举止同男孩相差甚远,被爹爹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是木兰亲自教导自己,该如何女扮男装,又怎样才不会轻易被人识破。 自从她当了捕快,多少次生死关头,若不是他们出手相助,她怕是活不到今天。 这一次等找到石家的后人,了却爹爹的遗愿,她就去杀了朱柄金,为爹爹报仇雪恨,从此以后,便是浪迹天涯,一身孑然。 石无痕刚转过石壁,抬眼就看到坐在屋里发呆的玉石。她在想什么?想得那么专注,连有人走近都未曾觉察。眉头紧锁,像是有许多解不开的心结在困扰着她。 猛然听得有脚步声靠近,玉石一凝神,忙抬头看过去,手下意识地握住了放在桌上的剑。对方若是稍有异动,她定会让他血溅三尺。 “二堡主,您怎么来了?”见来人是石无痕,她也放松了警惕,人跟着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将剑放了回去。 她的动作又岂能逃过石无痕的眼睛?方才,她明明是动了杀机的。那份杀气如此强烈,让他这个惯在刀尖上舔血过活的人,都不免心有余悸。 石无痕笑了笑,将手里装着药的碗递了过去:“药熬好了,我特意给你送过来。” 玉石看了看他递过来的药,又看了看笑意浅浅的石无痕,伸手将药接过来放在桌上,道:“这些小事岂劳二堡主亲自动手?玉石在此谢过了。” “不。”石无痕打断她的话,有些歉然道:“若非无痕莽撞在先,你也不会吃这些苦头。此次,无痕是专程来道歉的。” 说着,石无痕抱拳朝她作了一揖。 “二堡主言重了!”玉石虚扶了一下,颇为大度道:“不过是场误会,二堡主不必介怀。” 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客气的话也不必多说。石无痕让玉石赶紧将药喝了,自己则在桌旁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副要亲眼看着她把药喝完的架势。 玉石虽然有些不喜,可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她寄人篱下,有些事,不得不低头。憋口气将药悉数喝完,把碗放下才觉得口中苦辣非常,不禁咳嗽了几声。 “这药确实苦了些,下次,我会记得带些蜜饯干果过来。”见她如此难受,石无痕忙倒杯水过去,还贴心的帮她拍了拍后背。 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而且,对方还是个才刚认识的男人,玉石戒备地挺直了脊背,侧身躲开,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口中忙道:“二堡主太客气了。良药苦口利于病,玉石一个大男人,吃点苦没什么的。” “大男人?”石无痕眉头一挑,笑得有些狡黠:这个事情倒是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微微俯下身直视她的双眼,他继续问道:“你么?” 莫不是被他识穿了?玉石轻咬下唇,敛了笑,面含薄怒瞪着石无痕:“二堡主此话何意?” 石无痕不答反问:“你说呢?”她生气的样子倒是有趣得很。 玉石是聪明人,她知道,石无痕也不笨,他“玉面诸葛”的名号想来可不是白叫的。之前他们两人交手,又在陷阱里接触甚密,会被他识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是,我是女人。女扮男装不过是为了方便行走江湖。”既然他已经知晓,自己再遮遮掩掩便是矫情了。只是不喜欢他此时的态度,玉石脖子一梗,道:“这个答案,二堡主可还满意?” 一天之内被同一个人呛了两次,在石无痕的人生里,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发生。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身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上,随即笑道:“你也不用恼。我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么?”端起刚才他倒的那杯水抿了口,玉石乜斜了他一眼,道:“怕是二堡主担心,玉石来此目的不纯,会对傲龙堡有所企图吧?” “哪里的话,玉石,你……”想不到她竟能想到这一层,石无痕对她又多了几分佩服。 “二堡主尽管放心。玉石来伏龙城,只为寻人,了却家父的遗愿。等我找到人之后,便会离开,绝不会牵连傲龙堡半分。”说着,玉石站起来,伸手朝门口一指:“二堡主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吧,玉石要休息了。” 这逐客令下得还真是直接! 石无痕站起来抱了抱拳,轻声道:“那无痕就不打搅了。” 待他走了两步,又听玉石在身后喊道:“等等!”石无痕莫名回头,就见她蹙眉道:“我女扮男装的事,不许告诉别人!” “自然。”石无痕点点头,又道了一声“告辞”,转过身后,脸上不禁浮上一抹笑意。 聚贤楼内,石无忌和石无痕都在,而正气楼的兄弟正在同他们回禀之前调查的事务。自梁玉石踏进傲龙堡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不过四个时辰,正气楼的弟兄便已经将她的底细查了个清清楚楚。 石无痕一边听,一边慢慢翻看着记录她生平事迹的册子。想不到她年纪轻轻,竟然已是一县的捕头,而且,近几年在她的治理管辖之下,景昌县倒也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想来,她还是有些手段和本事的。 不过,据正气楼的弟兄所查,她乃是景昌县令梁文生的“儿子”!那她女扮男装就并非如她所言,单纯的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而是,她从小便是如此装扮。这,又到底是为何? 刚刚才对她放下的戒心,此时又一点点地浮了上来,石无痕有些气结,她为什么就不肯说实话呢? 得知梁文生一生清廉,是个难得的好官,不愿攀附权贵,落得个被奸臣所害的下场,梁玉石因受到牵连成了通缉犯。石无忌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让梁玉石留下,至少,在傲龙堡里,他们可以保他周全。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为了避免横生枝节,他勒令不许任何人将此事告诉给幻儿知晓。至于玉石那边,就只能让无痕费心多照料一些。 自小习武终归有些底子,便是受了伤,好起来也比普通人要快些。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玉石就除了夹板绷带,虽然伤处还有些隐隐生疼,却也能正常活动了。 见伤势已无大碍,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来跟石家人辞行。 幻儿自然是不肯依的,说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才休息了这些一点点日子,伤势根本就还没有痊愈。若是他走了之后有什么闪失,或是落下了病根,那不是他们傲龙堡的不是,是石无痕的不是了么?以后,让傲龙堡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让无痕岂非要对他愧疚一辈子? 看着玉石被大嫂说得一脸为难又无言以对,坐在一旁的石无痕不禁暗暗发笑,又佩服自家大嫂这颠倒是非,胡搅蛮缠的本事。 说了半天,苏幻儿只有一个目的,不让玉石离开,就算他有急事要办,凭傲龙堡在北六省的势力,也是能帮他一二的。总之,在他伤势痊愈之前,她苏幻儿是不会放人的!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石家上上下下,怎么都那么霸道?虽说都是为了她好,可她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啊!既然走不了,那只能暂时留在这里了。 不过,没让玉石想到的是,石家的大夫人不是个能消停的主,凭借她那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诓了自己,陪她去逛勾栏瓦舍。 想她当了二十年的“男人”,之前办案也曾来过这些地方,但是寻欢作乐还真是头一遭! 也不知道这位大夫人是怎么想的,明明是个大家闺秀,却也有这样的癖好。不过,她半点不做作,率真直爽的性子,倒也对自己的脾气。 看着同样一身男子装扮的苏幻儿,玉石忍不住偷偷发笑,有个这么开朗活泼的娘子,石大堡主的日子,定是过得多姿又多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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