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和贺涵一前一后走进医院,亚当原本想去处理一下伤口,但一想到在贺涵那里受的气啊,他脑子一转,脚步拐了弯,直径往住院部走去。贺涵可不想让他在唐晶那里专美于前,自然是紧紧的跟了上去。 唐晶刚才发了信息告诉了亚当病房号,他一路摸过去,走到门口,理了理衣服,举起手,看着贺涵不善的笑了笑,捂着脸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奸诈!贺涵暗骂一声,这个心机男! “亚当,这是怎么了?”不出意料的关切声音,虽然也是女声,听着也很悦耳,但不是唐晶的声音。 贺涵探头看了看,想象中只有一大一小两人的屋内场景是不存在的,一屋子的视线齐刷刷的看向他。 叱咤商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贺涵又一次尝到了手足无措的感觉。跟唐晶都有几分像的两位老人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他以为他会在他们眼里看到责怪、生气的目光,两位老人却目光平静的移开了眼,仿佛只将他看做了一个误入病房的路人。这比辱骂他还让他难受,因为责骂是因为他们希望他悔改,愿意给他机会,而漠视,意味着连机会都不给他,谁会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对上亚当,两位老人热切了很多,眼里充满了关怀的热度,温度之差距,让贺涵苦涩不已。 “坐吧。”唐爸爸客气的说。 “谢谢你来看唐堂。” “伯父·······”贺涵张了张嘴,他很想拒绝这道谢,这本就是他天经地义的责任,何须道谢。可是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他有什么资格? “舅舅。”知道事发安静坐在沙发上的黎洋看到贺涵走进来,乖乖的打了个招呼。人小鬼大的黎洋的看着床上的唐堂,再看看舅舅,眼珠子转啊转,恍然大悟!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唐母走到亚当前面,仔细看了看亚当的伤口。 “还好,虽然看着吓人了点,没伤到骨头,用冰袋敷一下就好。晶晶,你拿个创口贴给他们。” 唐母虽然是妇产科医生,瞧瞧一般毛病也是没问题的。 唐晶从包里翻出创口贴,绕过病床走到两人前面,一人一个递给他们。亚当没接过,凑到唐晶身边小声的说:“替你挨得,补偿一下。”说完用眼神往创口贴上看看。 亚当的音量不大,贺涵恰好还在能听到的范围,亚当说完还挑衅的看了看贺涵。 这是明目张胆的在唐晶面前给自己上眼药啊。贺涵想。这臭不要脸的以前怎么没发现! 唐晶吃惊的看着亚当,前半句她大概能猜出贺涵发现亚当和她联手瞒他唐堂和她的事,将怨气发在了亚当身上,这句替她挨的确实没说错,但亚当的后半句的意思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是想让她帮他贴创口贴?这样的要求可不像平时他对林越之外的女人避之不及的态度,有点奇怪。 亚当在贺涵看不见的地方向唐晶做了口型“做戏”,又看看贺涵,意思表达的很明确,要唐晶配合他的表演来给贺涵看。 唐晶迟疑了一下,她并不希望亚当牺牲他和贺涵两人的友情来帮自己。 正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唐堂嘤咛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唐晶赶紧将创口贴随手塞给亚当,着急的围到床边看孩子。 唐堂半睁开眼,意识并不是很清醒,只迷迷糊糊的能认人。 “妈妈。”唐堂伸手要唐晶抱。 “我难受。”委屈的小奶音听得唐晶心疼极了。 “妈妈在呢。”唐晶摸摸唐堂的脸,又伏下身在唐堂额头上亲了两口。 “痒······痛痛······手凉·······”唐堂不舒服的扭扭身子,没挂点滴的那只手指着难受的地方,向唐晶撒娇,挂点滴手也不安的挣扎着,冰凉的液体进入身体,难免给他带来不适感。 这可怜的小模样,简直是活生生摘了两位老人的心肝。 “我的乖孙。”唐母心疼按住唐堂的手,轻声的哄他睡觉。心里更是对造成她外孙痛苦的罪魁祸首多了几分怨气。 本就给自己的女儿带来了那么大的痛苦,再一次出现又给外孙带来病痛,简直是母子俩的魔星!可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吧,唐堂这事也不能怪贺涵,一来是自己的女儿先瞒着他唐堂的存在,二来贺涵也不知道这孩子不能吃榛果,不知者无罪,她不能这么没道理的迁怒。 可是理解归理解,但躺在病床的人可是她亲外孙!唐母做不到公允处事,索性眼不见为净,就当房里没贺涵这人了! 唐堂又睡过去了,屋内一片安静,就连坐不住的黎洋也一直靠在舅舅的怀里为唐堂担心着没话。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亚当到外面给大家带了点吃的回来,除了亚当和黎洋,其他人都没什么胃口,唐父唐母好歹为了身体吃了几口,唐晶是真的什么都吃不下了, 贺涵看在眼里,等黎洋吃完后,把他带出房间。 “跟你妈妈约好了,今天送你回家,你也看到了,舅舅这几天没时间照顾你,对不起。”贺涵蹲下身子,跟黎洋轻声解释。 黎洋头一歪,看着贺涵问:“舅舅,你是唐堂的爸爸吗?” 贺涵想着唐堂,神情温柔的点点头。 爸爸,这两个字的力量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曾经他以为,血脉相连这几个字很虚,繁殖不过是雄性到了一个阶段的本能,没有女子十月怀胎的亲密联系和一朝分娩的痛楚,父爱的先天来源被他以廉价成本计算到忽略不计,他更倾向于父爱是来自后天的培养,就像当初他对平儿。但唐堂出现打脸了他浅薄的无知。那种淌在血脉里切割不断的羁绊,怎么是那种因为怜惜产生的感情可以比拟的,后者可以让他放弃工作,前者他可以舍命。 “帮舅舅一个忙好不好?”贺涵揉揉黎洋的头发,温声恳求道。 “恩?” “唐堂的事,只是我们俩的秘密,谁也不可以告诉,爸爸妈妈,外公外婆都不可以。” “为什么?”黎洋不解的问,小小的脑袋里已经补了好几个舅舅抛妻弃子的版本。 贺涵组织了一下语言,觉得解释这事吧,对有一个7岁小男孩来说有点难以理解,所以他拿出了最好用的理由。 “你长大了就知道。” 黎洋觉得很生气,这么敷衍他,果然是舅舅做了什么对不起唐堂的事,现在无言以对了吗! 贺涵不知道外甥的腹诽,他这么做只是不想给唐晶带来太大的压力。他看得出唐晶对唐堂有多紧张,如果有谁想要把唐堂从她身边夺走,亚当说的话还真有可能成为现实。他父母虽然为人开明,但这几年年纪上去了,人也变得固执很多,近几年更是对他的个人生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明里暗里催着他结婚生子,尤其是回国后看着朋友家三两孩子环绕膝下,热热闹闹的,特别羡慕。他真的没什么把握如果他们知道了唐堂的存在,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如果是最坏的那种,他和唐晶估计连做陌生人都是奢侈,势同水火还差不多。所以,为了防止他和唐晶的关系雪上添霜,他打算先做个不孝子,反正他已经做了7年的“不孝子”,不差那么几时了,等到唐晶和唐堂有了思想准备,他再和家里坦白。 “那我可不可以每天都来看唐堂?”黎洋眨巴眨巴大眼睛,不答反问。 “唐堂一个人在医院,都没有玩伴·······”黎洋又幽幽的补了一句。 贺涵听到这话,心软了一下。 “好,只要你听话,我就每天带你看唐堂,那舅舅的忙你帮不帮?”贺涵刮刮黎洋的鼻子,又问道。 “帮!帮!帮帮帮!”黎洋抬眼看了看挂在等候室里的电视机,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小人精!” 贺涵提着两个保温桶回到医院的时候已是晚上。唐父唐母和亚当已经回去休息,屋里只剩下一个清醒的唐堂靠在病床上看动画片,看见贺涵进来,脸上立马有了笑容。 “舅······”唐堂刚叫出一个字就停了,他现在已经不是洋洋。自己和洋洋的小把戏随着自己的过敏已经曝光,妈妈说,洋洋被送回了家,那么,爸爸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会不会喜欢自己呢? “爸爸·······”唐堂鼓足勇气,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向贺涵打招呼。 “哎!”胸膛里瞬间涌出的满足漫过整个身体还未停止,他急需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贺涵不用照镜子就知道,他的眼眶肯定红了。 贺涵在床边放下保温桶,拉过椅子坐到床边看着唐堂。 “爸爸熬了蔬菜粥,唐堂要不要吃点?” 唐堂看着贺涵点点头,伸出没挂点滴的小手去擦贺涵眼角边的泪珠。 “爸爸,你怎么哭了?” “妈妈说过,男子汉不能掉眼泪的,除了生病的时候,爸爸你也生病了吗?”唐堂担忧的看着贺涵。 “爸爸没事,爸爸只是太开心。”贺涵轻轻的抚上唐堂的脸庞,仿佛在触碰一件旷世奇珍一样小心翼翼。 “爸爸,你喜欢我吗?”唐堂忐忑的问贺涵。 “喜欢,非常非常的喜欢,爸爸爱你。” “像灰太狼爱小灰灰那样吗?”相似的眼睛有着相似的亮光,期待着他的答案。 “像灰太狼爱着红太狼,也爱着小灰灰。” “小灰灰也爱你。”唐堂看着贺涵的眼睛,害羞的说道。 贺涵忍不住用手捂住眼睛,哽咽了一声。 “对不起。”我没认出你来。 透明的水珠沿着指缝溢了出来,顺着指尖滴在洁白的床单上。 “对不起。”我害你受了那么多苦。 “爸爸不哭,小灰灰保护你。”唐堂握住贺涵另一只手轻声安慰道。 唐晶提着水壶,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许久,门把上的手放了良久,却是迟迟没有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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