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张灵玉就带着满脸不乐意的夏禾去了昨日见面的咖啡店,这家装修大方的咖啡店在老城区中十分显眼,其中的南洋风味是许多老一辈人的回忆。 张灵玉带上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披散着长发站在门口,而边上的夏禾则时不时抱怨这个季庭怎么还没来,不用准备就能直接把他老窝给端了。 从远处摇摇晃晃走来了一个侍者模样的年轻男人,苍白着脸撞过张灵玉的肩膀,“抱,抱歉。”匆匆忙忙的说了声后,颤抖着推开门。 这是咖啡店的员工。 张灵玉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猜测,很可惜没有抓住。而夏禾则把下巴他肩膀上,模模糊糊的说了句:“季庭应该对风水方面有点研究,外行人别说抓鬼了,就连罗盘都未必能看懂。” 张灵玉:“你说的是骗子吧。” 夏禾:“啧,现在讲究科学咯,连骗子都不好做。” 张灵玉不认同的摇摇头,就在夏禾准备反驳的时候,季庭刚好气喘吁吁的快步走来,被汗濡湿的衬衫里面是若隐若现的白背心,外面三十多度,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们一样不出汗的。 季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两位久等了,随我来吧。” 大太阳下,张灵玉和夏禾的皮肤几乎白的透明,走在前面的季庭羡慕不已,甚至开始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师承了哪位深不可测的高人。 想是这样想,但季庭不敢直接去问,只求能够长期合作下去,自己估计也能大赚一笔,还能把名声在业内传开。 朝老城区的边缘走去,眼前的场景越发破旧,没过多远就能看到大片的农田,用铁板搭成的违章建筑紧紧相连,没人治理也没人想去治理,而且也不知道谁家里就是和城管局里的小领导是老乡,或八竿子打不着却讲着人情的亲戚。 已经开始结果子的小玉米被不知道哪窜出来的孩子熟练扳断后又隐没在田野里,隐隐约约的嬉闹声夹杂着蝉鸣犬吠很是悠闲。 若不是两个人的身份异于常人,现在该很幸福了吧。 张灵玉望向远方的眸子柔和的不像平时的他,举手投足间的礼仪教养早就被刻在骨子里,是优点也是枷锁,但显然当事人对这方面却不甚在意,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前面就是了。”季庭喘粗气,衬衫已经全部被汗打湿,一拧都能出水,而崭新的三接头皮鞋也覆盖上了黄泥巴。 一座有些破败的小院子,在大城市中很难在见着这样的建筑了,红砖垒起来的墙壁粗糙的抹上一层水泥,蓝色铁皮子搭成的屋顶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不用多想就能直接体会到屋内是有多闷热,就像个烤箱一样。 夏禾笑的事不关己,“过几年这地方肯定要整改,大片的土地不来盖房子可惜了。”从小包里拿出一个墨镜戴起来,就像个从城里来体验生活的游客。 院子周围被一圈木栅栏围住,里面养了些家禽,都躲在阴凉处不肯出来,见到人也不害怕,合上眼睛继续休息,从喉咙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充满烟火气息。 季庭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夏禾挽着张灵玉走进去,手背碰到铁门,是烫的。 这屋子夏天热死,冬天冷死,而坐在地上的四个人皆是一脸痴呆,污秽之物流了一地,刺鼻的味道唤醒了不上心的两个人,而季庭则是一脸淡定的口袋里掏出三张带着淡淡茶香的湿巾递给他们。 “多谢。”夏禾笑笑,这话是真心的。 地上的秽物中星星点点爬了几只蛆虫,个头肥大的绿头苍蝇在屋子里乱窜,而桌子上吃了一半的饭菜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层白绒毛覆盖住全部,其中还有些许黑点。 “这些人还活着。”夏禾说。 张灵玉坐上前,用帕子盖在一个七八岁小女孩的脉搏上,伸手去把脉,又悄无声息的把炁沿着经脉输入进去,化成丝的炁游走在小女孩体内,这一幕季庭是看不懂的,但这是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明白此人的可怕。 断凶,化煞,点穴,究竟还是和真正的修道不同,千辛万苦算出来的结果说不定还没有人家闭眼感知来的准确。 “三魂七魄都在,但皆有残缺,没救了。”张灵玉收回帕子,给屋子里其他三个人也看了看,结果皆是如此。 张灵玉:“这就是季先生之前说的吞噬他人魂魄的怨灵吧。”人的灵魂相较于动物来说自然是强壮不少,他想到了门口蹲在屋檐下一动不动的家禽,推开门走到他们跟前,用脚轻轻踢了两下。 扑腾几下,窝到一旁。 夏禾拿着湿巾捂住口鼻,因为张灵玉把门打开的关系,腐烂的味道也就此飘了出去,在高温下闻的人都能出现幻觉。 “季先生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夏禾问。 “这些怨灵一直在老城区徘徊,之前我也捉过几只的,但是因为实力有限,能做的也很少……在前几天跟着罗盘走到这里,怨灵早就离开了,还是晚来了一步。”就算是刚好遇到,他也看不到怨灵,一切都是凭着玄之又玄的感觉。 门外的张灵玉确定了这几只小动物无恙后重新走进屋子,刚刚季庭说的话他听见了,他和夏禾都想到了旧楼地下室里成堆的骨头。 “这人……打120吧。”张灵玉淡淡道,被夏禾拉出屋子,挥之不散的恶臭很快就会变成周围居民的饭后谈资。 贫穷再加上有意无意的针对,很能摧毁人的神经,这家人以后不会好过的,但这张灵玉就管不了了。 季庭提出要去旧楼看看,夏禾望了眼张灵玉后想说先不急,张灵玉却一口答应下来。 约好了在车站前见面。 在老城区,张灵玉之前瞥见了有专门卖木材的小店,迎着夏禾不解的目光推开带着灰尘的玻璃门,走进去。 “老板,桃木有吗?” 耄耋老人虚虚睁开眼,浑浊的眼睛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穿着随意的张灵玉,最后目光停留在及腰白发上。 “有,要多大的?”沙哑道。 “二十乘五就行,多少钱?” 老人的目光一直游离在张灵玉的白发上,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头发染的?现在的小孩真是……”不知好歹。 “天生的。”张灵玉的目光变得幽深,语气稍稍有些不耐,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生来就白发,迷信的说法有很多,从智多近妖到克死六亲众说纷纭,而张灵玉久而久之就习惯了,不过……作为下一任的天师,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他的不凡。 眼前的老人不是异人,要是异人也不可能不知道他,所以也没有好解释的。 老人的眼神一变,从满是灰尘的箱子里找出木板和锯子,沉默的拿出铅笔和卷尺。 六块木板,三百块钱,这个价格确实贵了不少,但是也没有别的可以选。 夏禾在门口等了许久,就在准备进去的时候张灵玉刚好出来,手中拎的是一个红袋子。 挽着对方走了几步,本能的回头,对上的则是老人浑浊的眼睛。 夏禾皱眉,问张灵玉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张灵玉:“不过是半知半解罢了,不用管他。”在平淡的语气中又增加了些无奈。 夏禾不明所以,用手划拉着他柔顺的长发,小声嘀咕了一句:“比女人还会保养头发,不继承天师了还能去当tony老师,至少不会饿死自己。” 去了趟楼下的文具店,张灵玉买了一根劣质毛笔和一瓶墨水,他这是要画符。 文具店里的小女生看到长相精致的男孩子都不自觉的暗搓搓欣赏,手上还拿着一沓各种老公的海报,看的门口的夏禾一把把这个美而不自知的小道士揪着辫子拽出凉风习习的文具店。 张灵玉看了她一眼:“又怎么了?” 夏禾哼唧一声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小道士操碎了心。 回到房间,张灵玉从塑料袋里拿出桃木板,小小的一块放在桌子上,一共要画四块,夏禾坐在沙发上,洗过澡后上半身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衬衫,光着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对于一般人来说还真是不一般的视觉享受。 然而……白发小道士却看都不看一眼,拿起炸毛的毛笔在报纸上练习着花了几个,找回感觉后拿起桃木板,调动全身都炁直至笔尖,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墨水就像是被刻在木头上一样,不洇开,不流散,在异人的眼中还能看出还会游走的金光。 这一系列动作自我感觉是行云流水,瞬息间的事,但实际上则整整过去十来分钟,一笔完成的背后是大量炁的注入,而张灵玉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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