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 “你在干嘛?” 顾月泽吓得一抖,却没有叫出声,她敏捷地转过去,摆出个笑脸,脑子里快速组织合理的措辞。结果门口站着的根本不是什么老师。 陆修亭单手抱着只篮球,另一只手扶在门框上,颇为茫然无辜地看着室内的她。 顾月泽刚才在操场上泪眼模糊,根本没看清人,她是凭着那身短衣短裤和砸过她的“凶器”认出陆修亭的。 少年手长腿长,立在门口像棵挺拔的雪松。他眉毛很浓,一双眼也是漆黑澄澈,有点水灵灵的感觉,虽然这么形容一个男生有点儿奇怪,但顾月泽觉得这个词最贴切。 “我……关你什么事儿?”她梗着脖子说。 对着同龄人她尽可以露出自己张牙舞爪的真面目。 陆修亭掩了门走进来,觉得这个姑娘气性可真大。 “你要不还是去医务室看一下吧?” 她刚才哭得太狠,眼睛还有点红。陆修亭挺不喜欢应付女生,觉得她们很爱哭,还总是莫名其妙就生气。但他对不起顾月泽在先,不好真的丢下她不管,要是她眼睛真出了问题他也负责不起,所以还是想亲自跟着她去看看医生,确定没事才放心。 顾月泽从男生的表情上读懂他的想法,她忽然收起戒备的神情,笑了笑说:“我不要你负责,只要你帮我个小忙……” 陆修亭直觉她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小忙”。她笑得太贼了,像只小狐狸。 “什么?”他问。 “你有没有办法把这个抽屉打开?”顾月泽指了指那个锁眼儿。 陆修亭看了眼,表情一言难尽:“你这个人……你是开玩笑的吗?” 顾月泽当然没有在开玩笑,她知道这不可能,又不是演电影,她只是不甘心,所以胡乱地抓了根稻草。 可是稻草终究不能救命。 “你不能找根铁丝,给它撬开吗?” “……” 他们最终也没能撬开抽屉,因为又有人进来了。并且,这次是货真价实的老师。 陆修亭看着顾月泽异常淡定地打招呼:“老师好。” 那位老师一进来看到俩大活人,被小姑娘一个明媚的笑容弄得愣住:“哦好……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顾月泽坦荡道:“来送班级档案的。” “噢,那位男同学,你怎么带着篮球进来了?”老师指着陆修亭问。 陆修亭脸都涨红了,一紧张就开始嘴瓢:“我,我是篮球队的……” “……” 篮球队就得去哪都带着个球吗? 顾月泽要掐着掌心才能阻止自己笑出来。 神他妈篮球队! 老师心累累,没有再深究,摆着手让他们赶紧去吃晚饭。 顾月泽出了教导处就憋不住了,一连串魔性的“哈哈哈”从嘴里蹦出来,一边笑还一边抱拳对着旁边的男生说:“篮球队,失敬失敬!” 这两天下午都会落一点雨,天空是灰白色的,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片云,教学楼外几棵樟树也显得不那么绿油油。这样寡淡的背景里,顾月泽笑得过分灿烂,烂得有点不合时宜,却并不突兀,就像一片黑白中的那抹彩色,整个画面就有了主题。 操场上大大小小不少水坑,她踩了一腿的水也毫不在意。 陆修亭揉了揉太阳穴,这下是真的确定她不需要去医务室了,或者说去了也没用,她得到青山医院挂个号才行,就挂精神科。 前不久还哭到声嘶力竭的人这会儿又笑得中气十足,女人真是个神奇的物种。 顾月泽擦了擦眼泪,拍拍男生的肩:“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吧?这位篮球队的大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修亭说了自己的名字,把手伸到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他的校牌给她看。 “茂林修竹,亭亭净植,嗯……好名字啊!”顾月泽点了点校牌上那个剪了板寸的大头,那塑料壳子里可能进过水,照片有点糊,眉毛眼睛全晕成了几个黑乎乎的点儿,是人是鬼都要辨不清。 陆修亭的名字被人夸过好听,也被人侃过“修亭子”,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文绉绉的理解。 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他的头发已经比校牌上的长了点,被他一爪子拨得翘起几撮。 “那你呢?”他听见自己问。 其实他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了,“215班的‘小泽玛丽亚’”。她的名字和外号经常顺着风被吹进他的耳朵,周围的男生在讨论起学校里的女孩子时总会带上她,说她长得漂亮,很会打扮,人也大方,听说家里很有钱,被不少人追但是没见答应谁。 陆修亭今天才算是见到本尊了,漂亮是真的漂亮,性格也是真的奇怪,大概要说有个性吧,他想。 “我?顾月泽,月亮的月,恩泽的泽。”顾月泽很随意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陆修亭礼尚往来地夸:“也很好听啊。” 她又笑起来,这次是嗤笑:“得了吧你。” 陆修亭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接什么。他文采很一般,本来也不会讲乖话,没办法像顾月泽那样信手拈来几个成语。 只好僵硬地转移话题:“那个……你刚才是准备拿什么东西吗?” 她轻描淡写:“我的手机,被李主任缴了。” “哦……啊?”陆修亭眨眨眼,“那怎么办?” 顾月泽差点又笑出来,这人怎么傻乎乎的? “你那么高大个人就不要这么可爱了好吗?” “……” 如果这是一部动漫,顾月泽觉得陆修亭的额头上一定会滑下几道黑线。 “可爱”这个词怎么能拿来形容一个一米八的汉子呢?而且他眉毛浓皮肤黑,长得那么阳刚,哪点儿跟“可爱”沾得上边了! 陆修亭有点不高兴,但他还没想好怎么怼回去,顾月泽又开口了—— “你是校篮球队的,那每天就训练准备考体校吗?” 她纯粹是好奇,因为每天晚自习去小卖部买饮料时都能听到操场上那些体育生喊口号的声音。有段时间郑百凌心血来潮要减肥,拖着顾月泽晚饭时间去跑步,吊双杠,结果只坚持了三天郑百凌就跟她说:“其实我觉得我也不是特别胖,我看微博上说我这个身高体重是标准级别,只要不吃太多,保持住这个数字……” 顾月泽是真的佩服那些能日复一日坚持做一件事的人。而她自己,如果说坚持记录周朗的情感状况也算的话……顾月泽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这也太上不了台面了。 陆修亭不知道她脑洞那么丰富,他转着手里的篮球说:“不是,我高三就要退队了,我妈不想让我搞体校。” 顾月泽笑他:“你是妈宝吗你妈说不让就不让?” 陆修亭脸上茫然:“‘妈宝’是妈妈的宝贝的意思吗?” 顾月泽想了想:“呃……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于是陆修亭自作聪明地反问她:“难道你不是?” 他没注意到顾月泽脸上的笑容滞了滞。 她不是妈妈的宝贝,她姐姐才是。 事实总是这么伤人。 …… 顾月泽偷手机的计划失败,她只能放了学让郑百凌陪她去专卖店再买一台。这事要尽快,万一她爹突然想起来给她打个电话查岗,发现找不着人就完了。 顾轩梁总是把工作上那套领导的姿态带到家里,打电话找不着人就要兴师问罪,手机没电那也是你的错,没电肯定是玩得太多了,上学不好好听课你还玩手机?老子给你买手机是为了让你上课解闷玩的吗? 郑百凌听到顾月泽模仿她爹的这番质问,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客观上来讲她爹说得也没错,但是:“你爸这么……严格的吗?”其实她想说“霸道”。 顾月泽点头:“你体会不到我这十几年的心酸,真是地里一颗小白菜,没人疼也没人爱。” 郑百凌摸摸她头:“可怜了我泽。” 顾月泽买完手机,又去补办了一张电话卡,这么一圈下来费了半个小时,她家有门禁,为了能准时赶回去只得匆匆打了个车。 到家门外时看见二楼书房亮着灯,顾月泽心里一咯噔,莫名心慌气短。 不好,大魔王今天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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