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孟海平沐浴完出房,王永已经带得孟云慧到了孟家,正在厅堂与女儿女婿叙情。 孟海平久不见外祖父,心中也甚是挂念,急忙换上一件崭新的衣裳匆忙步至前厅。甫一入门,便听得王永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道:“阿平走得这么匆忙作甚?外祖父又不是外人,早来晚来都一样,可不要牵动了你的伤口。”接着又吩咐一旁的王瀛上前搀着孟海平。 孟海平也是十三岁的少年郎了,不过受了一点伤,便被这般“优待”,心中既不乐意又觉害羞,不过碍于外祖父久难见一面,也就没有直接推开表兄王瀛的手。 “多谢表兄,不碍事的。”假意被王瀛扶了扶,孟海平依旧不动声色拿开自己的手,走到下方座位,王瀛便也回到王永身边。 王永特地带着孟云慧回孟家,一则是为了亲自将孟云慧送回父母身边,二则也是为了探望一番外孙孟海平。之前听闻孟海平不小心摔伤了腿,王永立时便派了长孙王烨去看望了孟海平,听说无大碍,心里也宽了心。今日王永本打算轻装出行,就他与孟云慧两个人足矣,谁知王瀛知晓后,却坚持要送二人前来,以免王永在孟家喝多了酒,回去路上出什么意外。 王永在孟家人面前好生夸奖了一番王瀛,孟家人虽与王瀛都不太熟,也颇给面子地赞赏了他几句。 王氏不动声色喝了口茶,眼神却一直围绕在王瀛周围,想要看出他几分。 看样子目前最得自己爹宠爱的孙子便是二哥的长子王瀛了。 “阿瀛今年可有十八了?娶妻了吗?”王家子嗣甚多,这小一辈的大多在她出嫁前后才出世,她往日里回家也不过与爹以及最亲近的兄弟叙叙情,其余的人她倒是没那个闲心去应对他们。何况这王瀛虽是二哥长子,却只是个庶子。 王瀛起身抱拳又坐下,道:“姑姑厚爱,刚过十八岁生日不久,至于婚事,这……还是要长辈们说了算。” 王氏满意笑了:“十八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也该是讨论婚事的时候了。若我没记错,你爹十八岁都有你了呢!” 王瀛脸色一变,知她是说自己爹在未娶妻前先纳了妾,不合大梁礼数。这人便是那么奇怪,像他们这样的商家因着地位低下,远在士与农之后,当其财大气粗之时,心中也是对士农不屑之极的。嘴上或许不说,但在衣食住行上时常有耀武扬威的意思,铺张奢靡惯不合礼数,可一旦说到其他礼节,反倒比之士农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拿他的出身来说,虽然不合礼制,但好歹也是他爹正儿八经纳的妾,还是个长子,但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是有人时不时拿出来讽他几下,尤其是他大伯一家。而眼前的四姑也是出了名的泼辣性子,又嫁了个循规蹈矩的读书人,这话实在不能不令他多想。 王永呵呵一笑,语气带几分责怪:“这男子二十娶妻尚且不晚,女婿当年和你订婚我记得都有二十了吧?” 孟广铭连忙回到:“订婚二十,成婚恰二十一。” 王永眉头一挑:“可不是,着什么急啊。” 王氏起身吩咐阿兰准备一些诸如瓜子牛肉之类的小食,端到厅堂来,复又坐下。 “他当年是对自己太自信,以为再刻苦个两三年,功名在望,结果呢?到现在连个举人都考不上。上次听二嫂说,阿瀛不打算考取功名,既然如此,自然当早做打算。” 见王瀛不说话,王氏便知她随口的一句话又被人误会了。她不过是站在长辈角度随意关心几句,哪能句句都有什么深意。 “不急不急,”王永摆摆手,“阿瀛如今正和我学习经营酒家的事情,分不得心。” 王氏瞬间一愣,看来目前王瀛确实颇得她爹宠爱。 上次她回娘家之时,她爹恰巧有放手休息的意思,打算从几个儿子中寻一个资质好人聪明的接手酒家,不过儿子多了便也是这点不好,给谁都有人有意见,何况她大哥一家志在功名,对家中生意没有兴趣,其他人更是虎视眈眈了。后来事情便也就拖着了。没想到这次直接越过了几个儿子,开始培养起王瀛来了。 其实对这些事情王氏兴趣缺缺,她早已出嫁,虽然因为能干,当年在家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不过现下娘家的诸多事情她已没心思去管,与做生意比起来,还是读书是正道。于是随意敷衍上几句,便把话题转了向。王瀛在一旁倒是几不可见松了口气。 “我这次来,本来还想见见亲家公亲家母,谁知道二人竟然回祖宅去了,真是可惜。”没来之前,王永确实不知孟家二老都不在家,他虽然与孟老太不甚相合,却也不会因着一个见面便故意避开来。听说是孟兴主动带着妻子回祖宅,孟老太竟也答应了,王永啧啧称奇:“不得了,我还以为这次也是你那婆婆的主意,孟兄惧了一辈子内,如今倒反过来了!” 孟广铭抿了抿口水,假装没能听见,喝了口茶。 王氏皱眉道:“什么惧内啊,公公是爱护婆婆,哪像你,整日对娘呼来喝去。这一点你还应该向人家学习。” 王永不屑之极,家里的生意是他做的,全家老小吃的喝的全得靠他,他还得反过来去讨好?有时候这读书人的想法他可真是弄不懂,太过文雅。 正说着,孟广谐带着林氏,连着孟云慧与魏芊都一同到了厅堂。 孟云慧笑眯眯和在场诸人打过招呼,她这番从王家回来,个子高了面色也更红润了,整个人看上去倒是更加水灵了。 王氏温柔揽过女儿,揉揉她的额头,轻声道:“这次待了一个多月,心里可舒坦了?” 孟云慧不住点头如拨浪鼓般,脆脆道:“除了想娘,其他都可开心了。” “贫!”王氏噗嗤一笑,若孟云慧时刻如现在这般乖,她可少操多少心了。 王永见得一家子团圆的温馨,心里也十分温暖。他招招手,将孟云慧叫到身边,循循善诱道:“你回来前跟外祖父说给姐姐妹妹们带了礼物,都是什么东西?怎么不拿出来?” 孟云慧“呀”一声,急忙飞跑回房,片刻后便带着五花八门的小物件回来。 “这是给二姐的,绣花手绢!”孟云慧从一堆物品中拿出几条颜色斑斓的丝绸手绢,递给孟云珠,“二姐喜欢刺绣,我特地找的绣娘绣的不同种类的手绢,你瞧,有牡丹花杏花桃花,这边还有小动物。二姐还可以自己研究研究怎么绣。” 孟云珠颇有姐姐风范接过了礼物,认真看了几遍,微笑着说:“阿慧越来越懂事了。”不知这样的乖巧能保持几天。 紧接着,孟云慧又拿起几根发簪走到魏芊旁边。 “表姐,我之前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其实都只是随便说说,你可不要和我置气。” 魏芊道:“哪里会,我一直未曾和你计较。” “这些发簪是我特地挑的,你平日里穿得可太素了,头上一些装饰也没有,活像个小老太太。你看这发簪,很轻巧,带上去保管娇俏。”说着便随便挑了一只要给魏芊戴在头上。 魏芊碍不过她,便只得轻弯下腰让她弄。她本就比孟云慧大上一些,何况她身形也比南方的几个姐妹高挑。 孟广铭感动道:“姐妹之间便是要如此。看来这些日子阿慧在岳父大人家,是懂事了不少。” 王永呵呵点头:“本就是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你们啊,平日里对几个孩子关爱平均一点,不要老是呵斥这个教育那个,多没生趣。” 他的女儿中,他当年最喜的便是王氏,因她最活泼能干像自己。因而孟云慧虽然调皮捣蛋,但争强斗胜不是什么缺点,也颇得他喜欢。倒是王氏自嫁到这读书人家里,自己的性子不知不觉变了稍许还不自知,喜好也颇向书香人家靠齐,平日里对孟云慧的关怀比起其他儿女是要少了些。 那边孟云慧还在给孟云薇分发礼物,王永便开口问道:“听说魏慎和和孟家小女的女儿如今寄养在孟家,便是这位姑娘了?”眼神示意处正是在整理头发的魏芊。 孟广铭忙点头答应,又将魏芊招至跟前:“芊芊,来见过王家爷爷。这可是当年给你爹娘牵线的媒人啊。” 王永摸着胡子,开怀大笑:“你这也是夸张太过,不过是他二人真有缘而已,我算得上什么媒人?” 魏芊忙给王永行礼,乖乖叫了声“爷爷”。 孟广谐从鼻孔中“哼”出一声,扭着头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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