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下游的黄老赖昨晚刚摸完一圈牌九回来，喝完一壶高粱酒，便迎头倒在草席上，睡地正酣。嘴里咧开一条缝，露出满口的黄牙，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流。也不知梦到了什么，一边打呼噜，一边吧唧着嘴巴。 突然，一块小石头从门外，破风而来，正好打在黄老赖大腿内侧的软肉上，让他整个人惊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现眼前咫尺之处躺着一只受伤的麻雀。黄老赖一把扑过去，将它抓在手里。 再向门口一看，只见村中周娘子的宝贝蛋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麻雀，手里还拿着个弹弓。 看来那个石头就是这小子射出来的。 “好你个混小子，连你黄大爷都敢打。是不是皮痒痒了，让我帮你松松骨头。”黄老赖一脸的凶神恶煞。 见被发现了，周思哲站了出来，一脸憨厚：“黄叔叔，这麻雀是我打的。你可以还给我吗？我还想和鱼一起烤着吃呢。” “还有鱼，在哪呢？”黄老赖眼珠子转地飞快。刚才那一下打得可真值得，不仅有肉吃，连鱼都有了。正好昨晚没有吃饱，现在又可以加餐。 周思哲假装没有听明白黄老赖话里的意思，指了指门外：“就在河边，刚捞起来的，一斤多重，好大一条呢。” “好了，既然这麻雀和鱼都在我的地盘，就归我的了。看在你送来吃食的份上，刚才你射我的那一下，就不追究了。” 黄老赖看到周思哲还杵在门口，厉声喝道：“还不快走，否则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说着挥了挥握紧的拳头。 周思哲停了一会儿，一溜烟就跑地没影了。 黄老赖对他的识趣很是满意。摇了摇宿醉的大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现在可以去烤肉吃了。 周思哲躲在灌木丛中，偷偷地往外看去。为了留着黄老赖，周思哲连柴火都帮他拾好了。就是可惜了自己好不容易打到的麻雀，至少也有二两肉啊。周思哲舔了舔嘴唇，自己也好久没沾肉了。等事成之后，一定要到夫子面前邀功。 没一会儿，三三两两的衣服顺着河水从上游漂流而下。周思哲目测了一下，不仅有赵家大房的布衣，还有赵老太太惯常穿的花花绿绿的绸缎，赵家小叔的学士服。看来这赵家一大家子把衣服全塞给小花洗了。他可知道，赵家三房可从来没有干过农活，既然也不愿意洗衣服。丢给小孩子，真是太可耻了。 顺着水流，首先漂下来的是衣服小件，一件印着鸳鸯戏水图案的艳色肚兜。黄老赖看地眼睛都直了，用竹竿将它打捞上来。拿到鼻前低低地嗅着，脸上表情猥琐。 周思哲恶心地蹙了蹙眉。工作完成，可以去向夫子报告了。 与此同时，赵小花慌里慌张地跑在田埂上。身形狼狈，小脸上抹了一层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救命啊，快救命啊。小花被她大伯母打死了。”路上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又爬了起来，继续向村长家中跑去。 死人了，那可不得了。村上虽然很多人家关起门来打媳妇女儿，可从来没有打死过人的。 到时候还会有官差来调查，整个赵家村的名声都要被毁了。自己的儿子还没娶上媳妇，女儿还没嫁到镇上去呢。 一听这话，马上三五成群地往赵兰兰指的地方跑去。 稻谷地里，赵大山父子三人还在哼哧哼哧地忙活。有人看到赵大山，大声喊道：“你还在忙活什么呢。你家小花都被你嫂子打死了。” 赵小牛首先反应过来，扔下镰刀，三两步跟上人群，向河边跑去。 杏娘目光闪了闪，这个计划她也有参与。这个赵家大娘子，是该好好治治了。 杏娘看了一眼，还木纳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赵大山，气得一棍子打在了他背上：“还不快去看看，等着给小花收尸啊。”赵大山赶紧跟着跑了起来。 河边，赵家大娘子手指着赵小花额头骂，话说得特别难听。什么“该死的赔钱货”“黑心烂肠的东西”“就该让人牙卖到窑子里去”。徐晓在旁边听得火冒三丈，还不得不小心地赔着不是。 这更助长了赵家大娘子的气焰，边骂边动起手来。两人推搡着走到了先前商定的位置，徐晓向赵小花使了个眼色。赵小花收到后，脚下突然一个趔趄，彭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赵家大娘子皱着眉，双手插在腰上，指着赵小花骂道：“还不快起来，不要倒在地上装死了。你要是不把我的衣服找回来，今天要你好看。”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赵小花起身，烦躁地朝赵小花身上踢了踢。 徐晓连忙跑过去，正要将赵小花搀扶起来。手摸到赵小花的后脑勺，只觉得黏糊得厉害。拿出来一看，只见满手的鲜血，徐晓抬起了头，看向赵家大娘子：“大伯母，后面有一块石头，小花姐姐的头都被磕破了，血都停不下来。小花姐姐要死了，大伯母你杀人了。” 赵家大娘子看着徐晓满手的血渍，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推她。” “就是你。”徐晓愤恨地看着赵家大娘子，指了指一二十米处晒谷的婶子，“她们都看到了，是你推的小花。小花倒下后，才磕到石头上的。她们都可以作证。” 徐晓一边说着，一边将从衣兜里掏出一些止血的药草，混在一起，在嘴里嚼碎后，敷在赵小花的伤口上。再将身上的衣裳撕成一段一段的，将赵小花整个头部包扎了起来，只露出半张小脸。。 等徐晓帮忙包扎完毕后，村长也带着大批人马赶到了。 “怎么样？伤的严重吗？”徐晓抬头看了看村长还来不及换下的中衣，知道他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徐晓因为肌肤娇嫩，眼圈已经哭得红肿了，看起来很受了一番惊吓。徐晓将赵小花抱在怀里，带着哭腔道：“村长爷爷，小花姐姐头碰到石头上，流了好多血。我正好带着止血用的地榆，白茅根，白及，槐花和侧柏叶，就帮她包扎了起来。现在已经不流血了。小花姐姐会不会有什么事啊？会不会死？” 赵村长看了一眼旁边乱七八糟摆放的数十种草药，松了口气。还好身边有个懂事的人，不然等自己来，恐怕人身子都凉了：“好孩子，你做的很对。小花不会有事的。” 说着蹲下来，摸了摸石头上的鲜血，用手指搓了搓，准备拿到鼻子下闻一闻。徐晓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徐晓拉着赵村长的手，搁到赵小花的额头上：“爷爷，你看，小花的身子好像越来越凉了。她是不是要死了，你快找个大夫来，救救她吧。” 赵村长一摸，瞬间吓得一跳。真的越来越冷了，不会真的磕出了个好歹来吧。赶紧向周围人喊道：“快，来个年轻人，跑快一点，把村上的赤脚大夫叫来。速度要快。” 徐晓搂着赵小花，使劲地搓着她的双手，似乎想把自己身上的热量传到她身上去。赵村长也焦急地来回走动。 这时，赵小牛也赶了过来，身后跟着杏娘和赵大山。 “我妹妹怎么了？”说着就要用手去拉赵小花。 徐晓急忙将他隔开：“我已经帮她包扎好了，正等着大夫来。小花姐姐伤的是头部，你不要随便晃她。要是摇出了个脑震荡，人变傻了，就不好了。” 赵村长也赶紧过来阻止赵小牛，他可是见过好几个，伤到头部，从此变傻的孩子。 “你不要碰小花，晓晓读的书多，就让她来处理好了。”赵小牛赶紧把手缩回来。赵大山也在一旁急得手足无措。 这时，赵老太太也在三媳妇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来了：“这都围在一起干什么？女娃子哪有不受几顿打的，就她赵小花娇贵一些。看我不打得她爬起来。”说着横起拐杖，推开熙攘的人群进来了。看到地上一滩子血，赵老太太也吓了一跳。这要打死人啦。 “娘，有你这样当奶奶的吗？我都问了，赵小花是为了给你全家洗衣服，不小心让衣服漂走了，才被大嫂打成这样的。弟妹没有出去做事，闲在家里，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动手洗一洗衣服呢。再不济，大嫂的女儿比小花还要大上两岁，小花能做，她就不能做啦？娘，都是你的孙女，你怎么能这样厚此薄彼。你去问一问，我这个当继母的人都没有让小花洗过衣服，你怎么这么恶毒。” 赵老太太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赵小牛突然冲上前来，眼睛血红地看着赵老太太，吐气如牛喘，像是要将她撕下一块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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