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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春风寒,今夜云遮月。  今夜的一切似乎都不真切。    陆城半途往前一摸。  心里咯噔一声,脑袋瞬间凉了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晕头转向的觉得自己似乎犯了大错。    然而箭在弦上——  不,箭已经发出去了一半。  就算现在停下……    他冷静了片刻,只觉浑身一团火,心中也热,脑中也烧。  陆城微微松了些力气,把人靠上微微一抬,这次找对了地方,才缓缓的又进去。他酒意正浓,借着酒劲儿,既壮了力气,又壮了胆量。  相比之下纪言微不足道的反抗,都被他轻而易举的镇压了下去。    越到晨起越是闷热起来,太阳没来得及出来,就下起雨来。  陆城吩咐下去今日饭做的多些花样儿,围着海棠阁兜兜转转了大半日,他却早饭也没吃,午饭也没吃。  后来干脆窝在书房里不出来了。  只刘坤听了吩咐,每隔一炷香便来禀告一次情况。    纪言一直睡到下午才转醒,也不知睡没睡够,醒来只觉头痛欲裂。  刚微微一动,腰也酸背也痛,不可说的两处也不得劲的要命。  一旁候着的侍女立刻就低下头去,“小公子醒了,昨日衣裳脏了,这是王爷吩咐奴婢给您准备的新衣裳。”  怀里捧着红木描金的托盘,托盘上是两套偏素色的男装。    纪言伸手揉了揉头,发现身上是新换的寝衣,其实那视线只微微一顿而已,那侍女便道:“小公子昨夜喝多了,是王爷给洗漱完换上的新寝衣,还备下了另两套,说您醒了要是不喜欢可以换。”  纪言只觉得这侍女也太伶俐了些,伶俐的叫人发不出火。  纪言盯着妃色的床纱不知想什么,怔怔愣了一会儿,“陆城呢?”  “王爷一直在书房等您醒来一道吃午饭呢,等您穿好,奴婢去叫人把都饭热好。”    她心中微微一动,登时便想到了前些日子诗诗第二日醒来恐怕也是这般。  纪言心想,好,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刘坤过来探情况,正赶上那侍女指挥人往里抬桶。  “玲珑姐姐,小公子醒了?”  玲珑点点头,“醒来也没说什么,只说要沐浴,我也摸不准他脾性,怕是将军府的习惯都是早晨洗,赶紧让人准备去了。”  刘坤要走,玲珑一把拽住了他,“昨夜王爷从哪个楼里的姑娘床上把人捞回来的?你没看见,脖子上手臂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别再跟别人说这个了,”刘坤把袖子拽出来,赶紧往书房去了。    刘坤进了书房还没出来,这边玲珑送完沐浴的一应用品,犹豫了一下,询问道:“小公子是留下谁伺候呢?”  她身后跟着四个人,两个侍女,两个小厮,俱是干净清爽的容貌。  纪言摆摆手,“不用人伺候”。    陆城左等右等,一会儿想着吃饭要不要给她夹菜,一会儿又想该怎么同她说话呢?要不要先认错?她会原谅自己吗?  ……应该不会。那会怎么样?会大闹一顿吗?  他心中猫抓一样思来想去,正左立难安,门被敲响了。    “进”,陆城立刻便坐正了,生怕叫刘坤瞧出来异样。  来人却不是刘坤,是玲珑。  陆城心跳到了嗓子眼。    玲珑跪在地上,着急道:“小公子不见了,连带着昨日换下来的那套脏衣服,怕是自己悄悄走了!”  陆城愣了愣。  “怎么也没拦着吃了饭?!”  “小公子只说要洗澡,不让人伺候,奴婢一等二等听不见动静,怕水凉了便进去添水,屋里头一个人影也没有,”玲珑把头抵在地上,“奴婢赶紧找了刘管家,这会儿已经追出去了!”    陆城烦躁的敲了敲桌子,刘坤从外面进来,也跪在了地上。  “……奴才追出去两条街也没见着人影,估摸着小公子得走了有会儿了,……只怕这会儿已经到家了。”    刘坤心知他心情不好,今日怕不能善了。  果然,陆城砸了手里的红松木珠,“牧民都知道亡羊补牢,这么大的王府,竟然多次让人来去自如!”  红木珠落在地上砰的散开,骨碌碌滚的到处都是。  刘坤大气不敢出。  “咱们两家离得近,小公子多次来都摸清了咱们院儿的结构,何况小公子的脾气……要走奴才也拦不住啊……”  “你们俩,各自去领十板子,”眼看着二人要出去了,陆城又叹了口气,“……算了。”  刘坤跟玲珑赶紧叩谢,趴在地上捡珠子。    纪言穿着破了几道口子的衣裳从墙上翻出去,差点没抻着腿。  浑身的难受劲儿被热水一泡更加发出来了,她头昏脑涨的走了几步,才发觉方向不对,眯着眼辨认了好会儿才从脑子里牵出一根绳儿来,好歹认清了哪条路是往家走的。  这会儿正热,街上人少,纪言也不愿意让人瞧见这落魄的德行,便只挑着没人的小路往家钻。    她拐了两条街,额上的头发都被水打湿了,眼前也阵阵发黑。  纪言望了望前不见荫凉后不见小贩的羊肠街,后知后觉的猜测自己可能是发烧烧糊涂了。    她扶着墙找了块儿青石坐在上面,差点没被烫的蹦起来。  捞起下摆看了看那泥土,看着看着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纪言?”  纪言四处一望,连听弦蹲在墙头上,正歪着头打量。  “真是你,”连听弦跳下来,挨着她坐在一起,“我跟你一路了,你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吗?”    纪言起身就走。  她一站起来,冷汗唰的冒了一身,只觉头重脚轻。  连听弦收了笑皱起眉,手还没拍到肩上,就看纪言双眉一蹙,极痛苦的倒了下去。他赶紧伸手一抄,把人揽到了怀里。    纪言这人偶像包袱极重,人又长的白,白玉冠往头上一束,让人只觉得干净的不得了,摸一摸都要先洗洗手。  这种情况真是没见过。    连听弦怀里抱着人,只觉得这人看着是个匀称的,也没几两重。  他看纪言脸色泛红,伸手一摸额头,果然烫手。  哎呀,这回可落在我手里了,连大人心道。    待到他把人往起一抱,领口散了不过小半寸,露出里面一块儿青紫的痕迹,他一怔,又挑开了些许,发现越往下越多,肩膀上简直惨不忍睹。  连听弦心道:完了,将军府怕是要出大事了。    将军府连续几日闭门谢客,外人一概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府里的人都知道,小公子不见了。  纪青然开始以为纪言只是躲躲,不想等了三四日都不见人影,这才觉得这事有些严重。    纪言平日胡闹惯了,得罪的人不少,有几个仇家想要搞死他,简直太正常了。  纪家四处找人无果,但凡有些交情的一应打过招呼,都说没见着人。    四日后,纪青然终于敲开了陆家的大门。    陆城这几日颓废不少,四处不见纪言的人影还以为又被老将军关了禁闭,不想这人自那日走后压根就没回去。  到今天,人不见了已经有四日,他听完之后后背上全是汗。  又是愧疚又是懊恼,觉得自己太不像话,就这么乌龟似的缩了几日,至少当日也该去确认一下人安全到家了才对。  他要随着一同找,又是拨人手又是牵马匹,吓了纪青然一跳。  “不在这处我就再往远了找找了,不劳你动身了。”纪青然道。  陆城心道:禽兽,你懂什么?  他喉结一动,微微低下了头,心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护城河最近新灌了水,水流急湍整日哗哗作响。  出了内城,京郊再往外走,过了朱砂竹林,再南边儿,有几处山野。  这里水多土肥,是块儿难得的宝地。宝地再往深处走,百千年的老槐树最多的那一处,有个帮会,叫千虬寨。    朝廷剿过几次匪,此处易守难攻,长克不下。  连大人出身一般,好不容摸爬滚打了个三品官儿,实打实混成了个人精,心黑的像碳,不愿意继续揽这差事,就闭着眼瞎分析:“那处虽然富足,也正因为富足,供给着那个小虫子寨能吃饱喝足,不至于出来闹事。一旦给打散了,叫他们没了吃喝,必然得祸祸城中百姓,皇上得三思啊。”  皇上与诸位大臣一想,似乎有点道理,就放任不管全当没这回事。    这几日天热,千虬寨这里老树遮天蔽日,倒是凉风飒爽。  守门的几个小伙子一边喝凉茶一边瞎聊天。  “当家的好端端的救了个人回来,照顾的又贴心又仔细,这人什么来头?”  另一人笑了笑,挠了挠头,“别是相好吧?抱进去的那天我偷偷瞧了一眼,细皮嫩肉的戴着白玉冠,看着挺值钱的。”  “那得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吧,唷……”  几个人闲得没事,无聊的一通嘿嘿笑。    内室里,千虬寨的大当家一身黑装,戴着兜帽遮住半张脸,另外半张戴了块不起眼的面具。  盯着床上那人看个不停,“今日还是老样子吗?”    这里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怕伺候不好这人,便临时把寨里头的大夫捉了来。  耽误了采药,姑娘正委屈着,回道:“晌午醒了一会儿,吃了些流食又昏睡过去了。”    “你不是大夫吗?治了好几日这病怎么一点都不见好?”  姑娘心说已经见了大好了,现在又不发烧又不吐血,伤口也愈合的差不多了,大当家的是不是眼瞎?  “依我看,这人体内湿热完全发出来,还得有一段日子。”  大当家皱着眉,“不能治快点吗?”    “不用治,我见多了,”姑娘大着胆子给他举例子,“你见过那种儿子不孝顺把爹给气的吐血的那种事吗?妻子出轨给丈夫带绿帽儿把丈夫气的吐血的也算,还有……”  大当家:……  “嗯……”姑娘看他没什么动作,继续道:“总之,病根已经落下了,吃药也治不了心病,慢慢来,时间长了自己就能好。”  大当家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把床上人露出来的手轻轻塞了回去。  姑娘在一旁感叹:“唉,这得受多大的委屈才能这样儿啊!”    当然是天大的委屈。  那日身上到处都是擦伤,淤青一块儿连着一块儿,更过分的是身下还有两处伤,前面的不提,后面的竟然也不住渗血,消肿了之后才能看出来是撕裂伤。    黑衣人也摸不准这是一个人做的,还是两个人,只觉得手段太下作。  纪家小公子霸占京城恶霸滚动头条十几年,可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心里道:不,应该是纪家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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