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家里有事,吃完饭就一个人先回去了。唐权他们五人随后来到宝石KTV,要了个中包,一打啤酒,两样干果,一个水果拼盘。各自入座后,赵承点了一首《七里香》调到原唱,然后对唐权说道:“给我来一支烟,我也尝尝恋爱的味道。” 赵承第一次吸烟,把烟吸到嘴里就跟着吐了出来,缭绕的烟雾在微暗的灯光下缓缓扩散,伴随着悠然响起的音乐,让人感觉像是一下子从人间的红尘俗世步入了道家的洞天福地。待屏幕中周杰伦唱到:“你突然对我说七里香的名字很美我此刻却只想亲吻你倔强的嘴”,赵承已是完全沉醉其中。歌曲结束,她掐灭了手中的香烟赞道:“好美,好美,这歌词写得的确棒!” 唐权看了一眼烟灰缸取笑赵承道:“郁达夫说过:‘天下最令人恶心的颜色莫过于擦口红的女人抽过的烟屁股,残红斑驳地搁在烟灰缸里’。大师姐你以后要是想抽烟的话,可以选择土耳其式女用香烟,就不会有那种恶形恶象了。” 赵承玩味戏弄的眼神看着唐权,语带揶揄地笑道:“你故意恶心我是不是。姐姐用的口红可是高档货,接吻都不会掉色的,你要不要尝尝?”她此刻的笑容中带有一丝邪魅的气息。正常的笑都是由嘴角两侧开始再向唇间延伸,她这个笑却是从左往右发起的,让人想起央视主持人崔永元。 唐权看着赵承那跃跃欲试的娇艳红唇,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一脸吃错什么苦物的表情。女人如果毫无芥蒂地同男人开玩笑,男人就该乖乖扮演那个理应腼腆羞涩的角色,否则难免会有焚琴煮鹤之嫌。汪芷萱仿佛还沉醉在歌曲的意境当中,眼睛看着屏幕口中喃喃道:“秋刀鱼,七里香,初恋的味道,真好。” 李令羽竖起一根食指在汪芷萱眼前晃了晃:“歌,不是这么听地。” 张闻松懒洋洋地笑道:“那……应该怎么听啊?”他模仿着《少林足球》里吴孟达的语调,声音粘乎乎的,好像快要融化的奶糖,粘牙得很。 汪芷萱秀眉微蹙虚推了一下李令羽做怪的手,说道:“讨厌!” 赵承拿起了一瓶啤酒豪爽地提议:“好歌,就像是一首美丽的情诗。来,咱们为方文山干一杯!” 众人都拿起酒瓶互相碰了一下,唐权喝了一口酒说道:“据说当年,台湾某中学高三中文考试有个题目,考的是《七里香》歌词的意境和技巧,结果全班只有五个人及格。后来方文山看了那道题目,说他自己也答不出来,一时间传为佳话。” 张闻松一口喝掉小半瓶酒,向唐权问道:“对了老大,关于佛家是无神论那个话题你还没说完呢,说到哪儿了?” “说到佛教的派别差异了,前面基督、□□、道家、儒家对神的看法都说了,那佛教又是怎么看神的呢?”李令羽也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接着张闻松的话问道。 唐权放下酒瓶点了一支烟,回答道:“佛说,人是未醒佛,佛是已醒人。佛家不认为有神的存在,释迦摩尼也不过就是觉悟了的众生。佛就是觉悟者,是到了一种境界的人。修到了这个境界,你就是佛,所以人人都可以成佛,这和儒家的‘成圣’道家的‘得道’有异曲同工之妙。”吸了一口烟,他继续说道:“纵观中国儒释道三家,要么是泛神论,要么就是正在向泛神论发展的多神论。如叔本华所说:‘泛神论就是客客气气的无神论’。怎么理解?宇宙万物天地法则就是神的本体和化身,大家都可以是神,都是神了也就无所谓神。从这个角度来看,说佛教是无神论也无不可。” “儒释道?他们的东西完全不是一回事啊?”李令羽问道。他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一向喜欢追根问底。 “佛家自己各派之间的差异都很大,这是历史长河中人文的因素造成的差异,就像天主教和东正教,或者□□教中的什叶派和逊尼派。”唐权答道,“任何文化都不会凭空产生,枝繁叶貌的背后往往都是同一个根。” 张闻松笑着说:“老大你可以开宗立派了,到时我去给你当护法。” 唐权摇了摇头:“余乃好道,非得道者也。我说的这些都是书本上的东西,立哪门子的派啊。说到这里,还有个伟人不得不提,那就是爱因斯坦。” 李令羽好奇地问道:“爱因斯坦?他和宗教信仰又有什么关系?” 唐权回答道:“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中假设质量为负的物质超光速运动就会违反因果律,由此可以想象超自然现象的发生;他的量子纠缠理论更可以推想‘预言’和‘第六感’的科学合理性,这与宗教和哲学又会相映成趣。” “爱因斯坦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懂的。”赵承喝了一口啤酒,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想想都头疼,权子赶紧整首歌听听。” “说了这么多玄之又玄的东西,那我就来一首玄之又玄的歌,这首歌歌词的作者可是当今华语乐坛唯一能跟方文山相提并论的香港词神——林夕。”说完,唐权起身点了一首周华健的《难念的经》。 汪芷萱专注地听着唐权唱歌,“拈花把酒偏折煞世人情狂,凭这两眼与百臂或千手不能防……”那空灵脱俗的歌词有着一种玄妙的意境,配上唐权洒脱不羁的歌声,令她蓦然觉得自己和他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必然性的神秘存在,在其面前她感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并且恍惚觉得自己势必随波逐流,被牵引着带往遥远的不可知的朦胧魅惑的前方…… 一首歌唱完,赵承评价道:“歌不错,词也美,可是没有刚才的《七里香》那么让我感动。” 唐权“嘿嘿”一笑,说:“大师姐的要求也太高了吧,想感动还不容易?有一首《酒干倘卖无》大家都听过吧?这可是一首曾经唱哭了上亿人的歌。” 李令羽有些不以为然,问道:“这首歌快二十年了吧,小时候就听过,没觉得多感人啊?” 唐权回答说:“毛毛羽你稍安勿躁,且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一个退役的台湾老兵是个哑巴,人称哑叔……阿美,赶往医院,却没能见到哑叔最后一面。回到演出现场的阿美饱含不能奉养老父的辛酸,在台上唱出了怀念的心声:‘没有你,哪有我,假如你不曾养育我,给我温暖的生活,假如你不曾保护我,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讲完故事,唐权找到了电影《搭错车》的MV放了起来。苏芮的嗓音具有独特的韧劲,再加上其宽广的音域,造成一种强烈的沧桑感和穿透力,直击人的心灵。苏芮以她硬朗和阳光的唱风影响了八十年代港台乐坛的演唱风格,被称为黑衣天后,摇滚女神。一曲终了,两个女生拿起纸巾拭泪,张闻松则用手揉了两下眼睛对唐权说道:“这大周末的老大你还让不让人嗨皮了?” 汪芷萱抹着眼泪轻声道:“原来,歌还可以这样听的。” 唐权看着汪芷萱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赵承的脸上有一丝难得一见的感伤,“有点小难过小心酸,不像姐姐的性格。权子,再给我来支烟。”唐权讲的故事和这首MV卓有成效地感动了她。女人最像小孩,她们不但善哭,而且爱笑,喜怒哀乐都是随身携带,拿来就用的。 海滨市粤海天酒店309贵宾间内,唐凤鸣一支手晃动着酒杯,看着杯中的红酒感慨地说道:“改革开放近三十年来,带给新中国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这不能不感谢总设计师邓公啊,至今仍能体会到邓公当时的艰难。在那个年代他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在推动改革,重塑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核心理念,提出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论断,不再揪着你到底是黑猫还是白猫、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不放,强调只要你能抓得住老鼠,能够改善人民群众生活水平提高综合国力的关键,实现从民富到国强。伟人就是伟人啊!” “伟人都是能够改变大多数普通人生活的人。”孙晓风接口道,“您看我们海滨开发区,十几年前还荒草萋萋,如今却是灯火通明,连老陈都从东江赶过来投资了。”他长得天圆地方,一看就不像是个有坏心眼儿的人,自然而然地会让人对他产生一种信任感。 陈贺升喝了一口酒说道:“资本的流动自然有它的规律性,连上帝都说,你有,给你更多,你没有,连你原来的都拿走。掌握了规律自然事半功倍。”他经商多年,事业有成,对经济规律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理论,或者说是经验。成功人士的经验之谈总是能够轻易地吸引那些渴望成功的人们的眼球,其实很多时候人家只是随口一说,由于追捧的人多了起来,自己也会渐渐地信以为真。成功哲学可以励志但指导不了成功,因为哲学探讨的不是偶然性,而绝大多数的成功都是偶然的。 唐凤鸣笑着说:“老陈你说的这个叫马太效应,是圣经马太福音中告诫人们警言,但这并非是上帝的本意。圣经中上帝还说:‘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要伤害你,因为我要成就你,所以我要惩罚你’。上帝给你东西或是拿走你的东西,其根本目的就是要引导你,成就你。” 方与卿闻言插口道:“行了老唐,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虚无飘渺的宗教神学能指导当前的社会进步吗?” “圣人说‘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六合之内论而不议’。圣人们说话有时就像小孩子——小孩子讲对错,大人都是讲利弊的。”唐凤鸣笑道,“唯物辩证法教我们看问题要一分为二地去看。《圣经》抛开它唯心主义的观点,无论是新约还是旧约,在文学、历史、哲学和艺术领域都是有其积极意义的。” 孙晓风给大家倒上了酒,说:“是啊唐书记,我们党对宗教信仰的政策是不提倡也不反对,毕竟我们党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中国有宗教信仰的人数现今已经超过了一亿三千万,毫无疑问他们也是人民的一部分,也是我们服务的对象嘛,所以我们是尊重宗教信仰的。” 唐凤鸣点了点头:“政治可以不排斥宗教,但是不能与宗教相溶,历史上惨痛的教训太多了。宗教的排它性使其传播起来难免会有残酷性,温润如佛教都不能免俗。当年禅宗六祖慧能在得授了五祖弘忍的衣钵后匆匆南下,据说就是害怕遭到上座神秀的迫害之因,民间对此说法不一,真实情况已不可考。历史就是这样:有时候人造历史,有时候历史造人。” 方与卿举杯笑道:“东方文化相对比较含蓄,所以她所衍生的宗教也好,文化也罢,传播起就不会像西方的宗教文化那么血腥。” “佛家讲‘空’,总不会太过极端。六祖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一语道破天机,得承衣钵,这都传为千古佳话了。”何佳惠附和道。 “天主教耶稣会曾提出过口号:‘目的可以证明手段是合法的’;‘为了良好的目的,一切手段都是好的’。却不知,手段一旦失去制约,显然会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其结果就会是极端和狂热,顺猖逆亡。我们国家不是也曾走过类似的弯路吗?”唐凤鸣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宗教曾经对人类文明的进步做出过贡献当然不可否认,但不应失了冲和。有位作家说过:‘当年玄奘法师历经万苦取回的真经里,包含着中华文明稀缺的资源,却因为禅宗而被束之高阁,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宗教的确是一种值得人们好好研究的文化。其实宗教如果专注于精神领域,而把诸如生物学、天文学、地质学、医学、饮食、理化等学科大气地抛给其它的领域去研究,应该能够更加容易获得人们的尊重和认可。基督的传道者圣保罗是首先动手割治犹太教的人,他把饮食和宗教分拆开来,不再执着于是否可以食用有蹄动物,从而使宗教的传播得益不浅。正如林语堂所言:‘如此一来,宗教所在于我们生命中的,将是一种对生活的美、生活的伟大和生活的神秘的更简单化的感觉’。宗教追求的应该是人性的升华和归属,可以是‘良心的最后事实’。” “是啊,目前宗教的很多关于精神领域之外的观点已经被证实是很荒谬的了,伽利略的冤案就是前车之鉴,信徒们对此的态度却很暧昧,往往避而不谈,生怕亵渎了自己的信仰。其实这又何苦呢?不能够做到实事求是又如何能终其究竟、得明般若呢?”岳群感慨颇深地说道。 方与卿举杯说道:“宗教不顺应时代的发展而发展,偏执教条、因循守旧,如此就必然会导致排它、狹隘和自以为是,其没落是可以想见的了。” 唐凤鸣“嗯”了一声,说:“就拿国内最盛行的佛教来说,流传既久则不可避免地出现两极分化:一方面,浅表的仪式与信仰成为广大民众对于善恶因果与轮回转世的祈望和心灵寄托;另一方面,精深的学术思想与哲学理论,则成为少数知识分子及精英人士的雅好。这两种情况均已和当年释迦摩尼创立佛教的初衷相去甚远,但谁知栽花不开插柳成荫未然就是另一种机缘妙趣呢。” 孙晓风点头道:“这两种情况虽缺少严肃性和沉重性,倒也不减其艺术的趣味,就像音乐。” “宗教和哲学都会探讨关于必然和存在的问题。”唐凤鸣喝了一口酒,“只有必然,才能沉重;所以沉重,便有价值——这是贝多芬的音乐所孕育出来的一种价值。贝多芬的英雄有着强有力的和谐色彩,是能顶起形而上重负的人,比如基督和佛陀,他们殊途同归都是真正悲天悯人的灵魂大师。” “太过深刻就会失去快乐。”方与卿笑道,“宗教哲学应该像音乐一样,不光有贝多芬的宏伟沉重,还要有肖邦的优雅浪漫和舒曼的飘逸内敛,最终达到抚慰人们灵魂的目的。”众人齐笑举杯。 酒桌上的众人推杯换盏,谈古论今,虽不求宏达之旨,只尽享其言谈之欢。人们的认知程度越高,就越会明白每个人看事物的眼光终究是有局限性的,看问题尤其是宗教方面的问题就不会过于纠结过于偏激,也更加善于倾听不同的声音、不同的意见和思想,从而更有利于自己认知的提升。境界或是修为,与认知不过是换个说法而已。至于神通或是法术,活着的人若如此自我标榜则必会贻笑大方;对于已经死去的人,很多心思各异的先生学者们喜欢添油加醋地编故事,若是能给大家提供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却也无伤大雅。用幽默的眼光看待宗教,会有一种豁达的快乐。这就好像是看《西游记》这部名著,它有它的文学性、历史性、哲学性、艺术性、趣味性甚或是一定的社会价值,但若是沉迷于其中那些不切实际、荒诞虚妄的神话元素,就未免有些小孩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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