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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迁莺·怕万一,误玉人夜寒帘隙。    “我?”宋笙妤喃喃一声,瞧着一旁一碟果子,轻声道:“他病了,我又有什么法子?”    陆稚雁便道:“旁的我们不求,只求帝姬去瞧一瞧他,索性将话说绝了,用这以毒攻毒的法子,指不定他就好了。若是不能好,也是他的造化。想要别的,咱们也不能了。”她苦笑道:“帝姬是万金之躯,何等风华。静扬宗姬与我说;‘原是我这弟弟自个儿不中用,哪有求之不得便寻死觅活的道理。帝姬如此人才,但凡瞧中了,不能得的,都这样不成?’”    宋笙妤凝眉细思,许久道:“我原就想着去瞧瞧他,究竟是条性命。只是到底他是外男,想着母亲不许,万不能应我的。”    “静扬宗姬既回来,少不得要来拜见帝姬。”陆稚雁从胸前取出帖子来,双手捧着送到她面前。“只是她如今到底是上官氏的主母了,不好多待。不过留两日,就要回南阳去。正赶上这时候,乔大姑娘又要出阁,故设碧水宴,邀数位相熟的姑娘,在庄子上一聚。”    宋笙妤接了帖子,看过一回,便压在桌上。提及乔素月,不免心中伤意离别。“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倒别致。”    “是从‘青山不改水长流’里化来的,离别总会再会时。”    宋笙妤听了这话,却忽而悲切起来。“青山不改水长流,素月仍在,今星翩然去,实在叫人叹息。”    二人皆叹息过一回,虽说总有再会时,到底他们知道,乔今星是往属国去的。回不回来暂且另说,能不能好过些,才最叫人忧心。    那厢知锦进来:“膳房来问帝姬什么时候传膳。”    “这会子就传罢。”    于是二人起身,移步至外,一并用了饭。    陆稚雁说不能久留,还要去回太后,故用了饭就起身告辞。宋笙妤送她至外殿门口,拉着她的手轻声道:“稚姑娘,你回去告诉宗姬,就说我知道了,那日必然要去。”    陆稚雁面露欢喜,回了一礼,“恭候帝姬。”    皇上今日往瞿贵人宫里去了,皇后自吃了晚膳,便命谭冰进来。    谭冰行了礼,立在三四步开外听吩咐。    皇后拿着一枚银签子剥手上的果子,问谭冰:“盛亲王身子如何了?”    谭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隔着床帐瞧了几眼,盛亲王歪在迎枕上,说了两句话,气息也不平稳。盛王太妃在旁坐着,瞧着是才哭过的模样。”    “苦了她了。”皇后叹息,“两个儿子尚在腹中,老盛王就去了。偏隔了两年,她母家嫡亲的胞兄并嫂子也接连去了。好容易将儿子养大了,是该孝顺她的时候,偏又病得这样重。”    一面说一面又想,原就是想与盛王太妃结通家之好的,只是里头出了些岔子。没料到那盛瑢倒是个痴心的人,没瞧中宁安帝姬,偏瞧中了她的心宝,还这样日思夜想乃至成疾。若无前头宁安帝姬这事,盛瑢也算得良配了。只是究竟是条性命,若这样平白地丢了,也叫人心生不忍。何况她和盛王太妃这些年的闺中挚情……为今之计,唯有暂且说些话哄着盛王府暂且稳住。好歹等宁安帝姬有了人家,再提一提宋笙妤并上盛瑢的事。    皇后定了主意,当下又问:“我昨儿吩咐你的话,你都说了?”    谭冰笑道:“奴才一字一句都说了。”说话间又道:“盛王太妃命奴才拿进来一只拜匣。”    “拜匣?呈上来。”    谭冰招了招手,立时有个内侍捧着一只黄花梨拜匣上前,苔枝往前几步接了。将那拜匣盖子打开,只见里头红绸做底,上头摆着一支累丝金凤衔明珠的步摇。    “主子这……”苔枝迟疑着将拜匣送到皇后跟前给她看了,果然皇后也分外诧异。    皇后道:“这是哪里来的?”    谭冰悄悄抬头瞧了她一眼,这才怯怯回道:“说是宜安帝姬给了盛亲王的信物,盖因有此物,偏又不得信,故盛王才一日比一日病得重了。”    “够了!”皇后呵止了他,谭冰并上小内侍皆惊惧不已,跪倒在地。这话盛王太妃说得,他们却说不得。如今为着回话才说出来,却仍旧胆战心惊,唯有稍有不慎,脑袋就要搬家。    皇后静静想了一刻,才道:“都下去,今日这话别再叫我从哪里听着,从此后都忘了才好。”    “是。”谭冰瑟瑟缩缩应了,领着内侍退出去,乃至到自己屋里,还双股打颤,止不住抬着袖子来擦汗。    皇后扫了桌上那拜匣一眼,终疲乏地挥了挥手,吩咐苔枝收起来。    这日秋高气爽,碧水如染,好天似练。    静扬宗姬盛璇并盛亲王盛瑢一早到了庄子上,只等着客人过来。    盛瑢今日着暗紫衣袍,边镶万字不断头纹。面色苍白,犹胜冰雪,兼有病弱之态,这颜色倒令他越发弱不胜衣。只人如玉山朗朗,光彩未改,俊逸如初。    盛璇喜着薄衫,如今虽是深秋了,她却只着一件白绫长罗衫,外头套着一件茶色褙子。里头肌理隐隐,却不显孟浪,格外富丽贵气。盛璇正擎着茶,也不吃,只笑问盛瑢:“你想准了,今日宜安帝姬会过来?”    “她自然要来。若是不过来,岂非害了一条性命?”盛瑢薄唇微动,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来。瞧着实在叫人又爱又恨。    盛璇侧头道:“一条性命又如何?我若是她,我偏不来!你自个儿庸人自扰,与我什么相干?”    话才说罢了,外头便吵嚷起来。她登时不虞,唤:“萍实进来。”    萍实打帘子进来,笑道:“奶奶,原是有个下人打坏了一样东西,周妈正骂她呢。偏她又哭又嚷的,才扰了奶奶清净。”    “大好的日子偏打坏东西,打坏了也罢了,还叫嚷起来,不成体统。”    萍实素日知道她最不肯平白将人放过,何况是今天。当下道:“我已叫她老子娘进来了,拉到角门外打十板子,打完了就叫领回家去,不许再进来服侍。”    盛璇仍是不依:“只这十板子,倒越发纵了她!”    “不过是个小丫头,一时失手也是有的。奶奶饶她这次,她念着奶奶的恩呢。”    “倒显你大度,罢了,就依你的意思办罢。”    一时萍歆又进来,“禀奶奶,禀王爷,外头来了好几位姑娘。”    “连珺你在这里歇着罢,我不能坐了。”盛璇起身,一面往外一面问:“都有谁来了?”    萍歆道:“回奶奶,有我们大姑娘和表姑娘,还有姑苏穆氏的倩姑娘、太原微生氏的繁姑娘和岚姑娘。”    “倒只有乔氏和尹氏几位姑娘尚且未至,另有宁安帝姬并上宜安帝姬,想着不多时也该来了。满打满算只缺了南宫氏的十七,和琅琊骆氏的苑姑娘。”    说话间已至外间,只见上官婵并陆稚雁正挽着手立在一旁看花,穆倩云并微生繁正正见礼,微生岚叫丫头将脑后的簪子扶稳些。    见盛璇出来,几人皆上前见礼,笑道:“璇姐姐。”    宋笙妤换了衣裳,正要往坤仪宫去辞皇后。却听人回画楼来了,命叫进来,画楼便道:“请帝姬安。我们帝姬昨儿夜里多吃了一块糕,又趁着夜色多看了会月亮,夜间便有些受不住,今早果然鼻塞气闷,竟不能去了。”    “请御医了不曾?”宋笙妤起身就要过去瞧她。    却听画楼道:“已请了沈御医来看,说是不妨事,吃一剂药就是了。我们帝姬说了,请帝姬别去瞧她,她想睡一刻子,帝姬径直往外去罢,回来了再捡新鲜事说给她听。”    宋笙妤笑道:“不过是众人一处玩笑,哪有什么新鲜事。”说着果然止住步子,命画楼回去妥帖照料,自往坤仪宫去了。    皇后留她吃了一盅茶,便命她去。一时又唤:“心宝回来。”    那厢一串人传话出去:“宜安帝姬,皇后主子叫你回去呢。”    宋笙妤便又转身回来,皇后命她上前,理了理她腰间的禁步,交代:“你如今大了,今日|你姐姐又不过去。虽是出去玩闹的,到底要顾忌着皇家的体面,别总莽莽撞撞,在家里尚且使得,外头再叫人看笑话。传出不好听的来,你又爱恼。”说着,似不经意往她头上扫了一眼,只见她今日梳着垂鬟分肖髻,上戴一支镶红宝石蜻蜓衔灯笼珠串的金步摇,另又插着一支海棠宫花。    皇后道:“我见你素日爱那只累丝金凤,今日怎么将这支蜻蜓步摇拿出来戴了,倒不嫌它重重的了?”    宋笙妤便道:“我才忘了回母亲,那只累丝金凤不好,勾了我头发,我一恼就扔到水里去了。”    “爱拿东西撒气的毛病总不能改,瞧你能糟蹋多少。罢了,你去罢,早些回来……”    皇后佯装随意一问,旋即便打发宋笙妤出去。因着她扯谎的缘故,倒更显得盛王太妃所说极真。心中不免揣度,莫非这二人真了私情不成?原先夏倾衡之事,已不能令宋笙妤如意。如今她若心喜盛瑢,也算两全。皇上想令盛瑢尚帝姬,她又心仪盛瑢。    只是委屈宁安帝姬,若此事成了,旁人少不得嘴里要胡沁些什么。    心下想着,便起身道:“往照福宫去,瞧瞧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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