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蔡英着急，希雨真心觉得她觉悟高。不过倒也不用急，临时工也要去的，而且还可以转正，自己小姨早前来透露迁厂风声就已经说了，转正去桂省。对于蔡英这种觉悟高，积极性强，想转正又愿意去支边的，实在再好不过。 但是希雨实在不想听她念叨了，坏坏地朝她咧嘴一笑：“不要就留在沪市呗。” “哈哈，还是希雨认得清形势，不像有的人，总想表现，也不看看有没有资格。”余芳看到没人站在她这边，顿时乐起来了。看她蔡英见天地说人是逃兵，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丫头，还是个小临时工，还用大道理那一套教训人，真是不知所谓。现在自己也不是逃兵了，底气更足了，以前她心虚，只跟在杜兰兰后头附和。一想到桂省原来挺好的，心里那点疙瘩消了不少。 住惯了大城市，谁喜欢到山里去住呢，但是大家都知道，肯定是要去的，沪市迁去兄弟省份支援的厂子，红旗罐头厂也不是第一家，别的厂职工也都随迁了。大家怕吃苦，平日多抱怨，这会知道还不全是吃苦，还能吃到沪市吃不到的水果，心里也都释怀了不少。 “临时工不能去吗？”蔡英这下眼睛更红了。 “哎~”一声长叹传来。蔡英着急临时工不能去，但是却有人心里怨恨要是自己是个临时工就不用去乡下了。黄华华看着自己又白又嫩的手，可不想去到山里受罪。 尽管副厂长说了桂省有吃不完的水果，可是还是动摇不了黄华华的心。说得好听，哪个地方比得上沪市呢，沪市都没有，小地方能有？说破天，她都是不信的。不知道那刘科长能不能让她不去山沟沟里。想着想着，饭也吃不下了，叹出一口气来。 “华华，你该不会不想去吧。”朱霞小声地开口，她看到大家都要去，想跟着去算了，但是要是黄华华不去的话，自己要不也不去了。别说她没有主见，桂省那地方，又没有几个人去过，好不好的还两说呢。大家都去了，自己也不好不去要是有人不去了，自己也跟着留下，反正觉悟低也不是自个儿一个人。 她当然不想去，可是见大家都盯着她，不好直接说，于是推脱道：“诶哟，去那么远的地方，爸爸妈妈也不知道答不答应，总要回去跟他们商量商量的嘛。”黄华华一副乖乖女地样子，柔声细气地说。 说到家人，杜兰兰也沉默了，她平时爱怼蔡英，一副大大咧咧大姐大的样子，实际上可恋家了，每次周末总是回家最早，来厂最迟的一个。 希雨知道她离不开家人，于是轻声建议道：“把伯父伯母也接去桂省？” 杜兰兰还有一个在读初一的妹妹，家里没有儿子，要靠她和妹妹养老的，她去了桂省，妹妹还小，照顾不了家里。家里对她也很好，每次回家，妈妈总会给她下一顿面条吃。这年头，白面可不多，都得省着，她妈就舍得给闺女做碗清汤面再卧个鸡蛋，每到周末都撒丫子往家跑。再说，这工作还是妈妈给她的，她前两年初中毕业以后，妈妈为了让她能有份工作，退休给她顶了职，可不能为了去吃香蕉，就不理家人了。 “是啊，副厂长说了，可以带家属，去把叔叔婶子和小花也带去，那不就成了？”王明丽也和气地劝道。 “嗯！我回家跟他们说！”杜兰兰很是开心，把剩下的饭扒拉了干净。 余芳倒没想要家里人跟着去，她是家里最小的，家人平时都宠着她，她就想着自己先去，要是真好的话，再把家人带上，要是不好，她还能回来。不过这话她谁都没说，看了众人一眼，低头吃饭了。 “明丽姐，你呢？你要带家人去吗？”希雨看着王明丽，她在意的可不是王明丽的父母，而是她那对象，迁厂的事不知道吓到了多少人，那纺织厂的工人也不知是不是个靠得住的。 “我就不带他们去了，他们年纪大了，去那么远不方便，我探亲假的时候回来看看他们。”王明丽笑着应道，但没有说对象的事。 希雨也不好问得那么明显，只不好意思地顺着她道：“我也是，家里弟弟妹妹还小呢。” 不过这事也不止她一个人关心，同样谈着对象的黄华华当即就开口了：“你那个纺织小工也跟着你一起去桂省嘛？” 说道这个，王明丽露出一抹羞涩的笑，点点头：“应该吧。” 希雨很惊讶，过年前，王明丽还在宿舍里抹眼泪说，这婚结不成了呢，这看样子是成了，希雨替她高兴：“孙师傅这是对你情根深种了，去桂省支边都愿意一起去。”说完嘿嘿笑起来。 一宿舍的几个人眼睛都亮了，带着八卦的眼神看向王明丽。 原来知道迁厂消息后的王明丽，原以为这婚结不成了，就躲着纺织厂的孙大成，他连着两三个周末都到家里去找王明丽，但都被她找理由避开了。时间长了，也听到点迁厂的风声了，就堵上王明丽。结婚是两家都商量好的事，老早就定了，就差选个日子领证办酒了，不能说不结就不结。还再三保证，要是王明丽要迁去桂省，他也绝不会抛了她，一定会跟她去。过年的时候，两家就已经定好日子了，2月14去领证，然后两家一起吃个饭就算是办事了。两家积蓄都不多，两人也都是过实在日子的人，就想简单点。说起来日子也快到了，下个周二就是了。想到这，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脸也红了，急忙遮掩地低头吃饭。 希雨几个人对视一眼，就知道指定有事，揶揄道：“明丽姐，好事将近啊，到时候给你包个红包。” 王明丽哪好意思要啊，都没请人家喝喜酒，连忙开口：“不用不用！” 顿时几个人哄——地笑起来，还真是好事将近了。 蔡英见几个人有说有笑，没人理她，而自己又去不了桂省，很快自己就要没有工作了，就要在街上闲逛，被人取笑了，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众人急忙去安慰蔡英。 一旁的黄华华看着羞涩未祛的王明丽，若有所思：自己不想去桂省，得想个办法才行。自己长得那么好看，跟那刘金撒撒娇，指定可以帮到自己。这没生产的罐头厂工作不要也就不要了，刘金是机电厂的科长，在机电厂里给自己搞个岗位应该不难。只是这姓刘的可不是什么老实人，不像那小纺织工为王明丽豁得出去，万一赔了夫人又折兵，怎么办。 黄华华听着蔡英的哭声实在恼得很，瞪了她一眼，刷地一下站起来，甩下一句“我回家一趟。”就走了。 被瞪了的蔡英抽抽搭搭地，问其他人：“她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嫌你太吵了呗！”余芳实在也是厌烦得很，这蔡英，整天不是大道理就是哭哭闹闹，真是个烦人的小丫头。 “兰兰，我们走吧。”余芳吃饱了，也受不了蔡英了，拉上杜兰兰就一起走。 “我很吵吗？”蔡英讨人嫌尚不自知，还问剩下的几个人。 “你要是安静些就招人疼了。”希雨看着黄华华离开的背影，随意地应道。 “噗——” 王明丽和朱霞忍住笑又安慰起蔡英来。 “妈——妈——”黄华华急吼吼地回到家就嚷嚷。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风风火火地，又怎么了？”黄母看到自家姑娘慌慌张张地跑回家，忍不住数落。人家沪市的小姑娘可都是既漂亮又有气质的，这华华长了副漂亮脸蛋好身材，可这性子总是不让人放心。 “妈，厂子要迁了。”终于见到她妈从房间里出来，黄华华急忙拉住她的手。 “急什么，明天就要迁走了？”张母抬起眼皮看向她。 “没——”黄华华听她妈这话，也冷静下来，又不是明天走，不着急，她呼了口气。 “怎么回事嘛，说说。” “今天厂里宣布了迁厂的消息。”看了一眼她妈的脸色，很平静，怕她不在意，黄华华就加了一剂猛药：“职工家属也要跟着去。” 这时候，黄母脸色才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又掩了下去。黄父是个知识分子，在中学当老师，黄母也认得点字，就介绍她进中学收发室收发信件报纸，她自己也自诩是个文化人，端着一副处事不惊的派头。 黄华华家里几个人吃供应粮，土生土长的沪市人，平日好吃好喝惯了，还真受不得苦，那桂省她是万万不会去的。职工家属是自愿陪同迁去桂省，黄华华担心家里光顾着弟弟，不顾她，便扯了个谎，说都要去，这样她妈总会想法子的。 黄母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刘科长你相处得还不错吧？”那刘科长是校教导处主任的儿子，黄母跟她聊天的时候，发现人家还有个儿子，居然未娶妻，年纪比自家华华大不了几岁，也就5岁，就上心了。她现在想着，女儿嫁给刘科长了，一家人应该就不用去了。 “你们俩抓紧时间把婚事办了吧。”黄母拍拍她的手说：“刘科长喜欢你，家里条件也不错，嫁过去不会吃亏的。” “妈，这刘科长能让阿拉留下来？”黄华华知道她妈的的想法，但是不知道怎么操作。 “明天请他来家里吃顿饭，咱们把事定下来，阿拉姑娘那么漂亮，他舍得让你去乡下地方？”黄母哄了一句，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女儿：“这么点事都慌慌张张的，丢人！” 黄家自然一番运作，殊不知，只图一时松快，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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