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进门就见叶礼捂着脸、低着头,默默地站在阴影处,周身弥漫着一种绝望的气息。 他上前走去,拍拍叶礼的肩,迟疑道:“阿礼?” 叶礼转开身子,不回应,头不肯抬起,手也不肯拿开。 这让张良很是好奇,这与四公子谈了什么,四公子刚面色阴郁离开,这里叶礼又是这样的表现。 张良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捏着下巴左思右想。任他脑洞突破天际,也是料想不到一个屁引发的血案。 而叶礼听旁边没声了,偷偷将手移开偷瞄了对方一眼,恰巧被抓个正着。 张良眼睛一瞪,不可置信地指着叶礼惊道,“阿礼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叶礼身子一转又将脸给捂上了,捂上之后才想起来,都被看到了,现在捂还有什么用! 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以最原始的猴屁股面孔面对对方。 张良这次才算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叶礼从脸一路红到耳根,嘴巴瘪着,眼睛含泪,再配上她那委委屈屈的模样…… 他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捂嘴轻笑出声…… 叶礼听到他的笑声,本就湿漉漉的眼睛更是差点哭出来,红扑扑的面颊更是因为气恼彻底变成了西红柿。 她看着张良乐不可支的模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做了个让自己都胆战心惊的举动——她摸向张良腰间的软肉,狠狠一拧…… 霎时寂静! 嗯?! 她这是干了什么!!! 叶礼讪讪的收回手,眼神飘忽。 她心里暗骂怎么就这么管不住爪子,但事已发生,想要补救,可看着张良那阴沉的脸…… 她不敢! 没错,她怂,叶礼就是一个这样的小怂包~ 二人相顾无言,看着张良阴沉沉的脸,叶礼为难地挠挠头,想了又想,决定先认个错、服个软,公子那么心软,一定是不会怪她的! 在心里为自己鼓足打气,刚要开口,突然就被进门的韩千乘打断了。 韩千乘进门后狐疑地扫了二人一眼,感觉气氛怪怪的。他对刚才四爷疾步离去的事很不解,心中虽好奇但也知不是自己能问的,于是对张良恭敬道:“四爷让我送二位出府。” 张良矜持的略一点头,迈步向外走去,临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又饱含深意的看了叶礼一眼,这才离开。 叶礼一抖,没明白对方眼神的意思,没办法,只得哭丧着脸跟了上去。 韩千乘在前方带路。 叶礼走着走着发现二人出府的路明显与来时不同,路经的地方越发萧索。 韩千乘解释:“姬大将军带人来访,四爷怕与张公子起冲突,特命千乘为两位带路。” 张良明白自己人微言轻,纵使起了冲突四公子也不见得会站在自己这边,故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 只是三人途径一处紧闭门扉的庭院时,隐约听到内有哭泣叫喊声传来。 二人放缓脚步,疑惑地看向韩千乘。 韩千乘皱紧眉头,似也是未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仍解释道:“这是四爷的一处荒院,专门用来处置一些不守规矩的下人,但已经多年未用过。我也不知为何会有这声响。”说到不守规矩时,还若有似无的瞟了叶礼一眼。 叶礼尴尬地摸摸鼻子,装作没有看见。 三人最终没有停留,快速离开。 叶礼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有些不安。 荒院么…… 似是埋藏秘密的地方。 * 出了四公子府韩千乘便告辞了。 待二人转过一个街角,张良突然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叶礼,似乎在等待一个解释。 叶礼心里一突,感觉要遭,心想就不能让过去的事好好过去吗,干嘛非要紧捏着不放。但老板嘛,又不能得罪。 “那个,”叶礼咽咽口水,十分抱歉的说:“刚才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您再拧回来?” 拧回来岂不有辱君子之风? 张良当然不会对一个女孩子这么干,他微微一笑,伸出三根手指晃晃:“刚才的事先不急,我们先说说你隐瞒我的三件事。” 张良伸出的三根手指骨节分明、笔直好看,叶礼没出息的被晃花了眼,好一会才回过神,“三件?!” 哪来的三件事?! 张良点头,与叶礼相处这些天,他自然知道叶礼是个没什么坏心的孩子,她有秘密自己也一直都知道。只是想着没有戳破便维持原样便好,谁知她连性别都是假的! 这就让张良很不高兴了,才不是因为他没看出来! 叶礼盯着对方的三根手指,想着性别的事应该算一件吧。 “我是女孩子,”她犹豫地开口,看到张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于是就说了,“紫女姑娘知道。” 张良一挑眉,果然女人更了解女人。 “九公子知道。” 张良皱眉,安慰自己,韩兄浪迹花丛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二……卫庄知道。” 张良一愣,大概也许可能,紫女姑娘告诉的吧。 看叶礼一脸纠结的表情,张良奇怪,还有谁知道?这些都是平时与叶礼关系较近的人了! “可能,”叶礼感觉有些头疼,艰难地说道:“血衣侯白亦飞也知道。” 哦,大家都只知道,就自己不知道! 受到暴击的张良,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他有些生气,又有些郁闷,脑中各种先贤圣人的名言警句杂乱无章的涌现,却都无法描绘自己现在的心情,真亏韩兄还称自己活典故! 不过这不是重点。 “你与血衣侯见面了?” 叶礼点头,将昨天的事挑挑拣拣告诉了对方,下意识的隐瞒了天泽吃的药中含有自己血的一事。 张良沉思,“天泽……据闻百越太子名为天泽,若如此,夜幕便是与百越王室有勾结,此事非同小可。” “为什么囚禁了那么久的人又要放出来呢?”叶礼不解。 “或许,”张良迟疑道,“终于有放出来的价值了。” “那我们……”叶礼小心翼翼地问道。 “先回府吧。”张良现在脑子有些乱,急需回去找祖父商量一下。 叶礼松了口气,剩下的两件事也没有再提。 三件事,一件性别,一件身世,还有一件,便是与卫庄的关系吧,这么奇怪的相处模式,也不怪张良起疑。 回到府中,张良与张开地讨论良久,却见祖父对此事讳莫如深,并告诫他不许再插手。 这又如何可能! 韩非的禁闭与百越有关,夜幕的阴谋也与百越有关,张良有预感,此后的新郑城必会因百越之事风起云涌,甚至引起韩国上下动荡。 “祖父……”张良欲再问。 张开地挥手打断他,对于这个孙子,没人比自己更加了解,如今的张良意气风发,不懂收敛锋芒,即使心有谋略,却依旧有些考虑不周。 罢了罢了…… “你为韩非特地去见了四公子?” 张良敛眉:“是。” 张开地叹息,声音有些伤感:“你宁愿去找四公子,也不想求求祖父吗?” “不是这样,”张良急忙抬头解释,“祖父插手大王家事怕会引起大王猜忌,祖父已经位极人臣,任何举动都会引起各方窥探,因此……” 张良声音渐低,有些说不下去了,道理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这次他恐怕真的伤了祖父的心。 这些张开地何尝不懂,这样的岁月他曾走过,即使良儿与他的意见相左他也可以理解,况且九公子却是有真才实学,他这才帮良儿拒绝了四公子的招揽。只是见昔年牙牙学语的孩童与自己渐行渐远,心中还是有些伤感。 最终张良脚步沉重的走出屋子,一眼就见到站在门口纠结地掰着手指的叶礼。 对啊,还有叶礼的去留问题。 但今天张良没心情去想这些,他摆摆手让叶礼回房,自己决定去花园中凉亭坐一下。 叶礼在感情上比较笨,不会安慰人,怕他更烦心,于是就乖乖回去了。 此时夜已深,夜风吹来激起叶礼身上一片鸡皮疙瘩,她打个哆嗦,见四周树影婆娑,形若鬼魅,心中有些害怕,赶紧快步向前走去。 好容易回到房间,她迅速将门插上,背对着门终于舒了口气。 她就着烛火为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想不出来索性不再细想。 灵感总在不经意间迸发,终于她在躺床上闭上眼的那一刻突然想起,那处不对劲的地方—— 她没回来…… 那是谁点的灯!!! 她猛然睁开眼,坐起身往烛火旁看去,什么也没有。 突然她感觉手一麻,低头看去,一条小蛇在冲她摇头摆尾,手指上两个小洞清晰可见。 我靠! 叶礼的心头只来的及浮现这两个字,随即天旋地转,不省人事。 月色下,张良在凉亭里对月独酌,即使是喝酒,他也下意识的使自己保持着清醒,所以他喝酒从不是为了消愁。 当他习惯性把酒壶往旁边一放时,恍然发现,身边已经躺了七八个酒壶,他揉揉眉头,对于困扰自己的事已经有了答案,也是时候回去了。 恍惚中,有黑衣人翻墙而出,他再定睛一看,哪还有人影。 虽然张良脑子依旧清醒,但明显眼神不好使了,他甩甩头,没有在意。 丞相府的守卫虽比不上王宫,但也不是让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只是苦了叶礼,她的住所偏僻,且还靠着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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