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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惊吓和动荡,芸珠坐回车内却不曾觉得害怕。不知为何,在左靖骁拔剑出鞘一瞬,她却如同见了千百次这样的场景一般,对他莫名心安。    后来的慌张和担忧,也只是担心他因为自己受累而负伤。当第一个人倒下时,她只听到刀剑没入声,以为是他中剑,她几乎要尖叫浑身一颤。而左靖骁却以为她是因为惊吓过度,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被自己一剑毙命、血如泉涌,于是替她蒙上双眼不让她看。    可是,若是看不到,只能听到,她又如何知道他是否安然无恙。那一刻,他的安危仿佛比一切都重要,她几乎是双眼不眨,生怕自己一眨眼,敌人的刀剑就会趁机没入他的身体、刺穿他的胸膛。    那种惊慌失措却又不得不努力镇定,左靖骁当然不会懂。    芸珠仰起头依靠在车壁上看着车顶,马车隆隆地走,太阳光越发放肆照进车内,照在她的身体、四肢上,一片暖意,她却觉得冰凉。    她与他从不是寻常夫妻。    平心而论,左靖骁待她已算得好。    男人身上的毛病——纳妾、狎妓,他通通没有。    到左府一年半载,他待她也是恭敬守礼,从不露喜怒于型。芸珠知道,若非有他态度如此坚决,只怕她的婆婆阚氏早就张罗着纳妾迎人。  也是因为左靖骁从始至终只娶了一妻而把旁人拒之门外,左府上下才未敢看轻自己。    就连遇到危险,他也会第一时间将她护着,护着她的安危,也顾及着她的惊吓,更遑论会抛下自己不顾。恐怕刺客举剑朝她袭来,他也会先挡住自己。    他的忠义、尽责,从未少过寻常人夫君一分,对她的维护和偏向也从不超出夫妻这个身份。    他待她好,除了圆房外,其他具是不少一丝。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芸珠始终猜不透,为何当初要娶自己?这个问题第一次在她心中升起,久久未找到答案。    她心中隐隐觉痛。  左靖骁待她的好更像是一种职责所在,一种保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似乎谁都可以是她——只要一个妻子的身份,他就该如此对她。    她并非因为特殊才被如此对待,只是因为一个虚有其名的位置而已。    芸珠闭上双眼,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任由自己的肩背随着马车晃动。    他和她的婚姻,到底意味着什么?    锦州城内,一家高阁酒楼上歌舞升平,宾客来往不绝,男女嬉笑声频频传来。    隔间内,一众青衣小倌模样男子各个风情万种,斜倚卧榻。中间一人白面粉臂高举酒杯,妖娆相邀,却被身侧一人轻轻挡回,摇了摇头。    被挡回了酒的那人眉头微微一皱,便露出几分不悦,却又被一只长袖拽住了衣襟,一双薄唇顺势就贴了上来。一吻之后,臂弯中人才娇怒状勾起唇角笑道,“真讨厌。”    四周青衣见状也纷纷向卧榻中间之人靠拢,神色不满地娇哼那人厚此薄彼,“爷真偏心”、“就是就是”“奴也要……”    只见中间之人被掩映在榻中,大臂一勾又拉下了左右两边的小倌一起倒入,衣袍翻解,锦带散落。    四周帘幕缓缓滑落,粉红纱巾随着榻中人动作簌簌飘动,蛟龙扭转,百般吟哦。一旁紫色琉璃盏中灯火明亮,燃起熠熠绿光,幽情香焚的让人□□难耐。    只是相隔不远的屏风外,与里面截然相反的场景,一人独自站在窗前,冷清地看着楼下街边人来人往的商铺。马蹄声、叫卖声、铜锣声不绝于耳,随之混合的,还有隔壁传来的歌舞声、男欢女爱的嬉笑声。    幽情香弥漫了一室,里屋之人早已神游九霄之外,鼻尖微微嗅到熟悉的气息,手中折扇快速展开,挡住了半张脸。    移步离开窗前,折扇下方悬挂的紫水晶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道光恰巧反射在扇面,洁白无瑕的纸面隐约可见那勾起的唇角、刚毅轮廓分明的侧颜。    幽情香向来对他毫无用处,只是不喜这艳俗的味道罢了。不用看也知道室中是怎样激烈香艳的场景,修长白皙的手中轻轻举起茶盏,扇后嗅了一口清淡的茶味。    “烨冥,你怎么都不来陪我?”屏风之后,沙哑饱含欲求的声音响起,七分娇,三分慵懒,却是雌雄未辩。    屏外之人并不做声,只是笑笑。    许久,室内艳艳春光夹杂迷香、汗息味愈演愈浓。屏风外,一壶热茶已凉,杯中水却一滴未动,那人持扇起身,走到屏风之下停住脚步。    “阿月,已经不早了。”清朗的男声响起,对着屏风内说道。  一阵微风从窗台吹入,一身浅色白衫隔着屏风隐隐晃动。    “知道了”,喑哑的嗓音淡淡,“每次都催,真是扰人兴致。”光裸的脊背从卧榻上翻滚而起,却是纤腰玉股、凹凸有致。    床榻上的青衣小倌早已睡死一片,全然不知是何时没了动静。    “真是不经闹,这些小倌一个个弱不禁风,才到一半就晕了。”满脸厌弃的看着脚边睡倒一片的人,这唤作阿月之人扭头转向屏风,“都是废物,和我那远在京都的弟弟一模一样。”    “阿月。”男声淡淡唤了一声,又在催促屏风里的人。    “好了,我这就下床。”榻上之人终于走下床来,却是一肩青丝长垂及腰,红衣半挽,女子娇好的身躯玲珑妩媚,直直走出了屏风。    等在外面之人看见这副模样,是有些意外却不惊讶,目及之处香玉红光却不避开,反是提步迎上,两手拾起女子半披的红衣轻轻将它提起又重新放下,遮住女子四泄的春光。又顺手取下挂在屏风上面的银色腰带,展开,环住女子腰间缓缓替她系上。    “阿月,时间不早了,改日我再带你出来。”男人顺势环住女子腰间,毫不在意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和女子身上别人留下的味道,鼻尖埋进女子如绸一般的长发。    女子任由他环住了腰间,却不认同他的意见,“烨冥,我们今日出来还不能回去,”转身一手环扣住男子的脖颈,“京都来的人你我可要好好迎接,切不能让人轻视了咱们。”    “那左靖骁就对你如此重要?”男子状似平淡问道。  女子一听就娇笑出声,他能忍受她如此,却每次一提到这个名字就变了气息,抬手抚摸着对面人的眼眉,道,“当年他从我手中救走元彻,难道你忘了?”    “当然没忘。”男子看着她的眼眸,有些不确定,“可是元彻已经死了,有什么差别吗?”    女子笑笑,不再说话。    这时,“砰砰”门外响起敲门声,女子缓缓推开了身后之人,开口说道,“进来。”    看见来人,阿月眸中闪过惊讶,脸上笑意粲然,步履轻盈地向前走去,亲热地唤道,“叔父。”    烨冥看见来人,表情冷淡让出一旁,视线却恰巧与来人对上,不得已也唤了声“江伯。”    来人正是江纪伯。  看到烨冥,他并不意外,只是眼光移向阿月,“贤侄倒是钟情。”    江纪伯淡笑看着烨冥,“锦州商会如今在贤侄手中可是如日中天,老朽不知两位还有何事需要江家?”  “叔父此言差矣,”阿月上前挽住江纪伯,将他领进屋内,“今日请叔父来,烨冥同我不过是想替叔父解忧。久闻我有一表妹远嫁京中,却一年半载都未归家,想必叔父也十分挂念吧。”    “哦?难得阿月还记得芸珠,不知阿月想如何?”江纪伯也无一丝忌惮,该来的如何都躲不过。    “叔父一人独居锦州难免孤单落寞,阿月如今可是得到消息,京都安平侯和夫人日前夜奔锦州而来,想不日就能见到表妹。阿月与表妹也数年未见,自她被叔父接回江府,阿月和她还未见上一面,也不知她可还认得出来,倒不如叔父陪阿月在此等候,相信芸珠和侯爷也快到了。”    “阿月,你可不要欺人太甚。”江纪伯看着这女人眼中浮起怒意。  “叔父这么说就太让阿月心寒了。”阿月顺手拈起茶杯,放在江纪伯面前,“叔父可还记得,当年表妹下落不明之时,多亏我和烨冥替叔父四处打探。若非如此,恐怕表妹至今都流浪在外,江家也……”话不说完隐含的笑意背后显出无尽的得意,锦州商会如今已经脱离江家手中当年的“八柜”早已分崩离析下落不明。江家如今仅剩江纪伯一人还在,不过是风烛残年山雨欲来。    “你以为如今的江家还会在意这些吗?”江纪伯怒极反笑,“我父兄十一人仅剩我一个,锦州商会早就与江家无关,贤侄还想从我手上得到什么?”    “江伯息怒,”烨冥走到阿月身边,示意她不要再提,接着在江纪伯身边坐下,“阿月惹得江伯不喜还勿怪罪。今日烨冥收到消息,安平侯和夫人前日就从京都出发向锦州赶来,想必此时也快到了。江伯无需担心,我已派人在府中安排好一切,江府上下都以为您祭祖未归,阿月和我对江小姐并无恶意。”    江纪伯闻言不再开口,如今这两人将他软禁在此为的就是等着京都来人,左靖骁和芸珠从京中赶来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阿月见江纪伯脸色平平,并无惊讶,说道,“叔父真是越来越沉得住气了,听见表妹回来竟然都不意外?”脸上笑意不减,又故意说道,“我听闻表妹身上患有一疾,与病逝太子的病因倒是极为相似。”    江纪伯表情未变,“你究竟想说什么?”    女子淡笑不语,“来人,替我将好好照顾叔父。”说完便和烨冥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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