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莫少锦都在为任岚行针,不是每日早出晚归,便是累的不成人形,白日里全心全力的为任岚封经锁穴,夜里便是到那废宅里练武,自莫繁离开,她是练得越发的勤奋,似乎是在发泄什么,又似乎只是平常罢了。 这日,是为任岚行针的最后一天,如往日一般,她早早的便到了杨府,远远便见门前出了神的杨序,打过招呼,三人便进了屋。 任岚房中,淡淡的安神香还在慢慢燃着,关上房门,莫少锦与白苏便是忙了起来,床上的任岚面色憔悴的很,双眸紧闭,俨然是很痛苦的模样。 随着莫少锦手里的银针落下,任岚的眉心是紧锁到一块,每当银针深入一分,她额上的细汗也就多了一层。 莫少锦已经在尽量的减轻她所受的痛楚,但想要活下去,她总要是付出些代价,银针很快是布满了任岚的身体,看着她手腕上缠着的雪白纱布,莫少锦终是别过头去,缓缓调整着银针的深度。 从巳时到申时,历经三个时辰,莫少锦两人终是推开了房门,杨序迎面而来,便是问道:“怎么样了!” “她很好,把煎好的药喂她喝下去。”莫少锦直径从他身旁走过,白苏打来了热水,净手后,莫少锦是在厅上静静等着。 许久后,是那王嬷嬷把一个长匣子和一个雕刻着兰草花纹的檀木方盒交给了她,“公子说姑娘要的东西就在这匣子里,而这檀木盒中的东西,是给予姑娘的谢礼,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请转告杨公子,就说,多谢了。” 莫少锦把东西悉数收下,便带着白苏离开了杨宅。 回到锦楼,已经是申时末了。 她细看过杨序画的白相府地形图,十分细致,这样一来,也为日后的行动省下了不少的功夫,此行不但是得到了这幅地形图,更重要的,是拿到了任岚身上的蛊毒,而最让她意料不到的,是杨序给她的谢礼。 那是一本古书,确切的说,是一本千年前的古医书,名曰《草经赋》,而撰写它的不是别人,真是莫家的先祖,莫正清。这是莫少锦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传闻这本医书一直是供奉在莫氏宗祠的,但在很久以前的一次祠堂修缮中,不慎遗失了,莫家是兢兢业业的找了几代人都没找着,没想到就这般到落到了她手上。 “要是爷爷和族长爷爷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她这般想着,是缓缓盖上了盒子,嘴角的笑意就似那含苞待放的花儿一般,俏丽而纯真。 夜幕降临。 莫少锦沐浴完,是坐在院子里晾着还未干的长发,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她便是手抵着下颚,呆呆的看着院子中央那棵光秃秃的海棠树停着的几只麻雀。 院门被推开,白矾白寇进了院,便把门栓给带上了,莫少锦回首,想来这几天都在专心任岚的事,也不知道那与赵延一起的白家公子如何了,便问道“白家那边可有什么状况?” “状况倒是没什么,两人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的也没落下,不过倒是发现了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也在监视着白耀。” “哦?谁呀?” “那人我记得没错的话,应是前段时间被斩首的财政司王章的夫人。” 莫少锦转眼一想,便笑了笑,“这倒是个好消息,我没记错的话,私银一案,白家是最大的参与者,只不过有王家挡在前头没被查出来罢了,这王夫人应是知道什么,所以才会注意白家的事,你们在监视白耀的同时,顺带也看看这王夫人有何动作。” “嗯,知道了。”两人点头,正要回楼,却被一声巨响怔住了脚步,三人纷纷仰头,一枚硕大的烟火便染红了漆黑的夜空,既是惊走了树上的麻雀,也是惊醒了莫少锦怀中的猫儿。 “怎么好好的就放起了烟火?” 白及从厨房出来,赶巧道:“明日是十月十,城中有赏灯大会,这放的,应是助兴的烟火。” “灯会吗?”莫少锦一阵沉思,在北靖,每年都会举办四次的节会,正月十五的上元,三月三的春元,七月半的中元,还有十月十的是天元,这其中最热闹的,就属这十五上元还有这最后的天元了,每每这两节,城中是各样的庆典庙会,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莫少锦淡淡的垂了垂目,其实在以前的北夏,还会在入夏之日举行一场夏祭,更为热闹,只不过后来北靖建立,这夏祭就废除了,用沈立的话说,这夏祭是劳民伤财之举,可知道的人都心知肚明,到底是劳民伤财,还是因为这夏祭刺痛了他的眼? 掩去眼底那抹深沉的恨意,莫少锦抱着怀里的猫儿,是恢复了平常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回楼用了晚膳,便跟着白及白求去废宅练武。 冷月清寒,映着她脸上的汗水,似镀上了一层晶莹的冰霜,衣袂被风吹得鼓鼓的,像是藏了一团大大的棉花,与白及又是过了几招,“哐当”一声,莫少锦手里的长剑便被白及击落。 “再来!”莫少锦拔起地面上的利剑,白及一招一招的袭来,十招不下,莫少锦手里的剑再次被她击落。 “再来!”莫少锦提剑,两人又是纠缠到了一块,来来往往刀光剑影,每每她手中的剑被击落,她都不服输,一次次的提剑从来,周而复始,可每次在白及手里过不了十招,便是败下阵来。 “哐当。”莫少锦的长剑再次落到了那片疮痍的地上,而这次莫少锦没有在把它拔起,而是瘫坐在了地上,白及收剑上前,用手绢拭去了莫少锦脸上流淌的汗水,一旁的白求暗叹一声,便道:“我去取水来。” 莫少锦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气,白及伸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好受些,地上寒凉,冷风也是一阵一阵的吹,怕她身子受不了,白及便又把她扶到了一方还算稳当的屋檐下,虽然有些破旧,但好在还能挡住寒风。 两人等了半晌都不见白求回来,不禁是担忧起来,这平时取水不过顷刻的功夫,今日着实是反常,白及是渐渐不安,莫少锦也是心急,“你去看看。” “那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白及提剑便往他们平时取水的小山泉去,那月白的身影是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又是凉凉的山风吹来,直直脖子里钻,莫少锦下意识的把双腿都缩到了椅子上,双臂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模模糊糊间,忽闻一阵淡淡的清香,似带着点点苦涩,她睁了睁眼,便见一只大手向她伸来,她本能的躲开,看清来人后,更是吓得猛的从椅子上起来,走出了几丈开外。 “你就这么怕我吗?”尉迟然缓缓向她走去,皎洁月光落在他的银纹白袍上,似是一尘不染,闪闪发亮,映着他有些冷峻好看的脸,是直叫人移不开眼来,眼见他就要到面前了,莫少锦是怔怔的往后退,对于他,她是真的害怕。 爷爷常说,有些东西越好看无害,就往往越毒。 “你,你别过来…”见他步步紧逼,她微微蹙起了眉头,连带着话音都是微微的颤抖,一双带着慌乱的眸子四处张望,似在寻找她能藏身的地方,只可惜四方皆是断壁残垣,她无路可退,亦无藏身之地。 她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状,边退,边是低声喃喃:“白及…白求…” 两人并未出现,莫少锦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二字,从小到大,每当有危险,便总会有人挡在她面前,或是她的亲姐姐她的亲哥哥,她的父母,再到后来的白苏几人,还有川嬷嬷和爷爷祖母,再到后来的莫繁,哪怕是那次她上山玩耍摔得不省人事,都还有言如笙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原来没有了他们,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罢了。 后背,终是贴到了那一方冰凉的墙上,不禁是让她一颤,尉迟然已经到了她面前,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传来,依旧是带着点点苦涩的味道。他伸手,莫少锦是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眸,眉头紧锁着,似是害怕到了极点。 莫少锦并未像她预想的那般,迎接她的,并不是痛楚,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一怔,是睁开了眼,看到的是他雪白的袍子,他身上除了那股有些苦涩的味道,还有一阵淡淡的莫家特制的生肌玉骨膏的味道,原来他长得这么高,自己仅仅是到他胸前,原来他看着冷冷的,身上却是这般暖和… 尉迟然小心翼翼的把她护在怀里,那一瞬,心底缺失的那一块,终于因为怀里的她,填满了。 她怔了很久都没反应过来,心里是乱成了一团,直至他的一句话,才把她从思绪中拉回,他说:“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的语气很轻柔,但他的声音却是低低沉沉的,似乎是带着一种能让人心安的力量,他缓缓放开了她,或是他的怀里这的太过温暖怡人,她心头竟是生出了一丝的不舍,一种别样的悸动蔓延心头,她的心跳的很快,快到就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尉迟然迎着她的目光,浅浅一笑,伴着那微寒的月光,就像是落凡的仙人一般,或许人对美好的东西向来没有什么抵抗了,莫少锦是看呆了。 “你这般看着我,是不是对我有那么一点的喜欢了?” 莫少锦回神,眉头一皱,便道:“谁,谁喜欢你了…” “我喜欢你。” 莫少锦又是怔怔的看他,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那颗异动的心终是缓缓平复,她浅浅笑了笑,姣如明月,她清浅的话音落下,终是换成了他微微一怔。 莫少锦一个矮身,便从尉迟然的臂下离开,凉风再是穿透她柔软的发丝,染上她发间淡淡的柏木清香,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他唇角终是勾起一抹笑意。 远远注视着两人的卓惊鸿不知怎么就叹了叹气,他身旁站着的,是许久都未曾露面的付却尘。 “你在叹什么…” “你说小然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了。” “怎么可能无所谓呢…”卓惊鸿逐渐低下了头,把手里的东西拽的紧紧的,付却尘浅浅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你总是喜欢自寻烦恼,要的什么时候,你才能像你哥哥一样…” 卓惊鸿没有说话,把手里的东西塞回了怀里,便默默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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