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三节和第一节晚自习中间有一个半小时的课余时间。 学生们大部分在食堂吃饭，在操场上打球，还有三三两两在寝室里的。 这个时间点，办公楼五楼的杂物间，一个人影也没有。 阮萌隔了一两米的距离跟在杜牧甫身后，耷拉着脑袋，像只霜打的茄子一样。 杜牧甫踩着楼梯往上走，回头看了眼无精打采的小姑娘，脚步不自觉地放缓。 等阮萌跟上他的步伐，两人肩并着肩一起走进长长的走廊里。 夕阳的余晖折射下，在墙壁上投下两道黑影，一长一短，交错在一起。 市一中学校面积非常大，教室办公楼寝室多媒体都是独立楼层，并且都隔了有一段的距离。故而四周显得特别清冷。 杜牧甫走到一间屋子前，拿钥匙开了锁。他推开门，“吱呀”一声像年迈的老人嘶哑的嗓音。 因为杂物间鲜少有人出入，刚走到门口，空气中一股刺鼻的霉味混杂着灰尘扑面而来。 阮萌捂着鼻子猛地退后一步，两只眼睛盯着黑洞洞的屋子，四处堆满了废弃物，上面布满了灰尘，脏兮兮的。 杜牧甫按了两下开关，灯管一丝反应都没有，看来是坏掉了。 杜牧甫:“灯坏了，我们进去吧。” 阮萌看了眼黑咕隆咚的屋子，小脸流露出惧意:“好黑呀，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吧。” 杜牧甫笑了一声，回头看她:“你怕是漫画看多了？怎么，怕了？” 阮萌一听杜牧甫这么说，立即逞强地挺直了背脊，不服气道，“才不是呢！我才不怕！走就走！” 小姑娘大步越过他，一个人走向了里面的房间。到门口了，见杜牧甫站在原地，看热闹一样看着自己。 阮萌皱了皱鼻子，强忍住恐惧:“你、你快点来呀！” 杜牧甫嘴角噙着笑，大步朝阮萌走了过去。 杂物间里面还有一个房间，比起外面的屋子里面的干净很多。几十个麻袋叠罗汉一样堆在角落里，要从这里面找出本班级的包裹，还真有些麻烦。 阮萌完全不知道从何入手，愣愣地站在一旁。 杜牧甫用下巴朝她示意一下，语气淡淡的:“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点找啊。” 阮萌:“……” 杜牧甫找了一个相对而言还算干净的凳子，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一屁股坐下来，翘着二郎腿。 怎么看也不是一副准备开工做事的样子。 亏他还这么理直气壮地指示别人，自己却在这里偷懒！ 阮萌都快气笑了:“那你干什么啊？” 杜牧甫理由非常正当:“看着你。” 阮萌:“……”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杜牧甫，仿佛要给他脸上盯出一个洞似的。 半晌，小姑娘泄气了，沉重地叹了口气，开始动身找包裹。 行吧，反正又不是要命的事，找就找！ 杜牧甫不仅没有动手帮忙，反而在阮萌卖力在包裹山翻找的时候，时不时冷不丁蹦出几句话来: “不是那个，那么大的高三两个字都看不清吗？平常上课你也这样不用心吗？” “我说，做事呐，就要有点样子，既然做了，干嘛还要摆出一副嫌弃得要死的表情？” 阮萌:“……” 光说不做还要对别人指手画脚，非常可恶好吗！ 阮萌气咻咻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后者无所谓地挑了挑眉，笑得一脸欠揍。 忽然外面传来“砰”的一声，阮萌一惊，和杜牧甫同时抬头朝门口望去。 窸窸窣窣的一阵锁门声响起，阮萌脸色一变，赶紧停下手里的事，跑到门口大声喊道，“不要关门呀！有人在里面！” 外头的人落了锁，一声不吭的。 阮萌焦急地用力拍打门:“有人在里面！你不要锁门呀！” 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近及远，在阮萌的惊呼声里，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阮萌在门口叫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一个人搭理她。意识到情况不妙，她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屋子里。 大难临头下，杜牧甫还捧着手机一脸“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态度，阮萌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原地团团转。 她委屈地望着杜牧甫，声音里都带哭腔了:“班长，我们被人不小心锁起来了，怎么办呀。” 杜牧甫:“凉拌。” “我明明都叫得那么大声，他为什么还是没有听见呀！” 杜牧甫抬起头来，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色也晦暗不明， “呵”了一声，杜牧甫讥笑道，“你真的觉得，他是不小心？” 阮萌睁大眼睛:“有人故意的吗？” 手机震动了一下，杜牧甫低头看了眼皮飞发来的最新消息，嘴角勾了勾，眼底浮出凉薄的笑意。 他笑了笑，站起身，逆着光，他的身影在窗前显得笔挺孤清，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对阮萌说:“别怕，等我二十分钟，我马上回来。” *** 一下课，皮飞正准备离开教室。 秦静姝堵在门口，双手环抱在胸前，扬着下巴端着一副发现了的架子冷冷看着他: “去哪儿呢？走这么快。” 皮飞“嘿嘿”笑了两声:“还能去哪，当然是去食堂吃饭。” 秦静姝质疑地盯着他:“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去食堂这么积极过，你是急着翻围墙出去玩游戏吧？” 皮飞:“我哪儿敢啊！都好多天每天去网吧了，秦校花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只是去找杜牧而已，不信你看我刚刚还和他QQ聊了，人家在办公楼呢！” 怕秦静姝不信，皮飞还特意翻出聊天记录在秦静姝面前晃了一下。 不等秦静姝反应，皮飞脚下抹油撒丫子就往外跑: “不跟你说啦我先走啦！” 实际上，皮飞今天的确是打算喊杜牧甫一起出去开黑。 谁知道收到了杜牧甫的拒绝: “不去，我要去搬校服。” “卧槽，你特么和我开玩笑呢？你这种万年奇葩洁癖男会搬校服？校服搬你还差不多啊。” 杜牧甫只回了一个字。 “滚。” 皮飞讨了个没趣，便不骚扰杜牧甫。不知怎么的，一根筋的少年忽然脑子灵光了一回。 杜牧甫这两天怎么怪怪的，放学也不和他去网吧了，现在还主动去做这种打杂的事。 要让他相信杜牧甫那家伙良心发现开始做善事了，还不如让他相信母猪会上树呢。 思前想后，皮飞怎么都想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没有直接翻围墙出去，而且去了办公楼。 远远的，皮飞前面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皮飞“哟”了一声，心想有重大发现呀，来搬校服呢，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原来是和小姑娘一起呀。 皮飞看着那小姑娘的背影，小短腿哒哒的，小马尾一甩一甩的，很熟悉呀。 他愣了一下，哎呀卧槽，居然是转校生啊！ 皮飞当时那个乐啊，准备一路尾随，再给他们一点苏坡莱斯。 惊喜啊哈哈哈哈！ 跟了一路，皮飞眼见他们进了杂物间，正准备过去，忽然看到一个男生从角落里走出来。 皮飞本来没多想，谁知道那人居然把门给锁上了！ 皮飞乐了，开始替这个背时鬼感到惋惜了。坑谁不好啊，偏偏坑杜牧甫。 *** 皮飞靠在墙边，低着头，手插在袋子里。一条腿绕在另一条腿上，抖啊抖，浑身透着一股子吊儿郎当的气息。 顾原从一楼楼梯里出来，看到居然有人在，脸色一变，旋即又恢复如常。 顾原面色从容，若无其事地从皮飞面前走过去。 皮飞忽然伸出腿，绊了顾原一脚。 顾原往前踉跄几步，扶着墙壁才没摔倒。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经不得挑衅，尤其是看到皮飞一脸嚣张的笑容，顾原也火了。 他怒气冲冲地走到皮飞面前，双拳握得死死得，眼睛充血:“你特么什么意思？” 皮飞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故意的。” 顾原眸光一凛，死死咬着牙关，因为愤怒拳头在微微颤抖，好像下一刻就会砸向皮飞轻佻的嘴脸。 学霸就是学霸，这种时候还保存一丝理智:“同学，我们无冤无仇，你什么意思？” 皮飞目光越过顾原的肩头，勾了勾嘴脸。这才站直了身子，活动活动了手脚的筋骨，在空气中碰撞出“咔擦咔擦”的微响。 顾原疑惑地回过头，还没看清楚身后来人，皮飞一拳打在他的脸颊上，打得顾原往后退了好几步，眼冒金星。 身后那人抓住顾原的衣领，身子微弓，用手肘撞顾原的背部，紧接着膝盖上顶，攻击他的腹部。 顾原惨叫了一身，浑身散架一样剧痛，疼到了实处，抱着腹部在蜷缩在地上，表情都抽搐了。 杜牧甫冷冷地勾了勾唇，走到顾原跟前蹲下，拽住他的衣领，“啪啪”两耳光不带手下留情的。 一串动作一气呵成，又快又狠又准眼里透出的那股心狠劲，皮飞在一旁直叹自愧不如。 顾原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耻辱，死死瞪着杜牧甫，眼神里都是憎恨和不甘: “我□□妈，你给我记住，老子会还给你的！” 话音未落，只听清脆的一声“咔擦”。 顾原瞳孔骤然紧缩，十指连心的剧痛迅速扩散到了四肢百骸。他握着那只手指被折断的手，痛苦地哀嚎着。满头满脸的大汗。 杜牧甫冷眼盯着他，还想补刀，皮飞看情况差不多了，于是上前拦住他:“可以了，再打这孙子得惨了，这点小教训让他记住就行了。” 杜牧甫站起身，面色很快恢复到一贯的淡然。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低着头，很认真地把没一根手指擦得干干净净。 就好像擦去了什么很脏的东西。 废弃的纸巾被他揉成一团，扔在了顾原的身旁。 离开前，杜牧甫薄唇勾了勾，眼底浮出凉薄讥诮的笑意，撂下了一句话: “告状吗？试试看，会不会有人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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