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沈辅林中了状元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姜家村,姜老太太忍不住朝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苍天无眼,怎么让这种狼心狗肺的人中了状元?” 一旁姜秀枕的媳妇吴氏抓了一把放在用柳条编织的滕筐里的松子,悄悄的揣进兜里,嘴里却附和道,“祖母,我觉得这不是苍天无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对,你说的正是呢。”姜老太太听了显得极为舒心,随即斜了眼吴氏,把那一筐的松子都推到了吴氏前面,道,“拿去吃,偷偷摸摸的,别让人以为我家养了个贼。” 吴氏知道这是自己的小动作被老太太撞破了,也不觉得难堪,嘿嘿的笑,道,“祖母这边的松子又大又香,很是容易嗑皮,我就是想带一些回去给孩子们吃……,多谢祖母了。”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吴氏就告辞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实在是没空在这里磕牙闲聊,不过那脚还没迈出去呢就被姜老太太喊住了,道,“这件事可不能让秀娘知道,你可记得了?” 吴氏知道这是姜老太太怕姜秀娘知道了伤心,忙不失迭的点头,说道,“祖母,孙媳知道了,绝对不会和秀娘讲的。” 心里却是想着,这种事怎么能瞒得住呀。 连这几日,春雨就一直缠缠绵绵的下着,雨点不大,不撑伞也能出去,只不过积少成多,在外站久了,还是会湿。 姜秀娘想着去买一些小鸡仔和鸭仔,准备自己养在院子里,也好等着过年的时候给姜老太太炖汤喝。 村里有一户人家据说孵了好几波小鸡,姜秀娘就直接过去了,她撑着一把油伞,穿着件豆绿色的小袄,发鬓用碎花巾子包着,完全就是村姑的打扮,她却不觉得寒酸,反而有种我本就应该是这样的自在感。 沈家规矩大,穿什么样式的衣裳,梳什么发鬓,都要按规矩来,马虎不得,她每日里除了伺候沈家老夫人,打扫做饭,在加上要收拾自己,实在是累的很,如今回到姜家,真就是觉得呼一口气也是甜的。 刚到了门口就听到院子里有两个妇人在闲聊,那声音老大,在这边也听的清清楚楚的。 “你知道沈家出了状元郎吗?” “哪个沈家?” “就是姜秀娘嫁过去的哪个沈家。” “噢,原来是他家,当初姜老太太掏光了家底把孙女嫁过去,不就是想让姜秀娘当官家太太,高人一等?结果就这样被人休了。” “不是和离吗?” “和离不过就是让女方好过些的说法而已,实际上是被夫家休的,你想哪个正经人家的媳妇,除非是死,能离开夫家的?” “也是,所以说那姜秀娘也是福薄的,刚刚被休了,那夫君就中了状元。”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身材胖胖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她脸色黝黑,目光不善,嘴唇厚实,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插话说道,“要我说不是她福薄,那个姜秀娘就是扫把星!” “王婶,这话怎么说?” 王婶抿着嘴,道,“你们不知道吗?北望河没有任何的征兆的突然就枯了…,你,正好是姜秀娘回到姜家村之后才没水的,另外他那夫君,她都嫁过去七年了,怎么早不中晚不中,偏偏是在她被休之后?” “那姜秀娘就是一个扫把星!“ ”我和我们当家的成亲的时候,家里就只有一床被子,为了活命租借了姜家的地种,虽然是沙地,但是租金便宜,又加上可以秋收后给粮……,这一转眼已经种了十几年了,把那地伺候就跟自己的爹娘一样,如今好容易看着那沙地好转了一些,产量也上来了,结果好端端的河水就这样突然干了!” 外面站着的两个女子面面相觑,却都觉得王婶说的恐怕就是真相了。 这些日子因为北望河干枯,村里人心惶惶的,有人说姜家人要重新挖沟引水,但是更多人则是说姜家人要把这块地卖了,去换良田去。 一千多亩的地,就算不值钱,也能换个几十亩地的良田,姜家人也不怕没有活路,害怕的反而是他们这些依附姜家人活着的耕农。 没有地种就没有饭吃,更不要说如今住的房子都是盖在姜家的土地上,要是这地被卖了……,也不知道新来的地主是个什么脾性,最重要的是就算是租金不变,可是没有河水浇灌,又怎么能长出苗子来? 至于去外面租借别的地当耕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姜家这地的租金便宜的几乎跟不收一样,至于外面……,他们要是真有那本钱租借,也不至于十几年如一日种姜家的沙地了。 “姜秀娘是扫把星那又如何?姜老太太姜秀娘当做命根子一样的……,我们还能怎么办?” 三个人说完就觉得一阵灰心丧气。 姜秀娘默默的听完就没有了买小鸡的想法了,掉过头往回走,心里却是琢磨着刚才听到的话,你问她被人当做扫把星生气吗? 是有一点难过,但是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姜秀娘觉得在沈家的日子,特别是伺候沈老夫人的生活,让她对这种闲话都免疫了,相比起来那个王婶说话还是客气的,这要是沈老夫人说出来,要比这个恶毒的多。 沈辅林是不是中了状元她根本不在意,能和这个人完全没有关联,是她如今最开心的事情,但是北望河水干枯…… 他们姜家真的打算卖了这块地吗? 姜秀娘想起了二伯的话来,“那时候还能得过且过,可现在不是没办法了吗?” 姜秀娘回到了家中,看到姜老太太和母亲李氏急切迎了出来,两个人的目光里几乎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秀娘,不管你听到什么都不要在意,那都是屁话,在祖母眼里,我们秀娘就是祖母的福星。”最近这村子里留言传的沸沸扬扬的,姜秀娘这一出门,肯定是听到了。 姜秀娘笑着把脸埋在姜老太太的怀里,又去握住李氏的手,笑着说道,“祖母,娘,我知道。” 姜老太太仔细打量姜秀娘,见她笑的毫无芥蒂,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想着那些嚼舌根的耕农们……,当初是好心收留他们,那地也几乎是给他们白种,也就是农忙的时候要过来给他们搭把手而已。 竟然这般不知好歹,诅咒她的孙女,一会儿就让人把他们赶走。 李氏也松了一口气,她正在洗衣呢,结果听老太太讲姜秀娘不见了,吓了一跳,又想起村里那些风言风语就急得不行,姜秀娘回来之后一直都安安静静的,也没有郁郁寡欢,可是被夫家和离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就没有想法呢? 她真怕姜秀娘有一天忽然就想不开…… 姜秀娘安慰了姜老太太和李氏许久,这才让她们俩个安了心。 姜秀娘一直想着河水干枯的事情,听二伯那意思,只要她把嫁妆拿出来就可以度过这一次难关了。 可她早就打定主意这银子虽然放在她这边,但是要用在祖母的身上,以后老太太有个万一,也给她风光大办,她当然不是说姜家儿孙不孝,只是在如何都不如祖母自己握着银子踏实。 又想起那王婶的话来,明明去年好好的话,怎么突然就干枯了? 如果要是能知道原因就好了。 晚上睡觉前姜秀娘去给小树苗浇了下水,每次她都能感受到小树苗愉悦的心情,它好像非常喜欢这里。 “你可真是无忧无虑呀,我就愁的不行了……” 姜秀娘对着小树苗唠唠叨叨的讲了许久,晚上睡觉却是睡的很香,不过她突然间又做梦了。 那种视线延伸的感觉,慢慢的从家门口那颗槐树散出去,一路朝着北望山去,那几筐子的铜钱还安然的不变,然后在往上是北望河干枯的河床,等着视线慢慢的延伸过去忽然间,她看到极为不可思议的地方,原来这才是河水干枯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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