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呆了半个月,姜妍对医院的格局已经分外熟悉了,径直走在前,往人少清静荷塘的方向而去。 五月的荷塘,叶子已经密密匝匝,显得生机勃勃。她着一件绿地粉花的长袖裹身裙,微风抚动着裙摆如蝴蝶翩跹一般曼妙。这样艳丽的颜色在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俗气,反而因为与她白皙肤色的对比强烈,衬得她人更富有纯灵的气息。 王想的遐思并没有持续多久,姜妍已经走到了目的地。她倚坐在一块石头上,收起了在父亲面前的温和清雅,看向王想的眼神犀利。 “很感谢这些日子,你不请自来的照拂。但,你仿佛有什么错觉?我不得不纠正一下。”她说话还算委婉,没有直接指他出他的行为是死缠烂打。 在她那样的眼神下,他脸色腾的一下红了。他的目光有一丝犹豫,但在对上她平静无波的视线以后,他仿佛被蛊惑一般,勇气倍增。 他来到她的跟前,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对上那古井无波的眼神,自觉有些不合适。他踌躇着矮下身,半蹲着,手搭在她膝盖旁的石头上,仰视着她。鼓起勇气告白。 “小妍,我……我喜欢你。” 姜妍眉头都不皱一下,声音清冷动听,说出口的话却是残忍锋利, “喜欢我的人很多。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知道我并不出众,但我有一颗诚挚的心!我喜欢你,不,我爱你!” 姜妍唇角微微一动,扯出一个笑容,却不达眼底。 “你爱我什么?” “一眼看到你,你古典忧郁的气质就击垮了我。你的一颦一笑都牵引着我的心。与你相处下来,你端庄大气,又坚强。在我的心里你是那样的完美无暇。” “哦,这样完美的我,你怎么配得上呢?”姜妍轻轻一笑,在看到他愕然的神情以后,这笑容就更放大了,带着股恶作剧得逞以后的得意。 “好了,不逗你了。你形容的是神,不是人。显然我还在人间历练,达不到你所幻想的高度。我对你没有感觉,你不必再来找我,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她施施然起身,绕过他呆滞的身形离开。走了两步,回头一看还呆在原地的他,莞尔一笑,艳光四射,遮掩不住的光彩动人。 “至于你说的完美无瑕,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的意思。我刚跟前男友分手,我体会到了很多快乐,包括两性的。” 话题说开以后,姜妍耳畔清净了很多,只是偶尔在面对张护士长关心的时候有些不自在。幸好没过几天姜父出院了。临出院的时候,张护士长还再三嘱咐道, “你父亲的病不能着急上火,要静养,还要定期到医院做复查。” “好的,谢谢你的关心,护士长。” “这孩子,这么客气干什么,你跟我家王想差不多大,叫我张姨就好了。” 姜妍笑笑没有说话。 把父亲安顿好,给保姆阿姨交待好注意事项以后,姜妍终于可以安心的回学校,走完她即将到来的毕业季。 一个月没到学校,似乎连路旁的银杏都窜高了许多,透着股陌生劲。没有了某个张扬的人,喧闹的校园也显得冷清了许多。明明那个人只不过是汪洋大海里的一滴水,却自有股倒海翻江的气势。只是现在云卷雨歇,散场了。 惆怅不过五秒,她便收拾好心情。人总是要往前看,沉迷过去反而越陷越深。有的时候失恋并不一定是因为悲伤失去那个人,更多的是悲伤失去那股奋不顾身爱一个人的勇气。 打开熟悉的寝室门前,她调整好浅笑的角度, “我回来了。” 姜妍很快投入以图书馆为家的学习大军之中。室友们都忙着赶毕业论文,没有人能抽出空来多关心她的情绪。曾经校园里登对的两人,劳燕分飞,留在原地的那个注定要承受同情打量的目光。而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廉价而毫无意义。幸好,这毕业季的离愁别绪冲淡了人们的八卦之心。大四分手也不算什么特立独行。 姜妍是属于脑子灵活的那类人,自小到大学习都是优哉游哉的过来,不是成绩最好的那一个,却考试运奇佳。高中时年级前十的成绩,却最后暴发了一次,考了年级第一。当老师要她给学弟学妹传授经验的时候,她想了半天,最后只能归结于心态端正平和。 为了冲淡初分手时的不适应,她把一切的精力都用在了毕业论文上,她的选题是,论先锋派文学现象。之所以选择这个的原因之一是她的性格与之相似,连命运走向也相近,从自由、反抗、创新到现在的回归现实主义。只是总有一股不屈的力量在默默涌动。凭着这股感同身受的力量,姜妍这篇论文完成得尽善尽美,最后获得了优秀论文奖。 当她自学校大礼堂出来,准备去跟同学老师们拍纪念照的时候,某个人就在礼堂外立着,只是不是她所思念的那个人。 王想说不清楚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到这里,明明她已经说得很清楚,她不喜欢他。只是一想到这是她人生中的重要日子之一,他就抑制不住的想要来看看她。 逃避不是她的作风,跟同学们招呼了一下,让她们先走,她随后就到。然后径直走向王想。 “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今天毕业,我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很好,谢谢。”姜妍一派云淡风清的表情。 他高大的身躯在比他矮了十多厘米的人面前,一点气势都发挥不出来。她穿着学士服的样子知性大方,微笑也亲切得体,只是她在应酬着他。 “既然你已经来了,我好歹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我带你在容大逛一逛吧。” “好。” 两个人隔着一人宽的安全距离沿着湖边走着,她尽责的介绍着学校的设施之类的。听着她娓娓动听的话语,他的紧张缓解了下来。偶尔还能插上一两句话。 把王想当做普通朋友来相处,姜妍发觉还是能与他正常沟通。他初入社会,还带着些学生的稚气。既能接住一些学生群体的梗,偶尔还能站在一定的高度,对一些她不成熟的看法给予一定的指点。 两个人的气氛融洽了以后,王想关心的询问起她的工作安排, “你毕业以后打算做些什么呢?” “继承父业,当老师咯。”姜妍轻轻一笑,只是那笑却泛着一些无奈。 “当老师也不错呀,工作稳定,又有那么长的寒暑假。”王想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 “是,大家都这么说。”姜妍不打算去跟他谈她的理想与渴望,她过了肆意追梦的年纪了。 他也归在了“大家”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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