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崇文门外。 徐宾坐在马车上,等着排队入城门。前面的队列走得有些慢,他有些无聊的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正看到城门之外的一侧,几个管事婆子打扮的下人站在那里,正迎着一个扶着丫鬟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大约十六七岁,上身穿一件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下身陪着茜红色的十二幅综裙,模样标致,气质出众。 其扶着丫鬟的手走下来时,仿若披着月华而来,气质清冷中又带着高贵,高贵中又带着几分傲然。眼睛睥睨着看人时,仿佛能将别人一眼看穿眼底。 明明是才十六七岁的年纪,但是周身的气质却比周围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大。 徐宾有些暗暗惊叹,他向来有些眼力,若不然也不会得到重用,心中已经认定,这个女子必不是平凡的人物。 徐宾忍不住问前面赶马的车夫:“那边的那个女子是谁?” 车夫望了一眼,然后回答他道:“我见那马车上的灯笼写着‘永昌’二字,应是永昌伯府的马车,想是他们府上的小姐吧。” 徐宾点了点头,放下车帘。 与他坐在一起坐在马车里的有一个随从,他又开口那随从道:“听闻这次殿下在江南细查驸马蒋庆侵地案,多亏了一个女子相助。那位女子便是永昌伯的长女,闺名叫如鸾的。” 那随从笑着道:“是呢,在江南时,殿下还夸过她,说她巾帼不让须眉。可是不知为何,殿下后来对她却变了态度,并不大待见她。” 徐宾喃喃道:“想必那位杜大小姐便是刚才马车上下来的那位小姐吧。” 随从提醒他道:“徐先生,我们还是尽快赶回王府吧。殿下一直记挂着你呢,您这次回乡办理令尊的丧事,殿下便一直说离了您连吃饭都不香,许多事都等着先生拿主意。所以百日刚过,殿下便急着让属下将您请回来了。” 徐宾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徐宾从前也是个读书人,且还有神通之称,当年十二岁便考中了秀才,在家乡还引起了一阵轰动。 只是过了乡试之后,科举上他却一直未再有进益,蹉跎到了将近三十岁,终于是放弃了。 徐宾心有抱负,自觉得满身经纶和治国之才,至今未能出头,只是没有遇见了赏识他的伯乐。春闱三次未中之后,他便改了原来通过科举入仕展示抱负的途径。而是在众皇子中,选定了最有可能继任皇位的齐王,投在了他的门下当了一个幕僚和谋士,平时为齐王出谋划策。 齐王十分赏识他,这让徐宾觉得自己是投对了门,越发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也为了证明他值得齐王的赏识。 这次服丧之后,按礼他本应该要留在老家守孝三年的。但为了不辜负齐王的赏识,百日刚过他便随着齐王派来接他的人回京来了。 徐宾靠在车厢里,闭着眼睛,一边假寐一边想着齐王府里的事情。 另外一边,永昌伯府的管事和嬷嬷看着杜如鸾从马车上走下来,笑着迎上去,道:“大姑娘,夫人派了奴婢们来接您回府。” 杜如鸾目光冷淡的从他们身上扫过,只让几个管事和嬷嬷来敷衍她,来接他的人里连一个府里主事的人都无。看来永昌伯府里的人并没有将她当回事。 杜如鸾除了扫了一眼他们,又将周围的人都仔细扫了一遍,并没有见到她想见到的人。 连她的表哥赵元徽都没有来见她吗?她记得,她分明是有让人提前送过信给他,告诉他她今日回京的。 杜如鸾摸着腰上挂着的那块原属于原主的玉佩,她明明记得她和赵元徽两人是青梅竹马,两人的母亲活着的时候还口头约定过亲事。从两人来往的信件中也可以看出,两人的感情十分要好。 难道是她看错了吗,赵元徽对自己这个表妹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杜如鸾暂时放下心里的念头,对来接她的人道:“走吧,我们回府吧。” 管事和嬷嬷道是,然后嬷嬷上前,亲自接过丫鬟的活计,扶着杜如鸾上马车。杜如鸾转头看了一眼殷勤的嬷嬷,但并未说什么。 马车缓缓而动,往城门口而去。 而就在他们看不见的城楼之上,一个少年持剑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城楼下的那辆马车。 风呼呼的吹起他身上的衣袍,但他的目光却是淡漠的,若是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眼底的一丝寒意。 等那辆马车入了崇文门后,赵元徽也跟着从城楼上走了下来,骑着马回了自己的晋王府。 而杜如鸾进了永昌伯府的大门之后,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目光复杂起来。 自她在这个世界醒来之后,她住在这个府邸的时候并不多。她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她的异样来,躲到了江南。但是她一直很清楚,终有一天她还是会回到这里的。 这个装载着最高权力的京城,才是她的舞台。 府里只有萱姨娘带着她的庶妹杜如鹃和蓝姨娘带着她最小的庶弟杜传宗在迎接她,她的那位继母和继母生的嫡出弟妹并不在。 萱姨娘为人懦弱,杜如鹃的性子跟她一样,两人都是懦懦的低着头站在一旁,仿佛还有些怕她。 蓝姨娘则十分殷勤的上前来,笑着讨好道:“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让妾身们真是千盼万盼。” 说着推了推身边才刚五岁的杜传宗,道:“快,去给你大姐姐请安。” 杜传宗听话的上前来,拱着手对杜如鸾道:“宗儿见过大姐姐,大姐姐安好。” 杜如鸾弯着嘴角目光妖娆的看了蓝姨娘一眼,眼梢翘起,让人看不清她目光中的含义。 说起来这位蓝姨娘还是她使计送到她父亲永昌伯的床上去的,她不喜欢她的继母曾氏,但作为继女不好亲自出手与她打擂台,免得让别人说她不孝。于是她立起了一个蓝姨娘,专门对付曾氏。 连她生的杜传宗的名字都是她取的,为的是对上曾氏生的杜传鸿。一个庶子取名叫“传宗”,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那时倒将曾氏气了一阵子。 看蓝姨娘这周身的打扮,看得出她这些年活得很滋润。这让杜如鸾心情很愉悦,蓝姨娘活得滋润,必然表示曾氏活得不够滋润。 不管是蓝姨娘还是杜传宗都是她的棋子,一颗她用来对付曾氏母子女的棋子,也是一枚在她不在永昌伯府日子里,替她看住永昌伯府的人。 对于棋子她虽然不会放在心上,但却也要偶尔表示一下自己的善意,这才能让棋子更加努力和感恩戴德的为她卖命。 杜如鸾摸了摸杜传宗的脑袋,含笑道:“传宗乖,几年不见,没想到传宗长得如此大了,且小小年纪便如此端方有礼。” 蓝姨娘笑着道:“这都要多谢大小姐的教导。” 她这些年多呆在江南或山西老家,有什么机会能教导了他。但对于蓝姨娘的奉承,杜如鸾也还是接下了。 杜如鸾又将周遭看了一眼,蓝姨娘见她如此,连忙解释道:“老爷和夫人带着三小姐和三少爷回娘家去了,说是曾家的老夫人病了。” 杜如鸾冷笑了一番,什么时候不回偏偏在她回府的日子里带着杜诏安和她的儿子女儿回娘家。不过是在她回府的时候,先给她来一个下马威。 蓝姨娘又连忙上前来虚扶着她的手,道:“大小姐,妾身已经将您的院子都清扫过了,桌椅摆设、纱窗纱帐一应儿全是新的。也给您备好了热水,您先回院子洗漱收拾一番,饭食马上就到。” 此时在武安侯府里。 朱锦绣坐在梳妆台前,正拿着钗环比划着要插那一支好。 拂冬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朱锦绣道:“小姐,我已经帮您打听过了,杜家大小姐的确是今天回的京,刚入了永昌伯府的家门。” 朱锦绣听着手里的动作一窒,她,终于是回来了吗? 拂冬很是不明白,问朱锦绣道:“小姐,您为何对杜家大小姐如此关心?” 永昌伯府如今根本不行了,没有什么人在朝中有建树。那位杜大小姐常年不在京城,小姐又没有见过她,拂冬实在不明白小姐为何对一个既不认识也不相干的人如此关心。 朱锦绣放下手里的簪子,对她道:“没什么,就是听齐王说了一下这个杜如鸾,所以对她有些好奇。” 拂冬听着皱了皱眉头,难道是那位齐王殿下什么时候见过了那位杜大小姐,然后私下有了勾连?难怪小姐这些日子对齐王如此冷淡。 拂冬从前服侍的是林氏,耳濡目染的听林氏并不赞成朱锦绣与赵元律的这门亲事,对她们的亲事自然也是不看好的。 但是不看好归不看好,若赵元律为了别个的女人而弃自家小姐,拂冬心里也难免要生气和不满,觉得赵元律目不识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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