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昨日红花今又开，似是故人归

第三章：昨日红花今又开，似是故人归　　缓缓发动车子，方向盘一转便混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之中。　　初升的阳光温柔地投射在反光镜上，车里的音乐低吟浅唱着每一个故事。黎浠摇下窗户，风声猎猎。她偏头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心也跟着车轮翻山越岭，穿过岁月的暖，渡过时间的河，到达心心相念的彼岸。　　小蔚小蔚，凡是当时肯接受自己小名前有个“小”的男生，十之八九都还是在熊孩子未开化时期，而她和小蔚的相遇，也正是熊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以前她总是小蔚小蔚地叫着，叫的太多了，以至于他的全名在回忆里变得模糊不清，更别说面容。　　黎浠自问不是多情善感的少女，不会看见因一树落花而感发的伤感让自己茶饭不思，只是当下的灿烂千阳正如他们初遇时的耀眼，而车里的歌随机播放的音乐也恰恰能让黎浠将他们的故事代入词中，心中便难免会带着些许惆怅。四年的时光一路走来，过去的不少事情仍然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其实黎浠与小蔚的初遇很稀疏，很平常。不过是阳光灿烂的周末午后，二年级的小蔚同学按照以往的习惯，带着一本绘图册，来到了距离小区不远处的公园里的一棵大树旁坐下，看的正入迷，却被树上倏然落下的繁花扰乱视线。　　小蔚同学有些气恼地抬起头，头上却空无一人。心一惊，小蔚连忙仔细观察，这才看见被层层枝丫和碧叶繁花挡住的黎浠同学。　　此时的黎浠同学身穿背带裤，坐在距地四五米高的枝丫上，双脚自然下垂，不经意抖动时总会惊起一地繁花；身上搭了一本薄薄的诗经，手上却拿着一个颇新的游戏机，正玩得不亦乐乎。　　“喂，危险！”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的小蔚同学被黎浠这般危险的举动吓坏了，他扯着嗓子奶声奶气地喊道：“你快下来！”　　黎浠却依旧我行我素，甚至抖脚抖的更欢了，繁花像不要钱似刷刷向下落。　　“你……你住手！不，住脚！”看着心爱的繁花被人抖落在地，小蔚同学急了，丢下书跑到黎浠身下大喊道，却只遭来佳人漠视的一眼。　　“你……”小蔚同学真的生气了，他抓起地上的绘图册，扔向黎浠同学垂下的双脚。　　“喂！”黎浠同学如兔子般一惊，下意识一缩腿，双手连忙扶住旁边的树枝稳住身子，游戏机和诗经却因没有人拿住而从树上掉下做着自由落体运动，小蔚同学下意识一伸手，诗经与他的指尖一触而落，他只来得及牢牢地抓住游戏机。摊开双手，没等他高兴几秒，屏幕上便出现了几个大大的英文字母“Game over ”。　　两人皆一愣，还是黎浠同学最先“呀”的反应过来，小蔚抬头，便看见黎浠一脸愤怒的看着他：“你干嘛？”　　“抱、抱歉，”小蔚同学被黎浠的态度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游戏机藏在身后，吞吞吐吐道：“你能下来吗？上面很危险，还有，不要抖花了，不然……”他顿了顿，一脸踌躇地看着黎浠。　　“不然什么？”黎浠不耐烦地说道。　　或许是黎浠不耐烦的语气刺激到小蔚同学了，他当即下定决心：“不然这游戏机就不还给你了！”　　“……”　　“无聊的小鬼！”黎浠同学轻哼一声，一手颇为老成地扶住树干，另一手擦擦额头根本不存在的冷汗：“有本事你就不要还给我啊，我改天就……”眼神不经意瞟过手上的卡通手表，却刹那之间变了脸色。　　“就什么？”好奇宝宝化身的小蔚同学非要听见最后的答案。　　黎浠却答非所问，她晃晃手腕上戴着的手表，低叫道：“喂！接着！”　　“诶？”小蔚同学下意识伸手，却只闻耳边风声，黎浠已经从“受惊”的树上跳了下来，和着抖落的繁花，成功扑倒了小蔚同学。一瞬间，两人呼吸相闻。　　“没事吧？”黎浠同学向来粗神经惯了，况且两人又小，哪能感到两人姿势的半分不妥。她挪挪头，从小蔚头两旁撑起手臂，微微垂眼，目光就落在小蔚同学的脸上。　　带着婴儿肥的脸庞粉嫩中透着红润，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眨呀眨，仿若盛满了整片星空，此时他目光呆滞，黎浠能在那里面清晰地看出自己的倒影。她捏捏他的肩，是带着几分纤细的柔弱。　　黎浠决定收回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话，即使这人是个小鬼，也是一个可爱的小鬼。　　“有……有事，你先起来。”小蔚同学手忙脚乱地用手挡住越发越通红的脸蛋，低声喏喏道。　　通红的脸蛋，不太通畅的呼吸。一方面是害羞所致，另一方面是被黎浠压的。　　“哦，哦。”黎浠慢吞吞爬了起来，却脚一滑，又狠狠地压在了小蔚身上，小蔚同学重重的哼一声。　　“抱歉，我马上起来。”黎浠受惊般坐起身，眼中却流转着戏谑的笑意，再次向下坐了坐，这才起身。　　报复！这绝对是报复！　　年幼的小蔚同学险些爆出人生中第一次粗口，但他所受的良好的家教让他忍住了这个冲动。爬起身来，他很得体地拍拍膝盖，脸上挂起了很得体的微笑，心里很得体地诅咒着黎浠。　　黎浠回复无辜一笑，伸手拿起掉落在地的游戏机与诗经，拍拍上面的草屑，转头却忽然逼近恨得咬牙的小蔚同学，瞪得大大的眼里却满是威胁：“我刚刚一直坐在你旁边看诗经，对吧？”　　小蔚同学眨眨眼，愣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而其脸上还未退去红潮却越发变得浓郁。　　“喂！”不见回答，黎浠不满地轻哼一声，扯回了小蔚同学的注意。　　“呃……”脸上绯红依旧，小蔚同学却慢慢回味过来黎浠的用意，当即故作镇静地说道：“你这是拜托人的态度？”　　黎浠一愣，会意道：“对不起，求你了。”　　小蔚同学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就这么随便？”　　黎浠将脸挪开，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小蔚同学皱皱鼻子，低头沉默了好一会，才鼓足勇气怯怯地说道：“可你也不是大丈夫啊……”　　“……”黎浠默，过了半晌才摇头晃脑地说道：““肤浅肤浅……你的解释太肤浅了，真正的大丈夫就是……嗯……嗯，哎呀，我要走了，下次再讲给你听。”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老师说不懂装懂都不是好孩子。”小蔚同学却不依，自认抓住了打击黎浠的机会，稚嫩的话语中不免藏不住几分得意。　　黎浠同学脸涨得通红，想都没想就反驳道：“谁说我不是好孩子，我现在只是赶着回家，下次再给你讲……就明天，就在这，不信我们拉钩。”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猪八戒！”……　　　　清脆的铃声打断了黎浠的回忆，她屏息静听几秒，是陈鸿宇的《理想三旬》，她前段时间特别喜欢这首歌，偏头一看，表哥黎澹正冲她无奈地笑笑，她也不禁微笑起来，侧过身子拿过放在中间的手机，黎澹也腾出一只手来将车内音乐声音关闭，黎浠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指尖轻划，转到免提模式，电话另一边来人焦急而不失礼貌地声音传来：“黎秘书，上头问道怎么还没有把文件传上去……您怎么还没来上班？迟到可不是您的习惯。”　　黎澹颇有些孩子气地朝黎浠吐吐舌头，一边却温和地回答道：“我已经将文件传给了夏秘书，至于迟到……我有点私人事情需要处理。”　　“您赶紧来，九点有个电话会议要开，上面特别吩咐让你去做会议记录。”　　“好的，我一定准时到。”　　挂断电话，黎浠眉毛紧皱，有些许犹豫地看着黎澹：“表哥，你在前面把我放下来就好，我打个的士就回去了，你赶紧去开会吧！”　　黎澹眼里划出一道戏谑，低声道：“怎么，嫌弃坐表哥的车了？”　　“没有，你还要开会……”　　“在九点，现在才八点十分，还有十多分钟到家，我去公司也才半小时左右，赶的上的。”黎澹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黎浠脖子一缩，心里却更多的泛起几丝暖意。她不自觉地把玩着手上的手机，却被手机锁屏一个长相柔美、很有气质的女子吸引住了目光，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表哥，这就是准嫂子？”　　黎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眼睛里沁出几丝微笑：“嗯。”　　“哦——”黎浠故意拖长音，两眼放光，兴奋地打探道：“说了半天，嫂嫂是谁呀？你们已经订婚了还是仍处于交往阶段？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黎澹面容柔和，略白的脸颊上因为黎浠的问题而泛起了薄薄的一层浅粉。他声音温和，不紧不慢地回答着黎浠的每一个问题：“你嫂嫂叫陈墨茹，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俩现在在交往，但没有订婚，她现在在国外读研……”　　“真的？那你们岂不是异地恋？都跨国了！”　　“哈哈，你嫂嫂和你挺像的，都是蠢萌蠢萌的存在，让人忍不住去保护她。”　　“和我挺像的？那挺好的，以后不会有什么家庭矛盾呀……不对，表哥你刚刚说我啥？！”　　车轮在高速公路上飞快行驶着，伴随前进的还有某人炸毛的怒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