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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的就过到了四月份。这段时间,林澈同学全身心投入到出国的准备当中,真正达到了古人求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境界。以至于当身边那场惶恐了全国人民的疫病如战争般降临时,他竟然如同生存在外星,全无一点察觉。  期间父母给他打过几次电话。开始说南方爆发了一种叫非典型性肺炎的疫症,好像挺严重的,B市人口流动量大,很容易扩散过来,叮嘱他出门要小心,最好戴口罩。林澈敷衍着答应了,出门去上德语课的时候,果然发现街上戴口罩的男男女女多了起来。后来B市开始有人被传染,父母又来电话嘱咐,去药店卖些板蓝根冲剂回来喝,多吃水果蔬菜,实在不行回J市来待段时间避一避。林澈还真是听话的去药店问了问,结果那种叫板蓝根的药早卖脱销了。韩同学乍舌之余,仍旧没多担忧。  直到他认识的一位师兄班里有人被确诊,整个班级被隔离在校医院,那位师兄郁闷的打电话跟他诉苦,韩同学才意识到事情已经发展的有多严重了。可怜的师兄说他们班不过就是去酒吧玩了个通宵,第二天一个同学就开始发高烧,来到校医院一检查,立马被救护车接到大医院了。没过几天七八个人跟着发烧,都被确诊为疑似病例,于是全班同学就都被关起来隔离了。  师兄发泄一通,临撂下电话还叮嘱,千万不要去酒吧KTV饭店这些人口密集流动量又大的地方,指不定谁就是携带者。  林澈挂了电话一阵心悸,立马想到叶鲤的男朋友Jay正是在酒吧玩乐队的,于是越发觉得危险,赶忙去拨叶鲤的手机,打了五六次,始终没人接。林澈这才急了,想起跟那人也有快一个月没联系过了,他本身又是兼职模特,平日里总有些应酬,被传染的几率自然比像自己这样守在学校的学生高很多,照这个说法,还不知道这人如今是死是活呢。  林澈越想越怕,决定去叶鲤家看一看。抓起钥匙刚要出门,有人用力拍门。开门一看,居然正是叶鲤,脚边一只旅行箱,一脸没睡好的苍白样。  林澈一颗心这才落了地,把叶鲤拽进屋。  “现在闹非典闹的这么严重你这是要去哪?”  叶鲤似乎很累的样子,把箱子扔在门口,径自往沙发上一趟。  “我刚从J市回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澈直觉与Jay有关。  “三月份的时候J家里给他打电话,说他爸突发什么病,让他赶快回去。第二天他就给我打电话说他爸根本没事,只是因为非典,怕他在B市被传染,把他骗了回去。他说被他爸关在家里暂时出不来,让我别着急,他想办法偷跑出来,然后让我自己在B市也小心点。我在这等了快一个月,他也没回来,就回J市去看看了。”  “哦,”林澈敷衍的应了声,对于这出私奔的戏码也不甚感兴趣,“后来呢?”  “后来也见不到他,我就又回来了。结果我们那个小区弄了什么出入证,要找房主去办,没有就不让进小区。我没联系上房主,也没地方住,只好先来找你了,我在你这先住两天行么?”  林澈沉吟片刻,然后笑了下,  “客气什么,住吧,别嫌小就行。”  叶鲤四下里环顾一圈,笑道,  “不小啊,环境还不错么。挺干净的。”  “那是,”林澈撇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懒啊,看你住的那地方,跟猪窝似的。”  “猪窝怎么了?”叶鲤挑起一边眉毛,斜着眼睛笑,“猪窝不是也有人乐意给收拾么?”  林澈听言,神色微微有些尴尬。幸好手机及时响了,来电人是罗莎莎。林澈犹豫了下,进到卧室去接了。  那头罗莎莎的口气似乎很急的样子,  “林澈,你现在在哪呢?”  “在家啊,怎么了?”  “我爸接到通知,咱们学校今天要封校了。”  “封校?”林澈一愣,完全没有概念。  “教学区,学生宿舍区和青年教师宿舍区,都对外封闭。里面的不让出,外面的不能进。”  “啊?那上课怎么办?”  “暂时都停。”  “这么严重?”  “是啊,听我爸说咱们学校一共发现了17例,还有将近50例疑似,太吓人了,学校控制不住,只好先封校了。”  乍一听说原来疫情已经严重至此,林澈一时都不知作何反应了。罗莎莎也没空等他回应,自顾自的说道,  “我爸说这次学校管的很严,一旦封校,里面的学生如果偷跑出来,立刻记大过。取消一切评优资格。”  “这不跟坐牢一样么?”  “非常时期,有什么办法?不过校方说封校之前就已经在外面的,招不回来也就算了,一律不予追究。只是在解封之前不能再回学校。我爸建议你收拾收拾东西赶快先来我家,然后你想回J市还是先在我家住段时间都可以。”  “可是……”林澈看了眼门口,放低声音道,“我这边还在准备出国的事情,怎么能回家?”  “我知道,所以说你先来我家住段时间。”  “这不太合适吧?况且我的复习材料电脑都在这边,哪有那么快就收拾好的,也不方便往你家搬啊。”  “你快点收拾,我一会儿找人过去帮你搬。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合适不合适,现在人心惶惶的好像要打仗了一样,你还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不是,只是……”  林澈犹犹豫豫的口气终于让罗莎莎听出一些不对。  “怎么了,林澈?你那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澈再度偷偷打量门口一眼,低声说,  “叶鲤在我这,他……”  话没说完,那头罗莎莎二话没说挂断了电话。林澈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拨一次罗莎莎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他皱着眉摇了摇头,一个两个都这种烂个性,真是拿他们没办法。想到这一抬头,就见叶鲤一颗头在门口晃,  “怎么,你女朋友反对我住你这?那我先去找家宾馆对付两天吧。”  说完转身去门口拿行李,被林澈从后面拽住胳膊。  “没有,你瞎想些什么。只是学校这边有点变故,你要是决定住下,可能一时半会儿就出不去了。”  “恩?”叶鲤不解。  “我们学校今天晚上封校,不让出去了。”  “啊?”那人嘴巴张的老大,“那不是跟坐牢一样,我不干,我还是换个地方住吧。”  林澈见他一副拒捕的表情,扑哧一声乐出来,  “外面你住哪?现在公共场所多危险哪,学校里的人口流动量小,肯定相对安全些。你先住这吧,等过段时间疫情控制住了,再回你家好了。”  “可是,万一你们学校封个两三个月,哪里也不能去,岂不是要憋死?”  韩同学失笑道,  “封校能封多久,一两个星期最多了。”    事实证明,叶鲤美人当真有铁口直断的潜力。任谁也没有想到,这学校一封,就封了将近两个月。  相对于外面的兵荒马乱人心惶惶,学校这种被封闭起来的空间的确相对安全的多,颇有点遗世独立的感觉。只是苦了这些被困在里面的同学们。以往能出去的时候,一周也不见得离开学校一次,而今被关起来,方觉外面世界的精彩,变着法的想往外溜。怎奈当时B市疫情格外严重,学校为了震慑,对于溜出去的学生严惩不怠,几次之后,便渐渐少有人敢私自出校了。  而学生当中最辛苦的,当属那些天各一方的情侣们,两地相思度日如年。实在耐不住的,便为了爱情罔故自身安全和学校纪律,偷跑出去,只为在对方校门口,隔着栏杆激情相拥那么一下。不过大多数人还是选择日日褒电话粥,努力为电信和移动公司创汇。  金大美人便是其中一位。每日晚间手机必定准时响起,然后就是长达一个钟头的情话绵绵。叶鲤讲电话是从来不背着林澈的,多数情况都是林澈实在听不下去,找借口离开。那些温言软语,叶鲤从没对他说过,也从没听到他对任何别的人说过。林澈想JAY对叶鲤果然是特别的。  除去每日的情侣热线时间会令韩同学心中稍有不快外,两人的“同居”生活还是颇愉快的。最初时难免因不能出去而感到无聊,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林澈同学曾是一位对吃方面能糊弄就糊弄的人,无奈美人却挑嘴的很,偏生又都是嘴上功夫,光说不练,韩同学敌不过他的唠叨,只好乖乖认命做“煮夫”。每天去宿舍区的小超市买来简单的食材,依着美人从网上找来的食谱照猫画虎,没多久居然也能把软炸里脊椒盐排骨做的有模有样。晚间酒足饭饱后,美人通常会靠在厨房门口一边看林澈刷碗,一边盛赞自己指导有方。博得白眼数记,洗碗水一盆。  吃完饭韩同学会用功的复习外语或者练习专业手绘,叶美人则霸占了他的电脑,打游戏聊天玩的不亦乐乎。原本韩同学以两人挤一张床不方便为理由坚持睡客厅沙发,后被美人武力征服,才勉强搬回卧室。林澈的床是张一米五的小双人床,如今挤了两个大男生,夜里翻身难免彼此碰到,有天早晨醒来,更惊恐的发现美人的脸距他不过十几公分,吓出一身冷汗。然而夜夜闻着近在咫尺属于叶鲤特有的体味,听着耳边平稳绵长的呼吸,居然也让林澈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习惯性的塌实来。如果每天早晨叫金大美人起床的过程不那么痛苦的话,这样的同床共枕堪称完美。  叶美人自上大学起便住在外面,课也是逃得七七八八,同学甚至都不认识几个,从没体会过真正的大学校园生活。因为被意外的关进Q大,才弥补了人生这一空缺。林澈虽不住宿舍,但同学常三五成群的跑来玩,一群人聚在一起打扑克玩麻将,抢电脑玩游戏。也经常性的进行些体育运动。有时林澈同别人打篮球,叶鲤就坐在场边的地上看。阳光底下林澈脸上的汗珠看起来格外好看。只是通常这个时候美人会觉得林澈距离自己好远。  日子如此这般的过,林澈心内甚感幸福。他心头那把见到叶鲤总要摇三摇的草又开始迎风而长,他甚至想如果可以,就这么一直封校下去才好。不必想JAY,不必想罗莎莎,不必想学业、出国、前途,甚至家人、社会、世俗。林澈心里很清楚,这样的幸福是暂时的,偷来的,带者罪恶感和愧疚感的,不心安理得的。但他没有办法,他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想控制。  罗莎莎那日虽挂了他电话,但也只是一时气愤而已,总舍不得真正不管他。借着父亲的方便,经常给他送些生活必需品进来。只是两人打电话时,彼此都再不提叶鲤。    过了一个多月,B市的疫情才开始得到基本控制,每天新增的病例也逐渐减少。感觉外面没那么危险了,金大美人便按捺不住的嚷着要出去转转。林澈怎么拗的过他,只好舍命陪美人。这时学校管的也没前段时间那么严了,勇敢智慧的Q大同学们便开发探索出数条偷溜出学校的秘密通道。二人找到一处防卫薄弱的突破口,翻墙出了学校。  意外的,外面似乎比校园里还要更冷清些。仿佛灾难过境,街上的行人不及平日里十分之一多,每个人都戴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目不斜视行色匆匆。这就越发衬的林澈叶鲤两个露出口鼻慢悠悠散步的人好象外星生物。  “诶,林澈,你看这些人的样子,象不象平时看的好来坞灾难片里那些群众演员?看他们瞧我们的样子,好象我们身后有一八只爪面目狰狞的大怪兽一样。”  “什么好象,”林澈瞥了他一眼,“你分明就是一只怪兽,还非要跑出来吓人。”  一只冰凉的手隔着薄薄的T恤搁在林澈腰上,轻捏起腰侧肌肉,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诶。再说一次我听听?”  声音格外温柔动听。  林澈嘿嘿一笑,冷不防蹿出老远,才大声道,  “来人哪,救命啊,外星人残杀地球人了。”  路人甲乙丙丁纷纷侧目,然后躲出去好远。  两人一路笑闹着,来到叶鲤平时很喜欢的一家饭店。往日里等位要等几个钟头的地方,居然只有他们一桌客人。看店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叶鲤认得他是老板的侄子。小帅哥没料到会有客人,一脸意外。  “嗨,你们还真是不怕死的,这一个多月,一天都轮不上一桌客人,厨师服务员什么的都回老家了。你们要是不嫌弃,我亲自下橱吧。”  等到菜端上桌,二人才知道帅哥不过是客气,其烹饪水平,比厨师还专业。细问之下,原来这店里的招牌菜,都是他研究出来的。  菜都上齐,两人便招呼帅哥一起坐下来吃。三个人边喝边聊,越说越投机,直聊到傍晚。结帐时帅哥坚决不肯收他们的钱。  “聊的这么投机还差这一顿半顿饭,再说大家都是同志,难得有缘,我请了。”  林澈诧异着这年头还有年轻人同志相称,忽而反应过来,原来此“同志”非彼“同志”,不觉面上飞红。身旁的叶鲤倒大方,嘿嘿一笑道,  “那就不客气了,下次带些有钱人过来给你痛宰。”  “那敢情好,不过你们也要常来,到时还给你们打折。”  又说笑两句,两人才离开饭店。  彼时外面的天已黑了下去,银色月亮高挂在天上,水洗过一般温柔。往日里车来车往人声鼎沸的商业区此刻安静的异常。  叶鲤也一反常态的并没有说话,低着头沉默的走,林澈还沉浸在刚刚那人话里话外的暗示中,也没开口。走了好一会儿,叶鲤忽然道,  “那老板认定咱俩是情侣呢。”  “啊?”  林澈一脸错愕的样子。  美人低声笑,  “跟我做情侣委屈你啦?你那是一脸什么嫌弃的表情。”  林澈抬头,神色颇有几分严肃的看着叶鲤。叶鲤在那目光里沉默了两三秒,然后笑开,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林澈也跟着笑了下,有点勉强,  “我没当真。”  说完低着头径自往前走了。  叶鲤站在原地,盯着林澈走开的背影,瘦,好像还有点落寞的味道,但好看。他想起从前看过张爱玲的一本书,叫《倾城之恋》。女主角说一座城市的倾覆仿佛也只是为了成全那段爱情。而今B市这座被疫情笼罩的华丽城市,似乎也是座硝烟弥漫的战场。只是这座城的倾塌,又是为了成全谁呢?  他扯起嘴角轻轻笑了,今晚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林澈,他的眼前心里,今晚也只有林澈。叶鲤觉得浪漫而满足。  他快走两步追上去,挽住林澈的胳膊。林澈一愣,赶忙把手抽出来,  “你干吗?”  “我累。”  美人撅着嘴,胳膊又绕了上去。  “哦,那打车回学校吧。”  “不要,我想再走一会儿呢。”  “你不是累么?”  金大美人词穷,于是站定,把胳膊紧紧缠在林澈胳膊上,然后大眼睛立起来,大有一副你敢拿开试试看的威胁架势。林澈只好没出息的放弃抗征,任那人拖着,在月色底下慢悠悠的散起步来。  刚走出没多远,林澈手机响,是罗莎莎打来的。一接通,那头就劈头盖脸的问,  “林澈你没在学校?”  “没,没啊。”  “你胆子够大了啊,你知不知道私自出校如果被逮到是要记大过取消评优资格的?”  许是有些担心着急,罗莎莎的口气不是很好。  “那个,”林澈看了眼叶鲤,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在学校里待的太无聊,就出来透透气。”  罗莎莎听了这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你是那种待不住的人么?你会自己主动想要溜出学校去玩?叶鲤的主意吧?”  “他……”林澈刚要解释,那头电话挂断了。  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还是那位大小姐。  “我用我爸的批条混进学校了,给你带了点吃的,还有两件初夏的衣服,放你隔壁师兄那了,回来你想着过去拿。”  “哦。”  “还有,快点回来,被抓着有你受的。”  “知道……”  话没说完,那头又挂了。  林澈收起电话,抬头见叶鲤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额,咱们回去吧,也不早了。”  “恩,”叶鲤扯起一边嘴角,作出个笑的表情来,“回去吧。”  疫病毕竟不是战争,这座城市也不会倾塌。那些似乎爱情的想象,原来只是错觉。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出逃经验,好学生林澈和顽劣美人叶鲤便常常溜出学校去玩,当然,每次都是金大美人的主意。其实叶鲤早已联系上房东,大可以搬回自己租的房子去住了,但他一直没提过要搬回去的话,林澈也从就没问起。他们就好象叶鲤本来就该住在这里一般相处着,自然,快乐。  做饭吃饭洗碗收拾屋子,看电影打游戏看书去操场打球,偶尔小有争吵,林澈想即便非典结束了,他跟叶鲤恢复了原来的相处模式,回到各自的那个人身边,有这段日子也足够了。他不想奢望太多,因为害怕失望。  七月初,Q大解封。  罗莎莎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厨房里炖牛肉汤。这天是叶鲤生日。林澈挂下电话准备往锅里下香菜,背后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  “喂,你接完电话手都不洗就弄吃的啊,恶心死了。”  林澈笑着去洗手,然后回头道,  “你怎么这么多毛病,嫌脏别吃。”  叶鲤拿了把勺子,把头凑到锅上面,舀起勺汤,尝了半口,剩下的又倒了回去,  “有点淡,再放点盐吧。”  林澈一巴掌推开他头,  “喝完的东西就这么倒回去,谁才恶心?”  “切~”美人白他一眼,扭身出了厨房。  当日晚餐极其丰盛,美人爱吃的鱼和牛肉都有,在学校超市有限的条件下,韩大厨发挥了最大的能力张罗出了一桌子的菜。林澈家里始终没有正规的饭桌,两人就在地板上摆了张折叠的小矮桌,然后席地而坐,吃的形象全无。  “好吃好吃,林澈你手艺越来越好了,我的功劳真是不小。”  “你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  “会做饭又不爱吃,这种人可真是好啊。”  美人嘴塞的满满的,呜噜着。  林澈笑,把啤酒给两个人倒上,然后举杯,  “生日快乐。”  叶鲤愣了下,微笑着跟他碰了下杯,  “谢谢。”  美人喝了口酒,然后抱怨道,  “可惜没有蛋糕。”  “又犯毛病了,能给你准备几个菜就知足吧,我上哪给你淘蛋糕去。”  美人歪着脖子,颇为认真思索的样子,  “可是没有蛋糕怎么点蜡烛呢,没有蜡烛,我怎么许愿啊?”  韩同学被他奇异的逻辑打败,一头栽在桌子上。片刻后复活过来,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租我房子的师兄好象说他家哪个抽屉里有蜡烛来着,说防备停电用。我住进来之后也没用过,应该还在的。”  说完站起来满屋子乱翻,终于在经过不懈努力之后,在厨房某个橱柜里翻出一捆白蜡烛。  “啊?这种的啊?点起来好象祭奠死人。”  “呸,”林澈照他脑袋给了一下,“一点不知道忌讳。将就将就吧,你不是要许愿的。”  两人手忙脚乱的往桌子上滴蜡油粘蜡烛。  “诶诶诶,你粘这么多干吗,两根就好了呀。”  “你不是二十一了么?”  “去,我永远二十。”  细细长长的两根蜡烛终于成功的立在桌子当中,弱弱的一点黄色火焰随着窗口吹进来的晚风轻轻摆动,衬得对坐的两人五官轮廓都柔和起来。  叶鲤似模似样的闭上眼睛许愿,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出似有若无的暗影。  “好了,重新开吃。”  “许了什么愿?”  林澈一边给他盛汤一边问。  “要你管。哪有许的愿望还能说出来的。”  林澈失笑于这个人的孩子气,便不再追问。  美人喝了两口汤,惆怅的放下碗,  “哎,生日都没个人打电话问候。”  其实只是在等JAY的电话罢了,林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今天他不想想到那个人。  “是啊,你也知道自己人缘有多差了吧?都上哪里去找我这么善良的人呢?”  “是啊是啊,”叶鲤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眼神里似乎也有火焰跳跃,“你对我最好了。”  林澈在这个眼神里恍惚了那么三五秒,然后微微一笑,  “你知道就好。”  “对了,刚才你做饭时谁打的电话啊,我听你恩恩啊啊半天,好象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一个师兄说了点关于专业上的事。”  “哦~~”叶鲤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吃饭了。  酒足饭饱,两人把桌子推到一边,就势枕着沙发,躺在地板上。  叶鲤拍拍肚子,然后推了林澈一把,  “这才俩月,我被你养胖了有四五斤。”  “那是你饭后缺少运动的关系。”林澈笑着指了指美人身边的桌子,“去把桌子收一收,把碗刷一刷,再顺便把地擦一擦,权当运动了。”  美人恍若未闻般一动不动,只是很顺便的踹了林澈一脚。  “这么好的月色底下,跟我说做家务这种没情调的事情。”  说完侧过身子,整个人面向着窗口的方向。  林澈跟着他的话,也向窗外望了眼。果然夜空里一轮很好看的月亮。  “林澈,咱们出去走走吧。”  “别出学校了,我带你在校园里转转吧。再拎几罐啤酒,走到体育场可以在草坪上坐着喝酒聊天。”  “这么会享受生活了?不象你哦。”  美人边打趣着,边站起来,把手伸向林澈,  “还不快起来。”    两人拎着半打啤酒,肩并肩向体育场开进。  Q大的体育场在非典时期向来人满为患,健身的学生们,林荫底下约会的情侣,傍晚时分都挤在这一处。  美人见状难免抱怨,  “人好多。”  林澈嘿嘿一笑,  “别着急,马上就到十点了。体育场十点就要清人然后锁门,到时候人就少了。”  两人笑着躲在一堆运动器械后面,果然没过多久,就开始响铃清人。到了十点,整个体育场就空空荡荡看不到半个人影了。跑道周围的投射灯也熄了,整片场地上只有月亮柔和的光。  两个人笑着跑到草坪上。这块价值不菲的进口草皮因常年有人踢球而被铲的草根松散泥土外露,然而在夜风里却透着格外清香的味道。  叶鲤低低笑了一声,然后整个人躺了下去。  林澈把啤酒扔在一边,轻轻踢了他一下,  “你也不嫌潮。”  说完自己也躺下了。  两人并排躺着,好半天谁也没说话。  “林澈,你还记得高中时咱俩经常一起上天台看星星么?”叶鲤忽然问。  “记得啊。”  J市的空气要比B市好的多,晚上还是可以看到很多星星的,不象B市永远只有最亮的那么一两颗。只是林澈那时并不知道星星有什么可看,每次都是叶鲤硬拉他上去的。  “你那时是不是觉得我不让你回家复习功课硬拉你去看星星吹风特烦人?”  林澈斜着眼睛乐,  “你也知道啊?”  一记铁砂掌拍在胸口。  韩同学威武马上屈,  “不烦人不烦人,你什么时候烦人过啊?”  美人沉默了片刻,颇认真的问,  “林澈,你说实话,我是不是挺招你烦的,经常给你的生活添很多乱子?如果不是当初我非要招惹你,你现在大概过的要好的多吧。”  如果没有叶鲤,林澈闭上眼睛认真的想这个假设,如果没有叶鲤。胸口莫名的堵的慌。  “说话呀。”  叶鲤捅了捅他腰侧。林澈仍旧没说话,只轻轻笑了声。  叶鲤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了,只是过了许久,忽然轻声道,  “可我一直觉得,能碰见你,是很好很好的一件事。”  那低低哑哑的声音,很快融进初夏的夜风里,慢慢散了。  两个人沉默着喝完了半打啤酒,林澈摸出手机来看了看,快十二点了。他侧过身子,面对着叶鲤,  “快十二点了,今天过去之前再说一次,生日快乐。”他轻勾起嘴角温柔的笑,“我从来没觉得你是我生活里的麻烦,相反,我也觉得能碰见你,是很好很好,是我活的这二十多年里最好的一件事。”  叶鲤猛的侧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澈。林澈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太多东西,说不清道不完的,太多的东西。月亮底下,好看的过分。  林澈咽了口口水,照着那双眼睛轻柔的亲了下去。  叶鲤轻阂上眼,睫毛不经意的动了两下,刷在林澈下嘴唇上。林澈顺着亲下去,直找到了他的嘴。  有本书上说,一个温柔的吻,就如一场缱绻的梦。两个人梦的忘我,不愿意醒过来。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寂静空旷的月夜,震得两个人浑身一颤。  林澈缓慢的离开叶鲤的嘴。叶鲤愣了片刻,接起电话。  “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那头是JAY听起来格外愉悦的声音。  “怎么样,等我电话等了一天吧?”  “是啊。”  叶鲤轻应了声。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明天就能回B市了。”  “哦。”  “希澈,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这么没精神。”  “没什么,头有点疼。”  “难怪今天看你都不在QQ上。那你早点休息吧,我明天晚上就到了。”  “好呀,要我去接你吗?”  “接什么接,你在家乖乖等我就好了。”  “恩。”  “你,不是生气我这么晚才打电话祝你生日快乐吧?”  “没有,怎么会呢。”  “我跟爸闹了好几天,本来想争取今天就回去的,实在是没争取成功,明天回去给你补上生日,好不好?”  “好。”  “你不舒服就赶紧睡吧,热杯牛奶喝。”  “知道了。”  “我想你。”  “我也是。”  叶鲤挂断电话,看向林澈。林澈的脸似乎突然具备了隐藏功能,湮没在夜色中,看不清楚神色。  “我……”  叶鲤犹豫着刚要开口,被林澈打断。  “明天我们学校就解封了。这段时间落下的课大概都要在暑假里补上,所以我打算趁着没开始补课先回家两天,看看我爸妈。你不是已经联系上房主了么?明天让他赶紧把出入证办了,搬回去吧。”  “哦……”叶鲤应了声,“好啊。”  “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林澈说着站起身,拎起地上那些啤酒的空罐子,往体育场门口走去。  “林澈,”  叶鲤坐在地上没动,轻声叫了句。  林澈回头,  “怎么了?”  叶鲤愣了半晌,终于摇了摇头,  “没事,走吧。”  那个吻果真是一场梦,风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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