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曦和顾斯年都是京大的学生，秦进是京理大的，唐蜜则是京师范的，四人的学校都隔得不太远，平时有空也是能常见面的。 京大外语系的课程没有夏曦想象中难，对于一个上辈子英语过了专八，又去法国留学过几年的人，这时候的专业课对她来说十分容易。 到底经过了十/年/浩/劫，高校的老师颇有些青黄不接，老一辈的教授固然是真才实学，可那些走关系和工农/兵大学毕业的老师就真的很不堪，叫夏曦看来这些人来高校教书太误人子弟了。有些老师口语口音就不说了，连语法也错误百出，她还不好指出来，因为她是来自乡下的乡巴佬，从未接触过外语，又怎么知道老师讲的对还是错呢？ 好在外语系不只夏曦有这个看法，一些个家里文化底蕴深厚的的学子，早在上大学之前便和家里早年留过学的长辈们学过外语，那些人看见上课的老师这样错误百出，耿直的在课上就指了出来，那些年轻的脸皮薄的女老师们羞红了脸，哭哭啼啼的跑出了教室，也有那等油腻的中年人，死活不肯承认错误，当堂和学生吵起来的。 这样的事情也不仅仅发生在外语系，其他系也有不少类似的事情发生。京大不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能考进来的学生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他们不能忍受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就这样浪费在不靠谱的老师手里，于是联合所有学生向京大领导抗议，要求让那些有真才实学的老教授来上课，拒绝那些没有真本事的的草包老师。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个现实情况，因为早年一些教授被下放，他们的职位被后来的人顶了，现在虽说平/反了，可这些顶了人职位的人却不愿意把位置还给人家，毕竟人也要养家糊口，学校也没有办法，只好把这些个平反的老教授安排在后勤部。 进了后勤部的还算不错，还有些个老教授实在是没有岗位安排，就只好安排当什么园丁啊、看门的老大爷啊、传达室接收邮件之类的打杂活。这些个老教授们早年也是住过牛棚的人，也是吃过苦的，心志都被岁月磨砺得坚韧豁达，大部分都心平气和的接受了，总比以前强不是？ 原本想着这辈子也就这样凑合着过了，没想到学生们这么一闹，惊动了中央教育局，上面下了文件，要满足学生们的要求，于是这些打杂的老教授们又全部被请回了讲台。 行家里手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这些个老教授们虽然久不讲课了，可这些人都是早年实打实的精英，上起课来信手拈来，乐趣横生，京大的学生们上完课后掌声雷动，久久不愿离去。讲台上的老教授们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心中燃起新的希望：有这样热情向上、渴望知识的青年们，国家将来是有希望的。 京大向来是全国大学思想上的先锋，京大学子们的举动一下子传播开来，没多久整个京城其它大学的学生也效仿起来，各大院校的老师教授们也经历了一番大的人事调动。 周末一起去颐和园游玩的夏曦几人也免不了谈起这个事情。 “……要不是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我还不知道咱们学校看门的老大爷原来是物理教授呢！” 秦进兴奋的说，“据说当年还是美国麻省理工毕业的，留过学呢！”那年头能出国留学的人可不多。 唐蜜也说，“可不是，我们也是才知道咱们看管寝室大门的大娘竟然是位国学大师，我说怎么咱们京师大一名普通的宿管员都能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呢，回回贴出来的寝室通知都是她自个儿写的。” 唐蜜上辈子没有上过大学，这辈子很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没想到一进大学，先被宿管员震摄了一下，于是越发的努力勤奋，她觉得到底是京城，到处都是卧虎藏龙的扫地僧，可不敢骄傲。 几人忍不住扑哧笑起来，可以想象出当时的唐蜜是多么震惊，心灵是受到了如何的洗礼。 几人走着有点累了，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顾斯年起身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卖部，“要喝汽水吗？还是冰淇淋？我去买。” 秦进大声道，“我要汽水！”又问唐蜜，“你要什么？” “我也要汽水。” “那就两瓶汽水！” 夏曦想了想，“有冰棍没有？冰淇淋吃了口干，我想吃冰棍。” “好，我去买。” 顾斯年走向小卖部，没多久回来，手里拿着两瓶汽水和两根冰棍。秦进上前一步接过两瓶汽水，细心的将瓶盖打开将吸管放进瓶口，再递给唐蜜。 “冰棍我买了两种口味的，红豆和绿豆的，你想要哪种？”顾斯年问。 夏曦挑了红色包装纸的，“我要红豆的。”绿色的包装纸是绿豆的。 拨开包装纸，冰棍是半透明的，顶端三分之一处开始都是红豆，尝了一口，凉丝丝的、甜甜的，还有红豆特有的香味。她惬意的眯了眯眼睛。 四人坐在湖边的石凳上悠闲的边吃边聊起来。 “秦进，最近生意怎么样？”顾斯年问。 “唉，最近收得尽是些破铜烂铁，就挣了几个零花钱，这不是马上暑假了吗？我打算趁暑假去周边乡下收罗一番，看能不能捡点什么好东西。”秦进一口气将瓶子里的汽水喝完。 对了，快暑假了，夏曦惊觉一学期过得还真快，她看向一旁的唐蜜，“唐蜜，你呢？暑假有什么打算呢？”虽然暑假可以申请留校，可学校饭堂却是不开放的，学校宿舍肯定是不能做饭，在外面吃又太划不来，去秦进家也不适合。 唐蜜显然早有打算，她微微一笑，“我打算暑假去卖菜，正好秦进也要下乡收破烂，我就和他一起去进些菜，就在菜市场外头的路口卖，也不用出租金。” 她早想好了，这年头大运动的余威还在，大伙对经商还十分抵触，虽然城里物资短缺，愿意拉下脸来当小贩的人却很少。可别小看卖菜的菜贩子，当年她也是做过这一行的，自然知道里面的门道和利润，那还是几十年后，现在的利润更高，就是辛苦了点。 她和秦进两个相视一笑，很显然是商量过的，“你们可别小看卖菜，说不定我以后就靠这个发家致富呢！”她将手里的空汽水瓶递给秦进，秦进起身拿去小卖部换押金去了。 “你呢？你暑假要回南省吗？”唐蜜问。 夏曦点点头，“家是一定要回的，我两个妹妹还在家呢，我得看着点。”两个小丫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可不能让人被那对不靠谱的父母随便毁掉了。 顾斯年也是知道的，他含笑看着她，“我忙完就过去看你。”他现在已经是国际政治系的风云人物，进了学生会，作为将来的骨干培养。校领导也很看好他，一方面他背景够硬，二来他本身能力出众，到底是官场上沉浮过数十年的人，为人处世与同其他学生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陪领导出差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别担心我，我好着呢，我的本事你们也是知道的。”夏曦深知他的能力和抱负，知道他将来必定是要走仕途的，这次暑假校领导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交流会议，点了顾斯年做随行人员，他深谙官场上的潜规则，又写的一手好稿子，领导十分爱用他。 “哎，你不错啊！”还完瓶子的秦进回来了，敲了顾斯年背一下，“这都混成校领导的随身秘书了，前途可期啊！” “你小子别瞎说，就是帮个忙而已，哪里那么夸张？”顾斯年笑道，“倒是你，以后发财了，可别忘了兄弟。” “那哪能呢！”秦进嬉皮笑脸的道，“放心好了，小弟以后要是发大财了，一定忘不了你！” “哈哈哈哈” 几人笑起来，一阵胡侃。 暑假应声而至，秦进和唐蜜果然如之前所言，两人结伴而行，一个卖菜，一个收破乱去了。顾斯年将他的四合院借给两人居住，正好院子空间大，能放得下秦进收的那堆破乱。每天黑清早，两人去京郊农家收新鲜蔬菜，蔬菜都是提前跟农民说好的，经过了简单的处理，去掉了乱叶和泥土，捆扎成堆。 两人用积蓄买了一辆山轮车，推着三轮车在菜市场外的路口卖，这时候卖菜的人还不多，不用和人挣摊位。两人的菜很新鲜，又打理的整齐，不像别的菜贩子的菜还有破叶子和泥巴，一扎扎整齐的摆放在那里，十分打眼。碰到卖菜的人，还给搭上两根葱，秤尖也稍微高出一点，绝对不短斤缺两。 这也是唐蜜上辈子卖菜的心得，那时候的人都懒，爱干净，卖肉都得人帮他切好。这时候的人虽然勤快，可是能少做点事还是挺乐意的，那些个泥巴都弄干净了，黄叶子和烂叶子都扒掉了，秤也给得足，人家自然愿意来她这里买菜。 第一天两人一车菜就卖了精光，两人回到家，把布袋子里的钱往桌上一倒，开始点钱。满桌子都是些角票和分票，清点了整整半小时，才算清楚。 秦进有些不敢置信道，“小蜜，一共……一共是四十八块六毛三分？我们没算错吧？” “没错，”唐蜜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熟练的跟秦进算账，“我们进菜的成本是三十五块两毛，去掉成本，今天一天的利润就是一十三块四毛三分！” “一天就赚一十三块钱，卖菜可真赚钱啊！”秦进感叹，小心肝颤抖了一下。这年头普通工人的工资也才一月二三十块钱。 唐蜜遗憾的叹了口气，“今天我们还是太保守了，生怕菜卖不完，那三轮车都是平的，没堆冒尖，等下咱们把三轮车的周围扎上围板，还能多装上好几十斤！” 秦进顿时两眼放光，“没错，等下我就来割板子，咱们明天再早些起，今天还迟了一点。” 秦进到底是后世的成功商人，很快从赚钱的喜悦中清醒过来，这次卖菜仿佛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的血液在燃烧，他完全爱上了怎样去赚钱的感觉。 两个财迷兴奋的在一起又商讨了许久，说好明天该如何行动，这才草草吃了点东西，回床上补眠。 第二天一黑清早，两人就骑车去了京郊，两人这次进了更多的菜，又和农民商量好下次的数量和要求，这才骑着车往菜场赶，因为车上菜堆得太满，唐蜜没有在车上，而是更在后面小跑着，碰到上坡时还顺便帮着推车。 两人光是路上就花了两小时，到达菜市场门口时，也不过才四点钟。两人就在对面的早餐铺子买了包子吃了，吃完就赶紧摆开摊子卖菜。因为今天的菜进得多，有部分菜还没来得及打理干净，两人便一个人在摊子前卖菜，一个人在摊子后边整理菜。 就这样边整理边卖，等到上午八点半的时候，两人的菜全部都卖光了。唐蜜紧搂着装钱的布袋子，坐在车斗里，秦进在前边飞快的踩着，心里满是成就感。 两人回到家迫不及待的开始清点，好家伙，这次总共卖了七十八块八毛钱两分钱，除掉成本五十八块，利润是二十块八毛两分钱。 两人相互望着，久久不能言语，想过卖菜挣钱，但是也没想到这么挣钱啊，一天的收益抵得上新进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照这个速度下去，一个暑假下来，买房子的钱都挣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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